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冶子回到黑帝祭臺之上的時候，身邊多了八位捧著純鈞、湛盧、魚腸、龍淵的劍侍。
天庭的八位神王，都留下了東西，才得以將道果撤回天界。
不然在他們放棄化身，撤回道果的時候，歐冶子完全有能力斬掉他們的這個化身，用點靈道果將之奪取，那時候他們必將付出更大的代價。
張天師捧著天師劍，乖順的跟在后面，蒙戰帶領著仙秦兵俑們亦是心潮澎湃……
歐冶子大方士和天庭十尊神王的交手，倒也顯露了如今已然沒落的仙秦余部，昔年的恐怖和輝煌。
“大方士！”
蒙戰剛想開口，歐冶子卻搖頭笑道：“你想說什么我都知道，還是免開尊口了！昔年仙秦在時，我為了償還嬴政的人情，做了不少昧心之事，仙秦破滅，我心中縱然也有一絲不舍，但更多的卻是輕松。”
“我也不像徐福，道果和仙秦彼此依托，此番出手，是為了過去的仙秦，可不是為了現在的仙秦！”
蒙戰臉色一黯，歐冶子是這種態度，倒也不出他意料。
七位大方士若都全力相助仙秦余部，界海長城也不會混到連輪回天都出不了的地步。
歐冶子轉頭看向張天師，攤手道：“把劍拿給我看看？”
張天師苦笑一聲，看著那神武仙王肉身所化，捧著湛盧劍的劍侍；看看那被斬下一部分，化為純鈞劍勢的威靈道果，再看看那玄律神王的一個承諾，斬妖除魔的部分本命神通，雷鼓仙王的天府神雷，莊嚴神王的種種莊嚴，甚至還有敕霆神王身上斬下的部分天條……
只能乖乖解下天師劍，呈給歐冶子。
劍有雌雄兩柄，狀若生銅，劍柄為五節連環，劍身隱隱刻有秘法符文以及日月星辰。
乃是法劍的形制，端是玄妙無窮。
撫摸著劍身，對著光浮現出來，宛若諸天萬神垂顧的劍紋。
歐冶子眼中的神情黯淡，目中似有悲意。
“干將鑄造此劍的前身之時，鑄劍之術已然不遜于我。”
“至情雙劍已折，隨舊主而去，劍魔昔年為我麾下的捧劍童子，竊了我遺棄的一把斷劍而成魔，他得我授意，為干將復仇，得了雙劍折斷后的殘軀，重鑄為兩把魔劍，也為我所默許。”
“但玉皇害死干將，更在雙劍毀去之后，抽走劍靈，而后賜予張道陵……”
“哼！就算得了干將莫邪的劍靈，重鑄此劍，也是不堪入目，光華散淡，質地趨粗。”
“鑄劍之道，貴在心意精純。”
“我鑄造純鈞之前，行走游歷神州大地，見到正直的人都要停下來，恭恭敬敬的學習他的品格。”
“不敢吃不是自己全意付出換來的食物，不敢用沾染一絲污濁的錢，走路要端端正正，心中見到紅塵萬象也沒有一絲邪念，如此百年，我才能聽到銅鐵的心聲，嘗出泉水的滋味。”
“我側耳傾聽，哪個地方的銅和錫最為剛硬正直，去聞哪個地方的水最為清澈無塵。”
“最后才在赤堇山聽到了君子不屈從暴力的堅韌，在若耶江聽到了人們秉持本心的正直。”
“我在山口江邊，齋戒祝禱，讓天地見證我的內心，才成功采到了神金和精銅，驚動天帝為我升起爐火，打造了純鈞劍！”
“但這兩把重煉過的天師劍，雖然采用了世間最為珍貴的靈材。”
“九大神金不惜用料，六天故氣斬卻無窮，更有神州鬼神二十四冶，以持劍立誓護道。”
“卻也不過如此。”
“張道陵祭煉萬年，承載道門氣運，乃是一宗極為不凡的法寶！”
歐冶子把劍扔給了張天師：“但，這和劍沒什么關系……”
“內中劍靈，也無法和劍真正鑄為一體！”
“與其用劍殺伐，不如以此施展道法……但若是以劍而論，要我說，還不如劍魔的那兩把劍！”
張天師恭恭敬敬將雙手舉過頭頂，接過天師劍，知道算是過了這一關，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此番歐冶子取走天師劍，亦是名正言順。
但歐冶子既然不取此劍，那他就再永遠不會從張氏手中取回此劍了！天師劍最后一點名分上的隱患，就此去也！
至于歐冶子說的那些，此劍不屬于上乘。
張天師也就聽聽算了，人家是諸天第一鑄劍宗師，宇內最適宜鑄造飛劍的九大神金從來不放在眼里，認為‘不純’！
這他能說什么！
總不能讓祖師爺張道陵和歐冶子比鑄劍之術吧？
三五斬邪天師劍中藏有一對劍靈，這是歷代張天師都知道的事情。
此劍的禁制全力發動，能化為日月，牽引太陰、太陽道果，便是依靠那劍靈之能。
張天師沒把歐冶子的話聽進去，倒是旁邊的姜尚懵懵懂懂領悟了什么。
自從那徐福翻天覆地，造化太初神石為五岳神山，鎮壓十萬天兵天將，他就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世間的天材地寶好像皆是由那些道君大能造就的。
在黑帝祭臺聽歐冶子自稱朝真子，揭露了許多仙秦煉器造物。
尤其是混元道果的秘密。
更是隱隱感知到一些東西。
當即直言開口道：“大宗師！鑄劍之道，貴在心意精純，大宗師齋戒祝禱讓赤堇山出金，若耶溪出銅，難道世間天材地寶也可以由心煉成？甚至勝過那些宇內奇珍？”
歐冶子滿意笑道：“你這個小朋友有些悟性。”
“天材地寶之所以各有神異，大多是受到道果改易物性所致，這便是我等煉器時常說的，內蘊道理。”
“法寶靈器，便是借助材料本身內蘊的道理，以禁制陣法順應道理，打造成擁有奇能和威力的器具，因而寄托道果的靈寶，便是器道的巔峰！”
“但除去物性和道理之外，天材地寶之中亦有靈性。”
“如今的煉器之道，多是懂得物性，能判斷材料，循著先人已經完善的禁制陣法，煉制法器，便已經是煉器師了！”
“若是能懂得天材地寶之中蘊藏的道和理，將它以自己感悟的大道詮釋，便是大師一流。”
“但真正能懂得天地萬物之中的靈性，將之煉成‘器’的，寥寥無幾。”
“也只有我等的那個時代，才有煉器師以心通心，去感悟天地萬物的靈性了……不過也是無法，我等的時代承接太古巫道，那時候任何天材地寶都被九幽污染，里面藏著‘鬼’，要祭祀鬼神之后才能煉之。”
“不被九幽污染的天材地寶，我們還看不上呢！”
“所以萬物有靈，靈物有鬼，乃是我們那個時代的常識。”
“只不過天周之后九幽漸遠，天地間寄宿鬼神的材料越來越少，煉器之道陷入沉寂，所以我出生的時代，人人煉器都要血祭，活祭，接引來九幽，為材料賦予靈性和鬼神……”
“我之所以在煉劍之前，正心誠意，便是因為不愿其他殘暴，刻薄之鬼污染我的劍。”
“齋戒祝禱，是為了感動那些寄宿在金鐵之中正直誠實，尊貴善良的鬼，讓它們奉獻于我，將它們煉成絕世之劍。”
“而自從我成就點靈道果，將靈性帶回諸天萬界之后，萬物中的靈性就再也不像之前那些時代那么明確，難以感知。”
“它們更加原始，懵懂。”
“而且不會像鬼神一樣去干擾，破壞你們煉器，因而以心煉器，感靈煉器之道自然也就衰微了！”
歐冶子誠懇的教導這些故鄉后輩，道：“但這并不意味著天材地寶，天地萬物之中的靈性，對煉器不重要。”
“事實上，它越發玄妙微危，越發精純莫名。”
“天材地寶之稱，名副其實，所謂道果之痕，什么九大奇金，九大神玉，種種被前人歸類的天材地寶一流，皆是天地之道，唯有靈性，才能溝通天地，三才圓滿，是為人之道。”
“如今的法寶，都需要人祭煉孕養，便是為了填補人靈之道的缺失。”
“若是以靈鑄器，所鑄就的法寶便能有正心之能，人養器，器也養人，性命交修的法寶，會寄托著你身上缺少，偏差的德行，時時刻刻提醒著你。所謂人器合一，便是一個更好的你，對于沖擊元神極有好處。”
“可惜除了劍修之外，少有人走這條道路了！”
姜尚恍然道：“難怪劍修不怕魔劫，本命飛劍更有示警、護法、斬邪、正心之能。”
“我乃是祭道煉器時代最后一人，亦是如今器道的第一人！”
歐冶子點頭笑道：“劍修之道雖然因為有我的原因，被點靈道果宗愛，更容易感悟靈性。但其他器修，一味的照本宣科，搞得如今煉器已成修行外道，成了階級法修士的兼修，卻是……”
“唉！你們若能悟出一二道理，改一改地仙界的風氣，也是我這器道祖師盡一點心了！”
在場諸小，聞言只是似懂非懂。
如是錢晨在這里，才能把話說明白。
所謂靈性，便是太易道果之中無盡他我的投射。
一般情況下只有現世的修士踏破生死玄關的時候，才能感應他我，借助生死讓無數‘自我’朝著一個念頭匯聚，在太易道果之中銘刻下無比深刻的‘自我’，由此成就元神。
但自我的無限可能性中，難道不存在‘元神的可能’？
總有一些可能的自我無比強大，更加完美，甚至比現世的自己更加完善。
這樣的強大的靈性，雖然因為天帝斬卻了異數，斬去了那些時間線而淪為虛幻。
但點靈道果打開的靈性之門，卻能將其投射到現世，化為草木石玉之靈。
許多天材地寶便是這樣形成的。
這便是人的福緣。
錢晨早年煉丹之時，之所以總是給天材地寶留根，總是說此物與某某有緣，便是因為那些天材地寶的靈性，乃是這些人的自我投射而來。
這是真‘有緣’。
謝家芝蘭玉樹，便是一門修行之法，能使得自家子弟的靈性所化的天材地寶，生于庭院階下，由此栽培滋養。
到了性命交修的關鍵時刻，煉成丹藥服下，往能氣運大增，突破某些關鍵關卡。
而劍修亦能以秘法感應自身靈性的分化，但比謝家更進一步。
他們往往采用最為完美堅韌的靈性材料鑄為本命飛劍，然后借助本命飛劍感應散落靈性所化之物。
便是‘靈藥’！
劍修持劍尋遍天下與自身有緣的靈藥，以此洗練飛劍，培育其中靈性。
就相當于收集太易之中無數‘自我’最突出，最完美，最升華的性靈，培育一個采集無數時間線上更完美自己投影的劍靈。
以此為師，糾正自己的行為，以正其心。
這便是劍修和本命飛劍性命交修的秘密……
而在沖擊生死玄關這一關，甚至能以本命飛劍溝通太易道果之中無數自我，一劍斬破生死玄關。
這是劍修獨有的修行之道，別人羨慕也羨慕不來！
歐冶子以一介鑄劍師的身份為天下劍修所重，被視為劍道祖師之一，真不是虛名，而是其點靈道果相助于天下劍修。
劍修之道之所以在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左道修士之中一枝獨秀，堪稱修行正道。
歐冶子之功，至少占據兩成！
這些道理錢晨之前有所感應，但也是懵懵懂懂，因為作為太上道弱，他在太易之中根本沒有什么無窮自我，因為他自身已經代表了無限的可能性。
所以受累于地仙界對于靈修之道的一無所知。
直到成就元神之后。
錢晨才真正懂得了諸天萬界那萬物有靈背后的秘密……
受限于舊天天帝從元始中斬出的一劍，靈性的秘密事關太易，歐冶子也不能說太多，只是為幾個地仙界的小朋友點出了靈修之道的一點脈絡，便留下若有所思的這些人，徑直走上了黑帝祭臺之頂。
昔年點靈道果未出，太上斬卻的智慧、勇氣、仁愛、正直四種道果，封鎖太易之中的靈性。
加之九幽鬼神還能跑到地仙界，污染原本就微妙至極的靈性。
以至新天以來，無人能感應真靈，無人能察覺到太易之中微微透出的那一點靈性。
是歐冶子為了鑄劍，一力修心，在無數懷疑和枯燥之中，將心性錘煉的無比純粹，才能感應到天地之間的智慧、勇氣、仁愛、正直四種靈性。
尋到它們寄托的金銅等天材地寶，齋戒祝禱令其自愿與自己鑄劍！
猶是如此，他才能被天帝看重，鑄就純鈞、湛盧、魚腸、龍淵四劍，溝通那四種道果，得以心入太易，打開靈性之門。
此門只有兩把鑰匙，除去歐冶子的點靈道果之外。
另一把鑰匙便是錢晨所證的升墮道果……
錢晨也是世間除了歐冶子之外，少數幾人能為他人鑄就本命器物的大宗師，只不過他更偏丹道，其采他人散落之靈物，煉制的本命丹，只怕是世間唯一能幫助人沖擊元神的丹藥。
昔日他在樓觀道平湖福地留下的許多外丹，便是采長安城生于庭階的芝蘭玉樹煉成。
內蘊許多進入福地的修士散落的靈性。
因此才有許多人得了其中好處。
姜尚之所以能心有明悟，卻是錢晨在平湖福地，將大日金霞丹賜下的時候，便有所考驗，故意留下了一點痕跡的緣故。
推薦都市大神老施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