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追問安立德和瑞貝卡后來的感情結局。
“結婚了。但是,后來分手了……”安立德淡淡地說,但是從他冷漠語調的后面,可以體會到那種,感情從炎熱夏季,掉到冰冷寒冬的掙扎與痛苦。
“哦,太可惜了。”蘇珊說,“人是會變的——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她一語雙關。
“我從家里出來,身無分文,大學也讀不下去了。可我還是找了份工作,跟她結了婚。我們貸款買了處房子,就在新澤西。我以為這輩子會像其他人一樣,平凡平淡地過下去……”安立德慢慢講著。越快接近那個令他痛苦的時候,他越不敢回憶。不知不覺中,他停下了腳步。
蘇珊也下意識地停下來,等著他。
忽然,安立德問:“蘇珊,你覺得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蘇珊想了想,說:“其實,我不算太了解你,但我覺得你是個紳士。”
“可是瑞貝卡不這么認為。她覺得我這個人,太喜歡使手段,有太多的陰謀詭計,不夠正直,不夠坦率……總而言之,不像個男人”安立德聲音在發抖,可想而知,他當時受到的心理折磨。
蘇珊的心同時為之緊張著。
“后來有一次,我出差回來,我發現她……”安立德說不下去了。
“哦,彼得,你不必說了,何必讓痛苦的回憶再重復一次呢”蘇珊小聲驚叫著,她又說,“你看我,已經把婚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了,我現在看到‘金大叔’,就跟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
猛地,安立德走過來抱住了蘇珊,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說:“我也很想忘掉,可是我卻做不到……有時半夜還會記起,只能喝一杯酒,麻醉自己……”他緊緊摟著蘇珊說,“我真地是把那段感情,當成一生之中只會有一次的那種。可是,我發現,她在和我的朋友……”
安立德哭了,雖然哭得無聲,但蘇珊能感覺到。
蘇珊也哭了。第一次,她體會到感情被人背叛,是種什么樣的心情——竟然不是通過自身的經歷,而是通過安立德的經歷。
過了會兒,蘇珊忽然說:“彼得,我累了,你背我走一會好嗎?”
“好。”安立德蹲下身子,把蘇珊背了起來。
蘇珊趴在安立德寬大的后背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彼得,我發現自己的人生是有些毛病了,不過我相信能修好它,而且會更好。”
“嗯,我也相信。”
“彼得,我知道一個小秘密,本來不想說。不過如果不說,會覺得悶得慌。你是可靠的人嗎,我能告訴你嗎?”
“說吧,我不會告訴別人‘國王長了對驢耳朵’。”
蘇珊笑了,說:“那天晚上,我發現小美和馬帥在一起……”她把自己偷聽到事情全告訴了安立德。
安立德忍不住笑了。
蘇珊說:“彼得,小美像不像一個‘睡美人’,像不像你說的那種好酒?她終于等到了一個懂她的知己,等到了喚醒她的那個吻?”
“是。”說到這兒,安立德舔舔自己的唇,他自己似乎也等到了那個喚醒之吻。
這天是周末,婷婷的生日到了。放假那天,她給蘇珊打來電話,說打算來花店這邊住,星期日的時候,跟爸爸媽媽一起去游樂場。
蘇珊親自去接了婷婷回來。少東和小美等人聽說婷婷要過生日了,都向婷婷表示祝賀。小美和蘇珊陪婷婷上街買了新衣服,少東特意做了個大蛋糕,還讓婷婷自己學著裱上花。
星期日一早,陳實美就開車過來了。蘇珊和婷婷已經打扮停當,都穿得漂漂亮亮的。他們直奔游樂場,打算玩上一整天。
婷婷顯得格外的開心,她一手拉著爸爸,一手拉著媽媽。她說要買通票,把所有的項目玩一個遍,讓爸爸媽媽在游樂場陪她玩一整天。
海盜船、神秘谷、射擊場,一個場地接著一個場地。婷婷總是故意制造爸爸媽媽接觸的機會,陳實美和蘇珊則完全滿足她的要求,像所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一樣。
“我們在神秘谷門口合張影吧。”婷婷建議道。
陳實美拜托一位路過的游客,把自己相機給人家,讓人家給他們一家三口照了張合影。
合完影后,蘇珊說:“中午了,婷婷餓了吧?我們找個地方隨便吃點兒,晚上還有少東給你做的大蛋糕呢。”
陳實美和婷婷同意去吃中午。他們找到一家快餐店,里面人都坐滿了,幸好門口還有個空座,他們在那里坐了下來。
他們隨便點了幾樣食物。蘇珊身體剛好,吃得不多。陳實美一個勁勸蘇珊多吃點。婷婷卻是吃得很高興。她說:“如果可以不上學,天天出來玩兒多好啊。整天把我關在學校里,快悶死我了”
陳實美說:“婷婷,我給你和媽媽在你們學校旁邊買處房,你跟媽媽住,好不好?”
“如果你肯常去看我們,就好。”婷婷故做天真的說。
“那當然了,我當然會常去看你們的。”陳實美對婷婷許諾道。
“那就好,快買吧,學校里我是一天都不想住了”婷婷說。
蘇珊在旁邊聽著不對勁,想開口阻攔,又不知道該怎么說。眼看買房的事情就這么讓他們爺倆訂了下來,蘇珊暗暗著急。
忽然,陳實美的手機響了。他一接,竟然是辛奇。只聽辛奇跟他哭訴:“不好了,剛剛龍樹從滑梯上摔了下來,送醫院急救了”
“什么?”陳實美一聽就急了,他說,“龍樹才幾個月大,怎么敢讓他坐滑梯?”
“平時他坐得挺好的,以為沒事;哪知,剛才一個沒看到,就摔了下來”辛奇說,又聽她突然哭天搶地道,“他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陳實美坐不住了,他匆匆跟蘇珊解釋了一下,說:“我趕緊去醫院看看。”
蘇珊說:“我們一起去吧。”
陳實美看看婷婷,說:“你陪著婷婷再玩兒會吧……”
蘇珊忙拉起婷婷,說:“那是她弟弟啊,她能不惦記嗎,還玩得下去嗎?”
隨后三人連飯都顧不上吃了,一起匆匆出了游樂場,驅車趕往辛奇所說的醫院。
來到急救室門外,就看到辛奇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哭。辛奇一看陳實美來了,過來就撲到了陳實美的懷里,叫道:“龍樹如果有事,我也不活了……”
“別著急,別著急,問問醫生究竟怎么樣了”陳實美說著不著急,其實是很著急。
蘇珊卻是很理解辛奇當母親的心情——她還記得今年過年的時候,婷婷發燒昏迷,她曾不顧一切去街上攔車,才會遇到沅冰河……蘇珊拉著婷婷,跑到急診室外,看到醫生忙打聽:“剛送來的那個小孩子,怎么樣了?”
醫生說:“你說的是姓陳的那個小男孩?”
“對,請問他現在怎么樣了?”
醫生說:“哦,他沒事,只是擦破了點兒皮,現在正在上藥。”
蘇珊又拉著婷婷來到診室外,隔著門看過去,只見保姆抱著陳龍樹,由一個護士在給上藥。
蘇珊觀察了一下——龍樹胖胖的小臉上還帶著淚痕,不過他這會兒卻已經安定了下來,護士給他上藥,他都沒有哭鬧。
蘇珊看出來了,龍樹肯定沒事兒。她小聲對婷婷說:“你弟弟很乖,上藥都不哭呢。去告訴你爸爸,你弟弟沒事兒……”
婷婷卻忽然甩開了蘇珊的手,恨恨地瞪了蘇珊一眼。隨后遠遠地走到了一邊。蘇珊知道自己惹不起她,只好自己走到陳實美和辛奇身邊,說:“你們不用著急了,剛我問過醫生,龍樹沒事的,正在讓保姆抱著上藥呢。”
陳實美一聽松了口氣,也松開了懷里的辛奇。
辛奇卻狠狠地盯著蘇珊說:“你懂什么?那么小的孩子又不會說話,還沒做全面的檢查,怎么知道沒事?”
蘇珊一楞,忽然明白過來——所謂關于龍樹的這個小意外,恐怕是辛奇故意制造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吸引陳實美過來,因為辛奇不想讓陳實美和蘇珊有機會在一起“敘舊”。
蘇珊并不笨,她以前只是善良。她十八歲的人生經驗,還沒教會她人心有多險惡。但是最近這些日子,她有些看明白了。
蘇珊明白辛奇的用意后,便有了主意。她故作緊張地拉住陳實美的手,說:“是啊實美,小孩子馬虎不得,你快去問問醫生,要不要做個ct什么的?不過我聽說,那種檢查輻射很大——上次被婷婷打破頭的許子博,他媽當時叫嚷得很歡,可最后也沒有做。她辛姨你是知道的啊,你跟許子博的媽媽關系不是很好嗎,你應該聽說過啊。”
辛奇沒想到蘇珊這么會演戲,說起話來也這么會含沙射影的。她一楞一楞地看著蘇珊,心想要重新度量眼前這個對手了“為什么會這樣,當時他們沒離婚的時候,這個黃臉婆就會哭鬧,什么法子都沒有。如今怎么變得手段高竿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