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91、妾怨091、妾怨 素言晚間的活動越發精彩起來。。
玩了幾天紙牌,她所會的都傳授給了費耀謙,漸漸越來越不是他的對手。那雙修長的大手攏著紙牌,簡單的動作他做的也非常優雅。
拿到紙牌,他并不著急,飛快的一掠而過,眼中閃過精光,就似乎已經知道了素言手中是什么牌。牌是隨機抽取了一半發的,否則兩個人玩就沒意思了。
出牌時他一臉的莫測高深,明明手里一堆爛牌,他也不動聲色,很有運籌帷幄的大將風度,經常出奇兵將素言斬殺于馬下。
素言最愿意看他那認真的,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記得誰說過,認真的人是美麗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他凝神思索時,會情不自禁的抿起薄唇,那時的他,周身都洋溢著另外一種神彩。
屢戰屢敗之后,素言叫苦連連,便耍賴不玩了。
費耀謙騰出時間認認真真的教素言寫字。
他發現她握筆的姿勢有些僵硬,下筆時更是全無章法,竟像是初學寫了的孩童。不免心下暗暗打量,偏生她落筆時又極有天分,不過略加指教,才幾天的功夫,她寫的字便可堪一觀了。
閑閑的,他又問起她的畫是跟誰學的。素言圓瞪著一雙眼睛,戒備的看向他,道:“是一個奶娘教的。”
分明撒謊,他卻裝著相信的樣子,心里卻想,哪天要請米蘭卿好好坐坐,問問米家怎么這么多奇人異士,會教給素言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本事。
費家和朱家的親事,以費家的一廂情愿而告終,不過似乎沒有人表示多失望。
吳老夫人轉述了朱家的歉意后,費老夫人便命素言盡快的參詳其他家的小姐,只等著家世相當,年貌相當、品行端莊的小姐定下后,過了年就去提親。
梁王進了京,費家大姑奶奶元雪歸寧的日子就定在了臘月十二這天。
費家自是一番準備。
不只費老夫人和費耀謙忙的腳不沾地,就連素言也被委以重任,幾乎天不亮就爬起來陪著費耀謙過到長青院,直到天黑了才好不容易回到歌華院。
晚飯又改在了長青院一起吃,也方便有事大家一起商量。
媚娘的病慢慢的好轉起來,肚子也越來越大,偶爾扶著云卿的手來給老夫人請安,臉色依然蒼白,眼神里滿是脂粉遮不住的失意。
一見到老夫人,才行了禮就紅了眼眶,請安的話都哽咽著,說不連貫。
老夫人初時還捺下性子問:“你病了好些時候,身子可好些了?有什么可需要的,我叫你家少夫人準備好了著人送過去。”
媚娘只垂了頭,做出楚楚可憐狀:“媚娘,什么都不缺,謝老夫人關心。”
眼泡里卻含著淚,自以為梨花帶雨,惹人堪憐,卻不知道老夫人不是男人,而媚娘再嬌媚再漂亮,終究氣色不好,如同要凋零的花,雖然尚且有兩分艷色,卻已露枯萎之態,更兼她如今身材臃腫,臉也圓潤,這朵帶雨的梨花未免太大了些。
老夫人只得溫言安慰:“你現在雙身子,有什么心思別憋在心里,只管說出來,有大爺替你做主呢,如果他不肯聽,還有我這個老婆子,可千萬別弄出病來,這才好沒幾天……”
媚娘卻只是微垂著頭,說:“謝老夫人垂憐……”
大年下的,老夫人不喜歡看著就晦氣的面孔,再怎么關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終究只是個庶出。
因此媚娘來過兩回,老夫人就囑咐任媽媽:“媚娘再來,只說我發的話,她身子重,好生在屋里休養,不必來給我請安了。”
媚娘碰了釘子,才知道自己裝弱裝可憐并沒有博得老夫人的歡心,憤恨之下只好轉向素言。
她所要的,不過是希望費耀謙能常回她的院子里看看。
如果老夫人能發話,不怕米氏專寵,再難聽那米氏也得受著,乖乖的把費耀謙讓出來。可誰知,老夫人裝傻充愣,竟是連面都不見了。
素言雖說幾乎一整天都在長青院,可終究有閑下來的時候,媚娘將小丫頭派到長青院,眼珠不錯的守著,一等素言出得門來,便飛跑著去給媚娘送信。
媚娘雖是身子笨重,倒也走的飛快,走到半路,終于巧遇了素言。
兩人見面,都微微有些尷尬。媚娘忙做出一臉驚訝狀,要給素言行禮。素言示意身后的蕙兒:“還不快扶你家大奶起來。”
蕙兒伸手穩穩的扶住媚娘,笑道:“大奶快起,您若是這樣拘禮,少夫人可要心里不安了。”
媚娘打量著眼前的素言。
華麗的妝扮,明亮的眼神,飛揚的神彩,年輕而苗條的身姿,無一處不透著她的高貴和優越。自己在她面前,又臃腫又丑陋,又卑微又可憐,就像許多年前她剛進米府時見到米家大小姐時的場景一樣。
一直以為可以憑借著一個男人的寵愛,得到整個世界,可以將從前的自卑和脆弱都踩在腳下,就像踩住米素言一樣,卻沒有想到,不到一年,就被這個女人耍盡手段又奪了回去。
她不甘心啊。
明明少夫人一位唾手可得,卻因為國喪而失之交臂,現在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卻再沒人提這件事。
處處不如人,又能怎樣?只得拾起從前的一切最擅長的手段,只圖他日東山再起。
素言一眼看到了媚娘眼里閃過的憤恨和不甘,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退。像是錯覺,媚娘那圓潤的臉上是極虔誠的恭敬和笑意:“少夫人百事纏身,奴婢實在不該打攪,可是既遇上了,也不枉媚娘出來這一遭,早想去給少夫人請安的,可是一直病病歪歪,怕過了病氣,沒的惹人討厭……”
素言溫聲道:“我也知道你病了,想著過去看的,可是大爺說你不喜歡被打擾,我想也是,何必過去給你添堵。”
媚娘眼睛一瞬,有什么東西尖銳的扎進心臟。這女人竟然敢,竟然敢這么直接而坦白的說出她的厭惡和反感來。她憑什么敢?憑什么?
越是疼痛,媚娘的腰越彎,笑道:“奴婢怎么敢?都是從前大小姐縱容,所以才慣的奴婢這樣的性子……”
素言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她不喜歡跟同樣立場的女人斗,但也不代表她喜歡和同樣可憐的女人虛與委蛇。很明顯,她和媚娘成不了朋友,那又何必掩飾自己的敵意呢?
媚娘這樣極力的粉飾太平,只表明她心里有所圖。
素言便毫不客氣的道:“媚娘這話可是錯了,你從前怎么樣,與我有什么關系?說到底你既不是我姐妹,也不是我的晚輩,難不成你不聽我的管教,我還能怎么著你不成?如今嫁到費家,管教一事,自有大爺和老夫人,我便是有心也沒那個力,況且各人過各人的,我也沒那個心思去過問別人。”
從前她不過是個奴婢,行事不當,不過打罵一頓就完了,現在她是費家的姨娘,舉止出錯丟的是她自家的臉,跟素言有什么關系?
媚娘被素言這一頓搶白噎的臉色發白,眼圈發紅,頭腦發昏,待要反駁,又悖了此次來修舊好的初衷,張了張嘴,又咽住,竟然落下淚來,忽然就跪了下去,道:“少夫人,奴婢知道自己錯了,不該占著大爺,奪了少夫人的寵,可是現在奴婢懷著大爺的骨肉……請您看在小少爺的薄面上,勸勸大爺,叫大爺多過來看看小少爺……”
這話越發不堪了。當著矮人不說短話,媚娘卻偏要說她曾經奪了素言的寵,好比陳年舊帳,如今翻出來還是嶄新的,卻又格外的帶了一層灰塵和銹氣,直摔的素言臉上,讓她顏面無存。
素言臉色登時就沉了下去。
什么叫自己多勸勸大爺?他自己有腿有腳有腦子,愿意去哪還不是他自己的事?既然媚娘自稱受寵,何必還要她一個不受寵的人替她說好話?
自己腦子進水了才替她作嫁。
素言卻沒發作,只是很淡定很沉靜的笑笑,道:“好。”眼神清清爽爽,不復剛才的惱怒,微微抬起視線看著媚娘的背后。那里是開闊的背景,而背影映襯之下的不只她和媚娘兩個人,所以,她和她,都不是背景里的主角。
既然不是主角,何必逞一時意氣,逞口舌之爭?
素言在媚娘感激的話語中脫身而出,步子不停一直往前,蕙兒似乎感覺到了素言的不快,緊走幾步在素言身后輕聲勸道:“少夫人,您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大爺對您的感情,奴婢們是有目共睹,就算是大爺去看大奶了,也還是會回來的……”
勸的不倫不類,但仍是一份心意,素言回頭看她一眼,笑道:“我沒生氣。”
蕙兒一副息事寧人的神情:“是您的,終歸會是您的,這不是人力能為,而是天命。”
素言真想笑,又不是搶皇位,什么天命?伸出手拍拍蕙兒的肩,道:“真可惜你不是男子,不然可以跟在大爺身邊建功立業。”
蕙兒愣在當地,直到素言走出一段距離了,也沒弄明白她自己和可惜之間有什么邏輯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