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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始終相信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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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莎沿著一條小徑爬上那里遺跡的頂峰,立于高臺之上,遠遠眺望著風雪之中的一處明光。

  冷冽的寒風不曾讓她露出怯態,反倒將少女的神情包裹在一層冰霜之中,她折身一躍而下,落回下面一層,又用手牢牢抓住巖壁,好讓自己站穩。

  她起身,身形靈巧地穿過一條殘存的長廊,重新回到起始地。在那里升起了一團篝火,奧利維亞正在與那個年輕人交談:

  “那里封印的就是那頭惡龍,傳說中的龍王利夫加德?”

  “不錯,不過這么多年過去了,它早已奄奄一息。不過精靈們的法陣因為兩百年前的一場大戰而損壞,讓它有了一絲逃走的機會。”

  “我聽過那場大戰,樞焰誓庭的圣焰熄滅好像與之有關,銅鐘議院被推倒重建也與之有聯系,是說的這件事?”

  奧利維亞點了點頭:“馬里蘭先生果然家學淵源,正是此事。”

  “只是寶杖海岸常有南下的船只,帶回其他地方的消息,我們和海灣之子有貿易往來,這兩個傳聞都是來自于那里的。”

  “所以現在,你們要重新封印利夫加德?”

  “龍血的力量只會有一個主人,一者生,一者就只能死,利夫加德即將脫困而出,我們所能選擇的只有將它重新封印回一個可信之人身上。”

  “所以你們選中了我?”馬里蘭·羅格斯爾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帶上一絲不安,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眼中潛藏的野心。

  “我們別無選擇,馬里蘭先生,不知你是否聽說過守誓人一脈,我和愛麗莎都是出身于這個古老的世系。”

  奧利維亞認真地看著前者,“因此我們都身負龍血,自身無法再封印這惡龍一次,可你出現在這里,或許是上天的選擇。”

  “是命運選中了我嗎?”

  “馬里蘭先生,命運不會選擇任何人,可此時此刻,的確需要有人挺身而出。”

  少女的聲音,好像一串消散于風雪之中的鈴鐺,聽得人心癢癢的。馬里蘭心中怦怦作響,仿佛有一團烈焰要從那里噴涌而出。

  他一只手不著痕跡地按在胸口,不過奧利維亞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那里藏著什么東西,不如說她一開始就知道那是什么。

  但她也并不點出來,只看著對方表演。馬里蘭按納住心中的野心,將狂熱之色從眼底壓下,“奧利維亞女士,我還有一個要求。”

  “馬里蘭先生,你請說。”

  “如果封印成功,我想請你們和我一起返回守冬城。”

  “守冬城,那是你的故鄉么,馬里蘭先生?”

  馬里蘭點了點頭,“將惡龍封印在體內,我并無怨言,但我不知道以自己的意志可以支撐多久。”

  奧利維亞輕輕一笑,“我沒什么意見,可你還需要去征得愛麗莎小姐和那位先生的意見。”

  馬里蘭回過頭去,看向正一個人倚在斷垣邊,用細布條仔細擦拭手中佩劍的箱子,那個少年裝束怪異、心無旁騖,好似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不過真正讓馬里蘭感到有些不安的,是他手中的劍,那劍刃上閃爍著妖異的光芒,竟好似一把邪劍。

  他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向奧利維亞輕輕點了點頭。

  但艾琉西絲只冷眼旁觀這一幕,見著愛麗莎從陰影之中走出,才立刻化作自己人類的模樣,在對方面前顯出身形:

  “看看那個可憐蟲,被她騙得團團轉,似乎一點也不懷疑這是真是假,比起這個愚蠢的家伙,我倒覺得你們應該小心那個惡毒的女人”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幾乎都要以為她說的是真的了——”

  愛麗莎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那你真以為他說的就全是真話?”

  艾琉西絲皺起眉頭。

  “什么意思?”

  愛麗莎嘆了口氣:“你真信他是無意中流落至此,又在之后機緣巧合獲得了利夫加德的力量,并獨自一人將它帶離這里,才導致了之后一系列事件的發生?”

  “你的意思是他也在騙我們?”

  “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我們的提議不過正中他的下懷,所以他是甘愿上當,裝作沒有識破而已。”

  “等等,他怎么會知道沃—薩拉斯提爾的秘密?”

  愛麗莎有點可憐地看著對方,讓艾琉西絲有些不自在,“……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并不是他知道,而是有人告訴了他。”

  “此地的封印在三百年前的大戰之中已經殘破,因此利夫加德的靈魂有了脫困而出的機會,它誘騙這個年輕人來到這里,是想要借機重獲自由。”

  “可它沒想到,自己會栽在一個凡人手上,不但靈魂受制于對方,還被對方褫奪了自身的一半力量。”

  愛麗莎幽然的目光落在艾琉西絲身上,“所以你說,他會不知道這里是個陷阱?你猜他身上有沒有秘密……艾琉西絲,我覺得你還是留在這里比較好。”

  “什么意思?”

  愛麗莎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待在海灣之子的監牢中,至少能保住一條性命,但如果你回帝國,我擔心你連骨渣子都不會剩下。”

  公爵女士立刻炸毛了:“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不是那老家伙的對手?”

  夜鶯小姐有點惋惜地看著對方,如果她真有腦子,就不會連人還有星輝,就可以復活這一點都想不到。

  如果她是一個圣選者,可能還情有可原,可對方明明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帝國人,就不能只用毛毛糙糙來解釋了。

  不過她沒功夫和對方糾纏這個,只道:“不過這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有野心,又有手段可以制住利夫加德,不如說,這正是我們選中他的原因。”

  艾琉西絲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力,“可你們不擔心他不受控制,如你們所言,這個人如此野心勃勃?”

  愛麗莎再一次看著這位女公爵,眼中的擔憂近乎于憐憫了。

  過了好長時間,艾琉西絲才終于讀懂了對方目光之中的含義——他們怎么會擔心一道歷史之中的幻影,那一切不過都是早已發生過的往日的回響而已。

  就算他們將全部的龍血詛咒轉移到對方身上又會怎么樣呢,那并不是真正的流浪者阿爾特,而只是一道歷史的影子。

  她忍不住又羞又惱地叫了一句:“該死!”

  當賽爾·吉奧斯從半空中再一次襲來之時,貝蕾爾不再留手,金色的光焰在她手中匯成一柄長劍,猛地一揮,遠遠地將對方掃飛了出去。

  空間的震蕩從兩人交匯處產生,城市上空的結界終于開始土崩瓦解,整個場景異常可怖,三道光環應聲而碎,整個天空像是一層玻璃頂一樣坍塌下來。

  妲利爾手勾住墻緣,像是貓兒一樣掛在建筑頂端,遠眺著這一幕,廣場方向發生的變化倒映在她寶石一樣的眸子里。

  下方,一個矮小的人兒正在眾人之間,有些驚訝地看著天空中的景象:

  “天要塌了嗎?”

  “是結界要碎裂了,”姬塔將手放在自己的魔導書上,沉靜地對身邊的女士說道,“艾娜女士,你不應該下船的。”

  “可船上都沒人了,你們真要留我一個人在船上嗎?”艾娜·笑語反問道,“當初是艾德先生答應過,讓他陪我一段時間的。”

  她有點咬牙切齒,“可那個可惡的家伙,拋下我一個人跑了。”

  學者小姐看了看對方,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貫膽大的帕克見了這位女士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先從銀風港逃到這里,又悄悄溜下了船,和大貓人一起去了團長那邊。

  平心而論,以帕帕拉爾人的標準來說,這位橡蔭丘陵的女主人絕對算得上是一位美人兒,容貌出眾,還出身一流。

  而就算按人類的標準來說,也相當可愛,也不知道帕克究竟在擔憂些什么,就算他是地球人,可團長也是一樣,希爾薇德女士不也……

  想到這里,姬塔忽然咬了咬嘴唇。

  一旁赤發的女海盜像是察覺到什么,在雨幕中回過頭來看了兩人一眼,“怎么了,那些東西又起變化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陰影生物上。

  姬塔連忙搖搖頭,“不,沒有,它們仍在匯聚向一個方向。我猜團長他們就在那里,這個結界本身是由人所操控的。”

  妲利爾仍留在屋頂上,并不清楚下面的一切,她只遠遠看著貝蕾爾與賽爾·吉奧斯交手引起的氣浪——

  那道無形的沖擊波像在雨幕中形成一面墻,從廣場方向席卷而至,它掃過那些高塔,令那些高層建筑搖搖欲墜。

  細小的石子也擊打在她毛茸茸的脖子上,但妲利爾毫不在意,翠色的眸子只映出破裂的天空,直到她腳下的屋頂也生出一道裂口。

  直到一道影子出現在她視野之中——

  她眼中閃過一道沉沉的光,才縱身一躍靈巧地落在地上,來到眾人之間,“我看到他們了,有另一撥人往翠瑞爾圣殿的方向去了。”

  “船長說的竟然是真的,”巴金斯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阿爾特那家伙竟然真來了這個地方,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樞焰誓庭?”

  “阿爾特?”凱瑟琳不解地問。

  “和你的父親一樣,”老水手道,“他和這里也有關系,這件事說來話長,不過那頭大貓讓我們進入這里,就是為了攔住對方。”

  凱瑟琳仰起頭看向那個方向,她無意解釋那個男人究竟算不算自己的父親的問題,只是目光中閃灼著一束火焰:“所以,那個詛咒的源頭就在那里?”

  “只怕正是如此。”

  “但這些東西仍擋在我們前方,”凱瑟琳看向那些搖搖晃晃的影人,“殺出一條血路?”

  “不必,”姬塔向眾人搖搖頭,“我來想辦法。”

  她打開了自己的魔導書,“巴金斯先生,待會你來開路。”

  水手長點了點頭。

  學者小姐按在扉頁上的手不由用力了幾分,“……矮人王,鑄鐵王座的英雄瓦里特與古銅龍一族的盟約。”

  “在昔日的戰爭之中,手持圣劍的英雄,曾求助于那山脈的主人……”

  一頭巨龍的身影,從她手中的書頁之中飛出,它發出低沉的咆哮,向著那些陰影的生物低空掠去。

  “啊,那是古銅龍葛爾芬。”艾娜見多識廣。

  “……嗯,那是它的故事,它們曾經與陰影中的惡龍廝殺,而今我再一次呼喚它們的名諱……”

  姬塔低聲答道,少女的右手按在冰冷的書頁,雨水沾濕了那金屬封面上的寶石。

  那些邪教徒獻祭而成的影子,要比他們在艾爾帕欣遇上過的那些弱上許多,更比不上方鸻在夏至高塔見過的那一頭。

  當古銅龍的幻影從它們頭頂上掠過,便將這些扭曲的生物沖得七零八落,水手長巴金斯見狀一馬當先:

  “抓住時機,我們沖過去!”

  妲利爾尾隨其后,隨后是愛麗絲——這位雙胞胎妹妹在陌生人前一貫沉默寡言。

  最后是梅伊。

  騎士小姐先將姬塔護在身后,才有些嚴肅地對一旁的艾娜說道,“笑語女士,請跟在我身后。”

  個子矮小的女士連忙點點頭。

  正沿著臺階,向頂峰之上的翠瑞爾圣殿進發的一行人中,樞焰誓庭這一代的權杖主教巴爾多瑪最先察覺到了身后有人跟上來。

  他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從圣殿到城市中心廣場方向并無太多遮擋,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方向正在突圍的巴金斯一行人。

  他回過頭去,看向那個正心無旁騖向上攀登的男人,那個化名作科貝爾弗利克的男人仿佛對此毫不在意,只迎著風雨向著臺階上方走去。

  “有人跟上來了。”

  “讓你的人去攔住它們,”流浪者阿爾特頭也不回地說道,“他們不是托拉戈托斯的人,或許是三百年前你們的人。”

  他不太相信除了那頭老綠龍之外,還會有人會察覺到自己的到來,但托拉戈托斯此刻已經被利夫加德所算計了。

  對方手下那些拜龍教徒,不太可能有知曉自己身份的,那些狂信徒,甚至可能不知道他們的敵人究竟是誰。

  他命令的口吻讓巴爾多瑪略微皺了一下眉頭,但眼下的確不該讓人打擾到他們,計劃已經到了最后一步,只要進入了那圣殿之內——他就用不上這個危險人物了。

  “岡瑟,你帶人去攔住他們。”

  他看向那個布蘭德巴爾德家的傻子,總覺得留著這個年輕人在自己身邊是一個隱患,還不如現在先將對方支開。

  那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只默默點了點頭,巴爾多瑪指了幾個信得過的可靠手下跟著對方,這年輕人雖然是個愣頭青,但身份卻很高。

  他一方面要將對方支開,但一方面又要防止對方出意外,布蘭德巴爾德家雖然沒落,但卻很有聲譽,他的很多政治盟友都出身于這一派系。

  這也是為什么他不得不帶上這個不討人喜歡的年輕人的原因。

  不過好在對方看起來還算聽話,他遠遠地看著這個年輕人離開,而此刻跟上來的那些人還在圣山腳下,岡瑟應當能在對方登上圣山之前攔住他們。

  巴爾多瑪這才放心地回過頭去。

  而事實也如他所預料。

  巴金斯一行人才剛剛上山,迎面就遇上了這些樞焰誓庭的騎士,這些身披重甲、穿著火焰戰袍的騎士,甫一現身,便向著一行人亮出了手中的劍刃。

  水手長也不和他們廢話,另一只手拔出火銃,舉槍一槍擊中其中一名騎士的胸口,鉛彈擊穿了戰袍,在金屬外殼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火花。

  “嘖,”巴金斯撇了撇嘴,“小心,是魔導甲。”

  “看起來是正牌騎士,這些人居然和邪教徒混到了一起,誓庭這些年真是墮落得不成樣子。”

  搶先發起攻擊的竟是妲利爾。

  貓人小姐看起來對于這些鐵罐頭十分熟悉的樣子,一步從水手長身后越過,揮舞起雙手劍,起手一記突刺向那些騎士刺了過去。

  對方顯然沒料到巴金斯一行人如此果斷,一時間那個中槍的騎士一個趔趄向后跌而去,而另一些人則正怒吼著向妲利爾撲來。

  只有一個人繞開了正面戰場,正是那個布蘭德巴爾德家的傻子——岡瑟來到巴金斯一行人的側面,無意在那里遇上了正保護著姬塔與艾娜的騎士小姐。

  梅伊發現有人出現在自己一側時,想也不想便將手中的戰戟化作一支金色的光矛,向那個方向擲了過去。

  不過光矛還未夠得著那個年輕人,便自動被一層發光的護盾彈開,岡瑟與騎士小姐同時輕輕咦了一聲,然后看向對方。

  “凈滌之矛,你和蕾雅、和岡薩雷斯是什么關系?”

  布蘭德巴爾德家的年輕人開口道,聲音一反常態地沉穩。

  但梅伊也在同一時間開口:“你不是樞焰誓庭的人,你是誰,你是秘羅圣衛?”

  而天空之中,同時有人注意到了這一側這細微,但卻令人在意的力量爆發。

  貝蕾爾和賽爾·吉奧斯在半空之中同時停下手,女主教第一時間向那個方向看去,然后皺起了眉頭。

  她才轉過身去,向那個方向道,“停手吧,賽爾·吉奧斯,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站在那一邊,但現在你已經沒有出手的余地了。”

  她目光投向不遠處。

  那里的廣場之上,尖塔正在緩緩下墜,塔身開裂,分崩離析。

  而天空之中的結界早已四分五裂不成樣子,兩頭巨龍的影子,正一左一右籠罩著沃—薩拉斯提爾上空。

  賽爾·吉奧斯聞言,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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