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爹爹岳不群的連聲反問和反諷,嚇壞了的岳靈珊再不敢反駁。
她趕忙低下頭,不再吱聲,淚水也開始在眼眶中打著轉,并很快就順著臉頰開始滑落下來。
因為她想了想,也覺得他爹爹說的十分在理。
要不是她非要違抗命令下山,安妮就肯定不會鬧出那么大的風波,然后那個左冷禪也確實找不到足夠的借口召開武林大會,可能最多就是聲討她那大師兄并要求華山派給一個交待而已?
所以,越想她就越是害怕,然后身體也越發顫抖起來,仿佛是一只受驚的小鹿般,就那么低著頭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吱聲。
然而,岳不群并沒有想要就此罷休的意思。
他再次在花廳內快速踱步并走了幾個來回并頓了頓后,才又停下并繼續訓斥道:
“你可知事情有多嚴重?”
“現在好了!”
“那嵩山派左冷禪抓住機會中傷我華山派,還發英雄帖準備在西湖畔召開武林大會討伐我華山派,我華山派多年來辛苦經營的名聲,就被你們這一番胡鬧給毀于一旦了!”
說著說著,他那聲音不由帶上了一絲悲嗆和憤懣。
“哈!”
“為父以前是如何教導你們的,你們可還記得?”
“說過多少次了……”
“要你們謹言慎行,不可惹是生非!”
“可你們可倒好!”
“非要把為父的話都當成了那耳旁風,還一個比一個能惹事,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你說說!”
“如今鬧出這么大的亂子,要是有什么好歹,你讓為父如何向華山派的列祖列宗交代?”
越說越激動的岳不群再次用那微微發顫的手指了指跪著的岳靈珊,然后氣得他再次憤然一甩手,接著再一次開始在花廳內快步踱步起來。
“我……”
抬起頭來,岳靈珊張了張嘴,最后卻還是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于是,只得將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垂到胸口里邊,然后還開始偷偷地啜泣著,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陸大有站在一旁,看著小師妹如此委屈和可憐的模樣,心中大是不忍,很想去說點什么,但卻不敢輕易開口。
畢竟他很清楚,在這種時候,特別是他們的師父正在氣頭上的時候,他要是敢開口,那就只會適得其反!
到時候,他的好心,反倒會把事情搞砸,說不定還會惹火燒身?
畢竟,他當初可是沒能將大師兄給帶回華山去才導致這一切的,要是他當時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么多禍事了。
所以,他突然覺得,他自己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你啊你!”
然而,岳不群卻不管旁邊的六弟子是怎么想的,仍舊是對自己的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女兒怒聲訓斥著:
“你說!”
“你讓為父說你什么才好?”
“任性也要有個度吧?”
“我——”
就這樣,岳不群繼續逮著岳靈珊說教和怒罵著,從華山派的聲譽到江湖的規矩,從為人處世的道理到作為華山弟子的責任,他一句一句地將自己心下這段時間積壓的所有憤怒和不滿都給發泄了出來,任由他的聲音在花廳中回蕩著,就跟外邊的風雨那般,仿佛一時半刻就停不下來。
雖然吧,這事情原則上是安妮的責任更多一點,但安妮是什么人,他岳不群哪里敢去訓斥?
而那個皮粗肉糙,身為導火索的大徒弟令狐沖偏偏又不在,所以,作為始作俑者之一,也就是自己女兒岳靈珊就自然成了岳不群唯一發泄情緒的宣泄口了。
不知道說教了多久,直到岳不群說得有些口干舌燥后,直到女兒岳靈珊的身上都被外邊吹進來的風雨淋濕透了,他才勉強停下了腳步,然后深吸一口氣,努力讓他自己稍稍平靜下來。
緊接著,他看著女兒岳靈珊那垂頭喪氣和啜泣的模樣,心中雖然仍舊憤怒,但漸漸地也有了一絲不忍。
畢竟,眼前跪著的酒總歸是他的女兒……
于是!
岳不群定了定神后,才放緩了語氣并冷聲問道:
“安妮呢?”
“這么久了,怎么都沒看到她?”
雖說放緩了語氣,但他的聲音依然冰冷,顯然是并沒有完全原諒,也沒法輕易就這么原諒。
聽到自己爹爹提問,岳靈珊不敢怠慢,趕緊抹了一把臉,抬起頭來,顧不上去管眼中還帶著淚花,直接哆嗦著顫聲道:
“她——”
“她這幾天總喜歡跑出去玩,一般要到后半夜才、才會回來睡覺。”
“現在還早,可能還要等三四個時辰?”
“也許是……”
“一兩個時辰?”
先是看了看外邊的天色,雖然由于下雨看不出什么,但她就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畢竟安妮不是跟她一起睡,而且回來的時候又神不知鬼不覺的,所以,對方什么時候回來,會不會通宵達旦在外邊瘋玩,她是真的不清楚。
“哼!”
聞言,岳不群再次冷哼了一聲,接著繼續問道:
“那你大師兄令狐沖呢?”
“你來杭州這里這么久了,可有他的線索?”
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問了也白問,但岳不群的眼神中還是透露出了一絲期待,希望能在武林大會召開前能逮住那個逆徒并抓回來好生看著,以免對方再惹出什么禍端來。
要知道,令狐沖怎么也是他的大弟子,甚至還是半個養子,即便是再怎么恨其不志,怒其不爭,可他心中終歸就還是多少有些掛念的。
“我……”
岳靈珊先是忐忑地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爹爹,然后才搖搖頭滿是迷茫地小聲說道:
“爹爹,我也不知道……”
“有人說大師兄跟那任我行等人去苗疆了,但也有人說是去嶺南廣州府那邊了。”
“具體去了哪里,我是真不知道,還在等消息……”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漸越來越小,因為她看到了,她那爹爹岳不群的表情又變得可怕了起來。
果不其然,岳不群雙眼一瞪,雙眼仿佛能噴出火來。
“不知道?”
“那你這次下山有何用?”
“單純是來給我華山惹禍來了?!”
想到這,岳不群下意識地舉起了手,就想一掌劈下去。
但還好,他忍住了。
也許……
是因為他想到了眼前跪著的人是他自己唯一的女兒,而女兒家家的不像他那不爭氣的大弟子令狐沖那樣皮粗肉糙和禁打?
看到自己爹爹舉起手,岳靈珊駭得再次縮起了脖子,身體更是微微顫抖起來。
接著,又看到爹爹收回手后,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氣并囁嚅著:
“我……”
“爹爹!”
“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讓自己的爹爹原諒,所以,心中充滿了愧疚和自責的她就只能這么說了。
“你——”
岳不群還想繼續訓斥一番,畢竟自己的這個女兒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他覺得必須讓她深刻認識到錯誤并汲取足夠的教訓才行?
“師兄!”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寧中則終于有些看不過去了。
她起身并輕輕走上前來,拉了拉岳不群的衣袖并嘆氣著勸道:
“師兄——”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不如先揭過不提,等回山后再說?”
“再說……”
“孩子也知道錯了,你就別再去責怪她了。”
而這時,看到師娘開口了,陸大有也趕緊上前附和道:
“是啊師父!”
“咱們剛到杭州,大家都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
“等養足了精神,明日還要想辦法去應對那嵩山派的陰謀呢,明日天一亮,距離武林大會可就只有一天了!”
看到自己的妻子和稍稍有點爭氣的六弟子一起求情,岳不群總算是有了臺階下。
“哼!”
于是,他再次冷哼一聲并狠狠瞪了女兒岳靈珊一眼后便什么也都沒說,直接沿著回廊冒雨拂袖而去。
看到自己丈夫離去,寧中則松了一口氣并趕緊上前,將被花廳外吹進的風雨淋濕了的女兒給小心攙扶了起來。
接著,她輕輕地拍了拍女兒濕透的衣裳和捋了捋發絲后才溫柔地勸道:
“好了,珊兒,你先回去更衣,我們也先去洗漱一番。”
“記得順便去安排一下,讓后廚給弟子們弄點熱乎的吃食,不用太豐盛,只要有熱飯熱粥便可。”
“你也別太傷心了,你爹爹只是一時生氣,等氣消了就好了。”
“去吧!”
聞言,岳靈珊雖說心中更委屈了,但好歹也感受到了自己娘親的關懷,于是眼中滿是感激的同時不住地點著頭應了下來。
“娘,我知道了。”
“我這就去!”
說完,她抹了抹臉,然后趕緊快步跑了出去,準備按照她娘親的吩咐去安排去做。
見狀,留在花廳內的寧中則和陸大有對視了一眼,然后兩人都沒有說什么,只是先后離開了這個被風雨糟蹋得有些凌亂的花廳,各自回各自的住處更衣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