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靜靜的看著賈詡,看到賈詡多少有些不自在之后才開口詢問道,“文和,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賈詡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流露出來了些許無法遮掩的緊張,這一刻的他就像是參加完考試正在等成績的小學生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盡力沒有,但他知道只要結果和他想的不一樣,一定有人要揍自己。
然而更不幸的在于,作為算無一失的自己,在這一次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等待結果的降臨。
“是,就是這些。”賈詡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看著陳曦說道。
“好,我知道。”陳曦點了點頭,也沒有說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唯一的變化,大概是心情好了一些,不管賈詡說的再怎么殘暴,但賈詡那種強行,甚至是近乎命令的方式,讓陳曦的心情確實好了一些。
“你起碼給個回答吧。”賈詡帶著某種擔憂說道。
所有的問題在這一刻都回歸到了本質,那就是這個世界其實沒有人能拿陳曦怎么樣,只要陳曦不愿意,哪怕是所謂的強制都是一樣的,唯有陳曦自己愿意,所謂的強制才有效果。
“仲康,去給我將賈文和的腿打斷嘍。”陳曦側身準備上車架的時候,聽到賈詡這句話,雙眼微微一瞇,然后突然對著許褚命令道。
許褚愣了一下,但還真就沒有思考,放空大腦,朝著賈詡走了過去,賈詡見此轉身就跳上馬車,他媽的陳曦個畜生!
“文和先生,抱歉了,陳侯說是要打斷你的腿,需要你犧牲一下了。”許褚雖說沒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這種時候,可以簡單一些,聽陳曦的指揮就是了。
“陳子川,你個畜生,你居然想要打斷我的腿!”賈詡翻身上馬,也不裝駕車了,果斷的跑路,許褚大跨步的沖了過去,一副真的要將賈詡的腿打斷的樣子,最后還是陳曦阻攔了許褚,讓賈詡得以跑路。
“你等著,回頭我給你整一堆的工作,讓你狠狠的干!”賈詡一邊跑,一邊如同癟三一樣發出最后的通告,而陳曦則是抱臂站在車架旁看著這一幕,笑的還算開心。
“算了,回了。”陳曦眼見賈詡跑路,原本有些郁悶的心情好了不少,對著許褚招呼了兩句,也不準備去劉備那邊了。
這個時候,不僅僅是陳曦安心了,好幾位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并且關注這里的人,也都安心了許多,對于賈詡也深表佩服。
“賈文和,你大半夜的又跑什么地方去了?”賈詡駕車跑回來,就看到唐妃穿著厚厚的皮草在正廳等著他。
“出去見個人,不是讓穆之告訴你早點休息,不用等我嗎?”賈詡入了溫暖的中庭,將外面的大氅脫了下來,對著唐妃招呼道。
而唐妃抬手就給賈詡刷了一下精神天賦,“都六十多了,還大半夜的亂跑,也不怕著涼了,你這年紀,也該頤養天年了。”
“我倒覺得還行,六十歲,剛好到了奮斗的年紀了。”被唐妃的精神天賦一刷,賈詡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帶著幾分傲氣說道。
唐妃搖了搖頭,讓人將她熬好的姜湯拿過來,然后給賈詡強行灌了進去,一邊灌,還一邊說,“都這年齡了,還在這么冷的天跑出去,真的是不怕凍了,摔了,還以為自己和三十歲時一樣。”
“我不應該是二十歲的時候狀態最好嗎?怎么你每次都說是三十歲?”賈詡一邊喝著姜湯,一邊帶著幾分悠閑的調笑語氣。
“我又沒見過你二十歲,我見到你的時候你都快四十了。”唐妃沒好氣的說道,“快喝,喝完暖和暖和,以后大冬天,后半夜沒事就別出去了,真的是,都三公了,還有什么急事。”
“今個可不是什么急事,但可比急事麻煩多了。”賈詡笑著說道,“不過還好有一個不錯的結果,否則的話,真就麻煩了。”
“陳子川的事情?”唐妃帶著幾分隨意詢問道。
賈詡點了點頭,“不在于所謂的謠傳,也不在于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在于子川好像沒有了動力,人心之類的東西,他從一開始應該就意識到了,他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那就是他變弱了,不代表我們變強了,要知道哪怕是變弱了很多的他,依舊能憑一己之力打倒整個世界。”
“所以你去勸他?”唐妃隨意的詢問道,和其他時代不一樣,漢代沒有后宮干政這個概念,有的都是老太婆臨朝稱制,大家都習慣了,而唐妃畢竟做過少帝的妃子,所以也沒覺得自己問這些有什么問題。
“我去打斷陳子川的腿去了。”賈詡帶著幾分俏皮說道,多少有些三十年前青壯時代的囂張。
“然后呢?”唐妃有些興奮的詢問道,這可是大事,看樂子不嫌事大,說的就是唐妃這種家伙。
“差點被陳子川將腿打斷了。”賈詡沒好氣的說道,“不過整體結果還行,后面擺還是會擺,但應該還是會干點活的,這個時代沒有陳子川的話會有大問題的,移走了這尊大佛之后,很多問題會急速爆發。”
唐妃雖說沒有遠沒有賈詡看的長遠,但作為經歷過亂世的唐妃,很清楚現在這個時代能發展到這一步,到底靠的是誰,所以在賈詡言及陳曦的時候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能將他勸住,對大家都好,他要是真走了,我都怕你們打起來。”唐妃帶著幾分感慨說道,也是吃過看過的很清楚十二元老在很多事情上其實是多頭怪,而且發展到現在,大家的實力都很強,權柄還有相互交叉的地方,要是沒有了陳曦,打起來,基本上只是時間問題。
“是啊,沒有子川的話,很多問題都只能以死人來解決。”賈詡很是現實的說道,“當然,這倒不是說不該死,而是說,沒有陳曦的手段,要破局只能使用這等手段。”
“說起來司馬朗在你出去的時候,讓人送了拜帖過來,說是希望能和你見一下,要見嗎?”唐妃拿出一張拜帖,在賈詡面前搖了搖。
“這家伙,終于意識到自己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了嗎?”賈詡嘆了口氣說道,“收著吧,到時候見見也好。”
司馬朗于新州干的事情,賈詡之前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一個大概,但在早先賈詡是認為李優干的對,而司馬朗確實是該吃鐵拳的,直到劉琰去了新州之后,雖說被刺殺了一次,但也了解到了新州的真實情況。
連帶著司馬朗也破罐子破摔和劉琰開誠布公的談了一次,之后劉琰帶著準確的調查情況,回來和賈詡說了一下,賈詡才知道司馬朗到底做了什么,也才知道陳曦為什么一直都沒有處理司馬朗。
因為新州的情況,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曾經的問題了,而是地緣和民族沖突疊加了央地矛盾。
而且從賈詡站在司馬朗的思路去考慮新州的問題,當年司馬朗抵達新州之后,靠著坑蒙拐騙盡可能的將新州本土的百姓,或是拿去給世家進行交換,或是和本土州郡進行交換,其思路是完全正確的,哪怕是三比一進行交換其實也沒有什么問題。
因為從一開始司馬朗就意識到了新州當時存在的最大問題,也就是三十六國是三十六個因為地緣切割成的不同的部落,他們之間因為漢室的絲綢之路,有著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風俗,相互之間并不能作為一個整體,而作為新州刺史,如果將新州以整體去看待,那就必須要消除這種地緣導致的風俗習慣的不同。
也就是所謂的移風易俗,讓三十六國所在的民眾成為一個整體。
然而那地方能形成三十六國,也就說明地緣的切割確實非常嚴重,想要完成移風易俗的難度很高。
所以常規的政策是無法實現司馬朗想要結果,于是司馬朗使用了另一種辦法,也就是所謂的移民實邊,外加將西域三十六國的人口遷徙走。
不管是和漢世家途徑西域的人手進行互換,還是和內部州郡進行互換,本質上都是在實現移民實邊這一結果。
雖說這種行為就人口損失而言,其實是相對比較大的,但司馬朗只要將當地的人口更換到百分之九十漢室本土的百姓,那所有的問題自然就會解決,至于人口降低之后,再怎么恢復人口,那就靠鼓勵生育了。
而且這個和世家換人的過程中,司馬朗本身也能獲取到一部分的好處,實屬是雙贏,畢竟新州沒辦法管理好這些西域三十六的百姓,不代表各大世家管理不好,這么一個交換,一個過手,漢世家得到了數量遠多于之前的,本身就經過了一定程度漢化的人口,而司馬朗解決了內部矛盾。
所以真要完全站在司馬朗的角度上,將整個新州的人口壓縮到一百萬左右,然后經過五十年發展,基本上可以徹底解決新州的問題,而且也可以徹底將這廣大的西域三十六國徹底納入漢室的版圖,而且因為從根子上進行了騰籠換鳥,移民實邊,這些地方和風俗習慣和漢室本土會一模一樣,也就是說,自此哪怕王朝更易,這地方也會屬于華夏的一部分。
故而司馬朗當時干這個事情,其實是很自豪的,雖說確實是有給司馬家謀求好處的想法在里面,但多少也有一些干實事,實現點理想的想法,好歹也是雙贏的事情。
當時司馬朗還想著,千年之后,這地方大概會給他豎個碑之類的,畢竟他也算是第一個深耕了這個地方,并且徹底將之納入華夏體系的人,以后肯定會名傳千古的。
然而這一切都隨著李優的出手被干爆了,因為李優對于新州的定位和司馬朗對于新州的定位完全不同,司馬朗對于新州是抱著開發并徹底吸收掌握,花費幾十年徹底納入國家的想法在處理,而李優呢,李優對于新州的定位是西北大通道,在后續五十年要承載漢帝國西進的力量。
這兩個不同的定位對于人口有著不同的需求,司馬朗這等定位需要的是一百萬漢室人口,然后在這里生根發芽,最后徹底吃干抹凈,將這里變成漢室的地方,而李優的定位是將這里作為承載的通道,需要這里有足夠多的牛馬,到時候來肩負轉移力量的沉重責任。
后者是需要很多勞役,哪怕是陳曦可以出錢,也是需要非常非常多人手的,一百萬人口是肯定不行的,尤其是一百萬本土漢民更不行,因為后者的話不光是數量不夠,還會出現負擔太重呢,果斷跑路,甚至直接對抗的可能,畢竟都是爹生娘養的,其他地方在享受國家發展的福利,他們在吃苦,不反了才是見鬼。
所以李優一紙中央詔令下去,司馬朗所有的操作全部被打亂,原本以消除地緣造成的風俗文化為中心的政策直接隨著這一紙調令下去爆炸了,畢竟一開始司馬朗的想法就是將所有三十六國百姓遷走,給這里遷漢民進行移民實邊,所以在操作的時候,手法相對酷烈。
要是所有的事情干完了,那也不會有什么影響,畢竟人都被遷移到了漢世家手上,或是進入了中原內部,很快就會被同化吸收,畢竟各大世家有足夠的人手進行這種同化手段,而本土靠著規模,可以輕易的將之轉化的一干二凈。
可活是在干到一半的時候被打斷的,以至于新州就差徹底爆炸了,原本的地緣矛盾、民俗文化沖突進一步加劇,司馬朗當年給漢民許諾的東西在現在無法完全清除本地人口的情況下,更是加劇了內部的矛盾。
更糟糕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安不允許司馬朗執行大規模的清洗,以至于整個新州徹底陷入了混亂,司馬朗只能勉強鎮壓,換句話說,從李優下了那張詔書開始,新州問題其實就是一根筋兩頭堵。
可要真給這件事評判一個對錯,老實說,不管是司馬朗,還是李優的行為都是正確的,而很多時候,很多政策最怕的就是地方的政策和中央的政策都正確,還相互矛盾,那就真的要命了。
老實說,當劉琰告訴賈詡新州真實情況是這樣的時候,賈詡對于到現在還沒自爆,還沒被本地人射殺,還能維持新州常態運轉的司馬朗是有那么幾分佩服的,這家伙,確實是有那么一點能力的,換個其他人,說不好現在都炸了,現在的新州,確實是一個火山口了。
也同樣是因為了解到這一點,賈詡在得知司馬朗拿著拜帖來求見自己,想了想之后,覺得確實有必要見一見,相比于李優的思路,賈詡是比較認同司馬朗這條將新州徹底同化的思路的,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思路的效率比較低,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也不可能繼續糾纏效率了。
畢竟再這么央地矛盾下,賈詡覺得新州遲早得炸掉。
至于說這樣會不會對于李優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怎么說呢,都這么多年了,李優也該挨兩拳,讓他冷靜冷靜了。
“司馬朗在新州變成這樣,還有這等原因啊,我還真以為是他在新州干的很爛,然后又和各大世家媾和導致的,合著里面還有這么復雜的原因啊。”唐妃聽完賈詡的解釋,帶著幾分驚訝說道。
“子川一直沒有處理這件事的時候,我其實就有所懷疑,威碩去了一趟之后,算是徹底確定了,但我疑惑的其實是為什么子川當時沒有阻攔文儒下達那個詔令。”賈詡帶著幾分回憶說道,他是不太相信陳曦會在這種長遠的戰略上出錯的,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神人,一些小細節疏漏一下實屬是正常,但在大戰略上,賈詡沒見過陳曦出錯。
而很明顯,關于新州的定位這件事,屬于關乎以后戰略的大事,畢竟真要說的話,新州的大小也一兩百萬平方公里呢,光說面積的話,也不比江東現在占據的地方小了,屬于非常重要的戰略要地,在這種情況下,陳曦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犯下這種錯誤。
當然賈詡也不是沒想過陳曦可能真的疏忽這種事情,但最后還是打消了這種想法,從陳曦一直都沒有處理司馬朗的現實而言,其實也能看出來一些東西,要知道陳曦雖說舉賢不避親,但還真不至于為了自家的親戚完全無視法律!
“也許也有一些其他的考量吧。”唐妃想了想說道,“不過無所謂啦,陳侯這種大人物的想法,我們搞不明白也屬于正常情況,我才不喜歡猜別的男人的想法,走,跟我進屋!”
話說間,唐妃拽起賈詡,而賈詡一個趔趄,面上多少帶著點不太情愿的神色,但隨著一發精神天賦落上去,賈詡就一臉矯情的跟著唐妃就進了內堂。
作者真的是寄了 請:m.bqq9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