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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3章 誰也無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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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在何處,寧靜的夜色總是很撩人,晚風吹拂在身上,多少會有些安謐之感。只不過,斐潛在結束了晚宴之后,雖然吹著夜風,心中卻靜不下來。

  因為西涼諸將就在天水左近,因此雖然舉辦歡宴,但并不是無限制的狂歡,心中多少有些節制,盡興之后,也就散去了。

  斐潛站在大帳之前,看著營地在上邽城外蕭殺綿延,營中火把的光芒,像是倒影著天上的星河,頗有幾分夢幻的色彩。

  眼下的局面,越發的復雜起來。

  當然,這樣的復雜的情況其實一開始就有些苗頭,只不過現在爆發了出來而已,就像是炎癥,或許一開始就有,但是并不明顯,然后不小心吃喝進去的雞湯則是引發了炎癥的火山,洶涌發作出來。

  雖然心中多少有些預備,但是真正事情發生的時候,斐潛還是覺得有些頭痛,也有些郁悶。

  “君侯,此事,某之過也……”賈詡將竹筒當中的情報抵還,拱拱手低聲說道,“因關中推行田政新律,鄭氏多有怨言,勾連大戶,把持地方,故而某于元直,士元商議,借君侯于隴右之機,使人于關中謠傳君侯兵敗……”

  李儒在一側哈了一聲,半開玩笑的說道:“……原想套只細跪乳,卻撞進來只舒胖子……”

  賈詡有些尷尬的說道:“……便是如此。”

  斐潛大體上也算是明白了,賈詡和龐統、徐庶三人,原本想著是給關中鄭氏等跳著的家伙挖個坑,結果沒想到坑挖小了,結果跳進來個大家伙。

  呼廚泉來了。

  前一段時間斐潛取了關中和漢中,原本算是比較重要的關隘雕陰,自然就被地理位置更加重要的潼關和武關所替代,馬延守潼關,趙云守武關,而雕陰就等于是位于腹地的關隘,自然就沒有留人值守,也沒有留下多少兵卒,只有留著一百郡兵維持正常運作而已,結果被呼廚泉突襲得手,搶下了雕陰。

  “平陽之處可有消息?”斐潛下意識的問道,然后旋即搖了搖頭,說道,“嗯,北屈雖小,然軍寨依舊,呼廚泉急切之間未必攻得下……重中之重,依舊是左馮翊……”自己是還是有些掛心平陽,才會下意識的問出來。而實際上平陽的消息,在雕陰被攻陷的時候就已經被切斷了,一時半會誰也不是全能的上帝,誰會知道有沒有什么變化。

  賈詡點頭說道:“友若鎮平陽,攻略有不足,守應無大礙。更何況呼廚泉攻勢雖猛,然后勁不足,唯有南下左馮翊,再克潼關,與弘農楊氏相接,里應外合之下,方可成其事。故而呼廚泉主力應于關中,至多出偏軍少許,佯攻牽制北屈平陽。”

  “關中鄭氏大戶,必然陽守土自保,陰饋呼廚泉,以觀后續,若吾等彈壓無力,亦可左右逢源……”李儒笑了笑,說道,“潼關雖閉,然有蒲津渡也……雖說浮橋已毀,鐵索尚存。哈,如此說來,河東王邑恐怕也走脫不了干系。”

  潼關馬延把守著,自然不可能擅自打開關門,讓閑雜人等自由出入,而關中的人想要和弘農的楊氏取得聯系,最近的道路便是走蒲津渡。

  蒲津渡是黃河自從秦朝就留下來的古渡口,位于潼關北面,因為黃河水枯水期和豐水期的水位上下差別極大,因此蒲津渡一直以來都是用鐵索浮橋的形勢來進行渡河,當然,在枯水期間,也可以用船渡,有潼關北門鎖鑰之名。

  早在漢靈帝時期,蒲津渡的浮橋就為了防止羌人叛亂綿延到河東,便焚毀了,至今都沒有修復,因此大軍通行是不用想了,但是偷偷過幾個人,問題并不大。

  過了蒲津渡,便是河東,然后從河東到陜津,再過陜津進入弘農,雖然陜津有張遼駐守,但是一般的商隊和普通的商船還是放行的,所以通過這一條線路,關中和弘農聯系上,也就自然有了很大的可能性。

  雖然李儒和賈詡都說平陽大體上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但是畢竟牽扯到自己大本營的關系,因此斐潛多少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只不過現在這些忐忑的心情對于平陽的局勢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用,所以也不得不暫且按耐下來,說道:“為今之計,便當如何?”

  “左馮翊鄭氏,雖說塢堡大小近十座,傭客家丁私兵六七千人,然不經戰陣,不通兵法,敗之甚易,”賈詡說道,“當下之危,乃呼廚泉南下左馮翊,與其聯合,破潼關,與弘農楊氏聯合進逼……故而先戰呼廚泉,抽其柴薪,鄭氏等人便如沸湯,便可無憂矣……”

  李儒也說道:“今已俘韓文約,隴右之戰,可暫且告一段落……某與寬之領兵至番須道西口,于街亭立寨,勾連合眾,售賈羌氐,觀隴右形勢,待可乘之機……將軍可與文和領騎兵東進關中,迎戰呼廚泉,便可平定。”

  斐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的吐了出來,說道:“善!便如此行事!”

  地盤大,有地盤大的好處,但是同樣也帶來一些麻煩的地方。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形勢,有時候間隔中央遠了,這個控制力就成為了問題。就像是斐潛離開了關中,就有人開始蠢蠢欲動,雖然這一次確實是賈詡等人作了一個局,挖了一個坑,結果意外的引來了呼廚泉,但是同樣也說明,其實別看斐潛現在地盤擴大了,但是實際上還并不安穩。

  斐潛望著東面黑沉沉的天際,若有所思。

  這個問題,似乎是誰也避免不了的。

  叛亂。

  漢靈帝就是因為西羌的叛亂,熬干耗盡了漢王朝當中最后的一點骨髓。然后袁紹也遭遇到了鄴城的叛變,曹操也是有同樣遭遇叛亂的經歷,劉備亦然,甚至將來的孫碧眼,同樣也在這樣的圈子里面跳……

  那么我呢?

  現在關中鄭氏叛亂,將來又會是誰?

  夏末秋初的夜晚,若是在屋內無風之處,還是頗為悶熱的,但是在雒陽城中,修復不久的楊府當中,楊彪正頂著炎熱,在火燭照耀之下,奮筆疾書:

  “賢弟見信如晤:

  弟之來信已悉。

  知弟身處荊棘之地,心向社稷之明,兄心甚慰。

  弟身處關中,人心蒙昧,局面艱辛,然得眾賢相助,如今始得破局,馮翊之地,已皆知三色之惡,群情洶涌,伐之可期。公業于河東,曉文都以大義,頗有成效,即日便有援至蒲津。今南匈亦知天下大義、大是、大非,雖于蠻夷之地,亦有討伐逆臣之愿,其勇可沽也。

  左右合力,上下齊心,加之三色新敗,人心惶惶,便可焚其糧草于倉稟,斷其交通于關隘,困其兵卒于并北,便成大事。如此,子悅賢弟戰績甚巨,于天下亦有大功大德,兄愧不如也,當言天子,表賢弟位三槐之列。

  今局勢雖明,隱患仍存。征西軍駐潼關,決斷東西;并北陰山,亦有其卒;雖聞征西授首,然不見其尸;加之關中并北諸姓,往日里亦有來往,心思不定;匈奴兵力擅于奔襲,然不利攻城拔寨,如此種種,仍需賢弟斟酌帷幄。而今關中,人或油滑,或粗野,大事難足與謀,弟不妨與公業商議,不可坐之、待之,無論南匈欲為何,須勸其進,與三色之旗堂堂一戰,鼎定勝局。

  愚兄河洛初定,亦有匡扶社稷之志者相投,即日令豪杰武者,兵發潼關,助賢弟破潼,掃蕩關中。

  吾輩所行之事,皆為大漢天下之興盛,眾生之安平而為,上順天意,下全民望,此情可表上天,可昭日月。

  盼賢弟早傳捷報。

  愚兄頓首。

  知名不具。”

  燈火搖晃,楊彪筆走龍蛇,一會兒就在小小巾帛之上將書信寫完,然后細細的吹干了墨汁,才小心翼翼的卷入竹筒當中,再用火漆封好,加了印戳,叫來了親衛,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后,才背著手看著親衛消失在夜色當中。

  征西將軍斐潛,真的死了?

  楊彪深深的皺起眉頭,背著手,站在堂前,仰首望天。

  夜風嗚咽著,從堂前穿過,扯得院中的樹木欲靜而不得。

  征西將軍斐潛無子,這個事情楊彪是知道的,若是斐潛真的戰死在沙場之上,那么整個征西的地盤立刻分崩四裂自然是很有可能的,因此關中左馮翊的鄭氏鄭甘,鄭子悅欲借這個機會,尋求出路,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

  楊彪還記得自己當初在并北平陽的時候,也曾經覺得已經是十拿九穩,可以將斐潛擠兌到關中去,攝取斐潛在平陽的兵力物力財力,但是轉眼之間一敗涂地,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不得不打落牙齒和血吞,咬牙忍著回歸弘農。

  身為武將,誰也無法避免瓦罐不離井上破,終究是有戰死沙場的風險,斐潛自然也不可能避免,然而沒有真的見到斐潛的尸首,只是些許傳言,這難免讓楊彪心中存有疑慮。

  雖然那些傳言都是有鼻子有眼,仿佛親眼所見一般詳細。

  河洛,四通八達,北面河東河內,南面就是荊襄,東面兗州豫州,西面就是關中長安,如果任何一個方向坐大,河洛必然受到其威脅,雖然漢帝劉協在側,但是也不代表絕對安全,曹平東這個家伙的舉動就是給楊彪敲響了警鐘。

  河洛要成大業,必須要有一個穩固的后方!

  光武帝劉秀之所以能定天下,能平關中,讓西涼竇隗二人俯首稱臣,仰仗的便是冀州和豫州的財力物力人力的支持,加上并州的騎兵邊軍,這才擁有了收攏天下的本錢,而現在孤零零的一個司隸之地,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之前潼關兵敗,已經耗費了不少家底,再加上雒陽又要翻修,皇室也要供給,又剛剛經歷了一場蝗災……

  想起那一場蝗災,楊彪就有些不寒而栗。

  那遮天蔽日的蝗蟲,讓身處其中的人都從心中升起了末日來臨的無力感。

  更可恨的是那些朝廷大臣,吃著弘農楊家擠出來才能發放的俸祿,卻轉過頭來口誅筆伐說蝗災是上蒼示警,是大臣無能,是國有奸佞小人……

  幸好劉協并沒有聽這些庸才的妄語,也沒有降罪,否則楊彪都已經準備好了以退為進的請罪奏章了。當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楊彪只要掐著朝廷俸祿供給,過不了多久,這些唧唧歪歪的大臣肯定又忍不住再次上表,舉薦楊彪復任了。

  這些左右搖擺,心思淺顯的庸才,楊彪其實不是很在意,反而那些從來不說什么,也不表示任何傾向的少數幾名大臣,才讓楊彪深為忌憚。

  就像是楊彪會收到關中鄭氏的投誠一樣,這些朝中沒有表示出任何傾向的大臣,會不會也和某個勢力有所關聯?

  二袁?

  征西?

  甚至是荊襄?曹平東?

  都有可能。

  這個,也是誰都沒有辦法避免的事情,總不能天天關著城門,又或是動不動就全城大搜大檢吧?

  這出城樵采的人群當中,夾雜著些個別的有心之輩,就算是再小心,也是基本上無法杜絕的。

  當下,只能是搶奪天時罷了。

  袁本初正在攻伐易京,公孫已經呈現敗勢,不知能支撐到幾時?

  袁公路此刻轉向東南,在攻略揚州江東,一時之間雖然沒有掉頭向北的意向,但是若是江東一定,必然北向,到時候自己也是難辦。

  曹平東此時和溫侯僵持不下,各有勝敗,也難說誰勝誰負。

  若是在這個時刻,自己真的能趁著征西斐潛身亡的機會,縱橫東西,收關中,納并北,那真的就是天之幸也!

  楊彪素來不信什么鬼神的,但是此時此刻卻不由得低頭默默向鬼神禱告,祈求征西斐潛真的就是一命嗚呼,命赴黃泉。

  只要征西斐潛真的死了,征西麾下那些將領謀士,楊彪都可以既往不咎,都可以保其爵祿,只要這些人愿意投靠自己!

  天可憐見!

  收了征西斐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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