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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O章 衛尉寺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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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任雅相的感慨,無論許敬宗亦或裴懷節都深以為然。

  滿天下的測繪輿圖、到處安插秘諜,這兩件事如今幾乎成為兵部最大的功績,不管是當初的太宗皇帝東征高句麗,亦或是現在大唐不斷對外用兵,都深受其益。

  然而這兩件事最是需要耐心以及花費無以計數之金錢,換了旁人,絕難做到。

  兵部尚書乃是流官,任誰都很難在這個位置上長久做下去,所以沒有誰愿意這樣不計回報的深耕細作——三兩年便調任離開,成績未出卻花費巨資,政績沒見到卻有可能遭受彈劾,哪有人愿意去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偏偏房俊就這么做了。

  他不僅自己做,還在卸任之后尋找到崔敦禮這樣的繼任者,沿著他的戰略方針堅定不移的執行下去……

  時至今日,終于回報頗豐。

  使團三位主使一夜未睡,將諸般資料詳細閱讀之后匯總在一處,分門別類予以歸納,得出有用之信息,而后根據這些信息磋商出一份談判策略再予以完善。

  將至天明的時候才告一段落。

  許敬宗打著哈欠,道:“暫時先這樣吧,有一份粗淺的策略便足矣,畢竟此番談判定然曠日持久不可能一兩次會晤便敲定下來,所以諸般細節以后再慢慢填充、隨機應變。”

  裴懷節也有些熬不住,點頭允可。

  這可不是簡單的熬夜,還需耗費大量心神,難免精力不濟。

  唯有任雅相興致勃勃、精神抖擻。

  中書侍郎這個官職看上去是皇帝近臣、位高權重,實則每日里都是重復一些輔佐陛下處置政務的工作,繁冗、重復且枯燥。現在陡然處置這樣攸關帝國戰略的大事,且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予以建議,著實令他很是興奮。

  三人小憩了一會兒恢復精神,簡單用過早膳之后將使團成員叫到一處,將昨夜擬定的談判策略予以公布、統一步調。

  辰時左右,于王宮另外一處偏殿之內,與大食使者進行首次會晤。

  諸人剛剛坐定,謝赫便搶先發難、試圖占據先機,他激動的站起身,手扶著桌案上身微微前傾,惡狠狠的目光直視對面諸人:“你我兩國雖有誤會與摩擦,大可通過外交途徑予以解決,何以縱兵直入我國腹心之地,毀我城池、屠我軍隊、殺我子民、掠我財富?大唐號稱禮儀之邦,此等卑劣兇狠之行徑卻無野獸無異,殘酷暴虐、人神共憤!”

  他的漢話其實很好,但此刻卻用大食話憤然道來,一旁的通譯趕緊快速翻譯。

  裴懷節怒哼一聲,此人怎地這般厚顏無恥?

  他正欲開口,下意識瞥了身邊許敬宗一眼,見到后者面色淡然、穩如泰山,心下一動,也閉緊嘴巴。

  任雅相拍案而起,上身前傾幾乎與謝赫隔著桌子貼在一起,口水都噴濺到對方臉上。

  “簡直荒謬絕倫!大食幾次三番進犯我國邊疆、意欲侵犯我國領土,怎奈實力不濟連遭挫敗,被我大唐虎賁追著尾巴追殺幾萬里,丟盔棄甲亡命奔逃,怎還有臉倒打一耙?膽敢犯我大唐赫赫天威者,雖遠必誅!”

  謝赫寸步不讓:“大食可曾侵犯大唐一寸領土,占領大唐一座城池?既然不曾,那么大唐何以長驅直入視我大食如無物,恣意破壞兩國和平穩定之關系?泰西封城、摩蘇爾城兩座城池被毀,大唐要負責任!”

  任雅相反唇相譏:“大食殘暴不仁,殺害我國商賈在先,大唐皇帝陛下憤而出兵打敗大食水師于波斯海,兩國于尸羅夫港簽署停戰協議,大食承認錯誤、予以賠償、約定停戰,如今卻自食其言,蠻夷也!”

  兩人唇槍舌劍、彼此攻訐,甭管有理沒理,看誰更大聲就完了。

  如此爭執只是為了表達己方不會妥協之態度,試圖在氣勢上壓制對方,最終給己方獲取更為寬松之底線。

  初始之接觸只在相互試探,盡管言辭激烈、唾沫橫飛,甚至有些胡攪蠻纏、蠻橫無理,但并未涉及談判之核心,最終雙方憤而離席、談判中止。

  翌日繼續。

  連續多日相互試探之后,這才緩緩進入實質性的談判,然而大唐一方剛剛展示要求,謝赫便憤而退席,談判便再度陷入停滯。

  因為大唐的條件實在是不可接受。

  大食的戰略已經很是清晰,無外乎“遠交近攻”而已,盡可能消弭與大唐之間的敵對,集中全力攻伐君士坦丁堡、征服拜占庭,待到完成囊括歐亞的征服大計、將地中海變成帝國的內湖,再整合帝國資源與大唐一爭雌雄。

  此等背景之下,注定要對咄咄逼人的大唐予以讓步。

  謝赫被迫簽署這樣的“城下之盟”已經做好了舉國唾罵、遺臭萬年之準備,然而唐人的要求卻愈發過分,倘若依從唐人之條件就不止是身敗名裂了,回去大馬士革之后哈里發會將他活活剝皮……

  但唐人固然可惡,卻還是得談。

  否則唐軍水陸兩支軍隊分別占據泰西封城、摩蘇爾城遲遲不退,大食便陷入兩難:打還是不打?

  問題又回到原點。

  然后談判繼續……

  蘇定方自然明白此等攸關國運之談判必然曠日持久,所以在談判期間絕無松懈,麾下軍隊嚴陣以待,水師戰船沿著弗利刺河上下游往來游弋,更派遣兵卒秘密潛入大馬士革啟動潛伏的秘諜,刺探大食高層之動向,謹防其驟然起兵前來偷襲。

  而在摩蘇爾城,薛仁貴更是將前鋒斥候推到弗利刺河一線,無論大食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第一時間得知,進而做出妥善布置。

  酷暑消散、秋日將近。

  華亭鎮炎熱的氣候逐漸降溫,尤其是一場小雨之后,分外涼爽。

  來自于海外的戰報不斷送抵房俊的官邸,使其能夠時刻掌握海外之情況。

  李治早已登船前往萬里海疆之外的天南之島,同行的有數十名來自于書院的學子,還有臨時招募的百姓以及工匠、郎中若干。這些人要么在大唐郁郁不得志,要么初生牛犢渴望建功立業,要么生活窘迫活不下去……都希望能夠借助開拓天南之島的機會改變命運。

  揚帆起航之日,李治淚灑當場,此去萬里之外、孤懸之島,可謂前途一片晦暗,尤其是此生再難踏足大唐本土,尤其令其黯然神傷。

  前幾日,巴陵公主也終于“等來”順風乘船前往扶桑,結束與房俊大半年的“同居”生活,至于風聲是否傳到扶桑為柴令武所得知,房俊卻是渾不在意的,只要巴陵公主愿意,他懶得去管柴令武的想法……

  直至真臘國王阇耶跋摩攜帶其家眷在水師監管之下抵達華亭鎮,房俊才與其一道啟程返回長安。

  樓船順運河抵達洛陽之時靠岸,一行人在驛館內落腳稍歇,房俊則去往慈惠坊靠洛水一邊的“東大唐商號”總鋪見了坐鎮于此的武媚娘,夫妻兩人數月未見,房俊固然生活滋潤,武媚娘卻是天干物燥,一經相逢自是恩愛纏綿。

  翌日清晨,揉著后腰的房俊返回驛館,與阇耶跋摩一行匯合,乘坐馬車由崤函道返回長安。

  過藍田沿著灞水順流向北,至灞橋而入長安,于春明門外分道揚鑣。

  阇耶跋摩被禮部官員迎接去往鴻臚寺落腳,向宮內呈遞奏書等待陛下接見,房俊則匯合了自己的親兵,進春明門過崇仁坊而不入,直驅至延喜門進入皇城,過宮城西側永安門沿著含光門大街向南,自第四橫街右轉向著順義門方向疾行,一行數十騎馬蹄轟鳴、風馳電掣,自衛尉寺官署前止步。

  房俊甩鐙離鞍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身后的衛鷹,大步來到官署門前。

  門口的門子見到房俊先是一愣,繼而神色緊張,這位幾時回長安,怎地半點風聲都未聽到?

  不敢怠慢,趕緊迎上前去躬身施禮。

  “吾等見過太尉!”

  房俊腳下不停:“獨孤寺卿可在?”

  “回太尉的話,寺卿今日告假,不在衙中。”

  “李少卿可在?”

  “呃……李少卿正在主持會議,可能得晚一些才有空閑……”

  房俊踏上門前石階,身后數十親兵亦步亦趨,自敞開的大門長驅直入。

  “讓李弼現在來見我!”

  言罷,直入衙署正堂,尋了居中的椅子,大馬金刀坐下。

  一眾親兵分列左右,硬生生將衛尉寺正堂變成行軍之中的白虎節堂,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衛尉寺官員起先還好奇是誰這么大的架子,紛紛自值房之中出來觀望,待見到是房俊,頓時一個兩個都縮回腦袋,避之唯恐不及。

  李思文、程處弼、屈突銓三人已經在衛尉寺關押數月之久,既未定罪、亦未釋放,而這位剛剛回到長安便找上門來,意圖不言自明……

  這下有好戲看了。

  有書吏送去茶水,心中惴惴,房俊微笑著道謝,看不出半分火氣。

  坐了好一會兒,一身官府的衛尉少卿李弼這才快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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