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臉頰飛起肉眼可見的暈紅。
在這一秒,一切的委屈,一切的壞情緒,全部隨著臀部上傳來的脆痛之感煙消云散了。
家貓遭到了「懲罰」。
這種懲罰,或許是元瀟心心念念的東西,誰知被家貓搶先體驗了。
感覺……
意外的……不錯呢。
少女揉著臀部,小臉通紅,埋進枕頭,不敢回頭。
“迷信的東西不可取,你要是覺得委屈,就跟我直說。另外,不要慫恿顧織去偷開顧阿姨的車。車的問題,我跟寧寧姐幫你們借就行。”
蘇澈雖然板著臉,但寵溺的情緒已經無法掩藏,“作為陪護人,我有義務送你們去玩,這樣還能跑長途跟顧織換著開,全程不累。”
他理由找得非常充分,乍一聽無懈可擊。
之前在老媽的吩咐下,利用暑假的間隙考取過駕照,
可笑的是至今還沒碰過多少次車,幾乎都是送寧寧姐出門辦事時才會被征召,而且次數屈指可數。
“好……”
少女哪兒敢不從?
既然被抓包,那就只能受著了。
好在他似乎并沒看清聊天的全部內容,
畢竟元瀟發來的是語音條,自己點擊的是「轉文字」功能,里面的話密密麻麻,而且不完全精準,或許他……
沒意識到自己是想祈求一些關鍵之事也說不定呢?
“快睡覺吧。睡一會兒,然后在車上繼續睡。”
蘇澈翻過身去,不再言語。
只默默給寧寧姐留言——
“我想用車,待會兒去店里取車鑰匙,可以嗎?”
寧夜秒回:“干什么去?”
“下鄉,旅行。”
寧夜:“我也想去。”
“不行。”
“是嗎?貓已經多到連我的雷克薩斯都坐不下了嗎?”
面對寧寧姐的打趣,蘇澈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看你以后真得準備個房車了。小蘇。”
她笑瞇瞇的發來一個「看好你喲」表情包,旋即表示會將鑰匙放在辦公室里。
蘇澈表示感激。
一早五點半。
只睡2小時的某人在鬧鐘的聲響中,感覺身體都要被疲倦給撕碎了。
對于一個成年男子來說,2小時的睡眠不如不睡,
因起床時的痛苦,真就要比通宵難受萬倍。
面對家貓的需求,蘇澈向來是盡可能做到位的,
他忍著不適起身洗漱,并且從冰箱的冰室里取出人工冰塊,拿出杯子,給自己倒了600毫升的Sam咖啡師冷萃濃縮液。
沖完澡刷過牙后,來到桌前,咕嘟一聲,一口干杯。
“這下清醒一點了。”
畢竟待會兒要開車,他不會迷迷糊糊的就坐上駕駛位。
“安晴,你再睡會兒,我去店里取車,然后開到樓下你再下樓。你還能睡1小時回籠覺。”
他回身看了眼被鬧鈴驚動的少女,溫聲說道。
“噢……好。那你……那你辛苦了。”
安晴揉著惺忪睡眼,躺在床上偷看著穿衣服的他。
在這一秒,
心生幻覺——
總感覺……他好像并沒有對我那么差……
如果不借助古佛的力量,可不可以重新和他將關系恢復如初呢?
心中的想法在膨脹,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前,仍舊揮之不去。
“說起來,小時候家里人就給我講過,任何的外力,都有或多或少的一些支付代價……”
“我若隨元瀟去鄉下,找到古佛求助祈禱,那是不是,我也應該做好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才行呢?”
萬事萬物皆遵循能量守恒原理,
即使是「愿力」,也是一種能量。
只不過,非肉眼所能窺見罷了。
“唔。”
安晴揉著屁股,突然想到了什么臉紅心跳的畫面,不禁低聲嘀咕:
“這事不能讓元瀟知道。不然就麻煩了。”
大約6點鐘,蘇澈在「夜聆」的黑倉庫里取到了車鑰匙。
講真,進去的時候提心吊膽的,
生怕寧寧姐沒走,在里面守株待兔。
那樣的話,這時間就容易來不及了。
所謂「黑倉庫」,是寧寧姐辦公室的別稱。
因里面的所有家具全是純黑,
辦公桌是黑,沙發是黑,酒柜是黑,老板皮椅是黑,鐵籠子是黑,故此有了如此美稱。
一直以來,寧夜都試圖讓某人進黑倉庫跟她聊聊正事,但機智的蘇澈不會輕易上當,仗著她的溺愛,每次都堅決不進入黑倉庫半步。
上次讓她幫忙照看元瀟,送元瀟回家,已經欠了一次人情,說是“未來有機會一起進屋聊聊工作”,
但精通畫餅的他深知,這個「未來」,可以是三天兩天,也可以是三年兩年……
只要寧寧姐不像俞汐學姐那樣識破自己的騙術,自己就暫時是安全的。
蘇澈不知的是,
寧夜不吃,不是因為不想吃,
而是礙于了解過某些真相之后,不敢吃。
但如果他主動送上門來,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被迫的吃,上面再怎么追查,蘇澈自己也能分5成鍋,這樣看的話,問題就很好解決了。
蘇澈對老板娘那人精般的性子一無所知。
此刻拿著車鑰匙,來到酒吧后院的停車位,將雷克薩斯順利駛出,開往元瀟的小區樓下。
“先接元瀟,再回去接安晴,最后去接顧織……嗯嗯。”
顧織本來不大可能在這種時間起得來,
然而半夜接收到妹妹的消息后,也欣然表示愿意去鄉下透透風,并且還打算帶一些自制的小點心和飲品上車,作為野餐的必需品。
答應的過于痛快,甚至有點讓人感覺奇怪。
蘇澈顯然不太想吃她做的食物,奈何人家一片好意,自己也不好推拒,于是就勉強同意了。
“不知道今天會吃下什么成分的東西。”
他搖了搖頭,保持清醒,15分鐘后,到達了元瀟樓下。
“下來吧,我到了。”
他給元瀟發了條消息。
3分鐘過去了,沒有任何回應。
蘇澈拿起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號。
嘟——嘟……
響了半天,結果提示無人接聽。
“不會忘定鬧鐘了吧……”
他皺了皺眉,將車鎖好,下車關門,輕車熟路的翻墻進入小區。
元瀟的家正門進不去,但平時可以進后門,而且一樓的小園子幾乎不設防,夏天將紗窗打開也能順利的跳進屋里。
蘇澈抱著看看孩子在做什么的心態,直接潛入了孩子的豪宅,
果不其然,虛掩著的臥室內,小鳥四仰八叉的呈「大」字形在2m2m的巨床上酣睡,被子都被她踹到地下一半了,睡相十分可愛。
蘇澈看了看表。
“時間好像來不及了。”
“就算叫醒她,也沒空給她洗漱了。”
“據說,去任何地方拜佛,都要趕早不趕晚。”
“所以……”
念及此處。
他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
邁步向前,用大被子一把將小鳥給包裹了起來,扛在身上,拿起鑰匙,大步流星的往屋外走去。
元瀟剛剛還在做上個季度的夢呢,此刻被驚醒,睜眼發現自己飛了起來!
“咦?!阿澈!你怎么在我家!你在干什么!你要把我帶去哪兒?!你想監禁我嗎!監禁多久?會超過一個月嗎?!”
“……停止你過度發散的想象力。”
蘇澈順手拎了套晾衣架上的水色小裙子,就這么帶著孩子上了車。
“你自己把衣服換上,我不看后排。現在我們去接安晴。”
“啊好……但是!其實看也沒事!我是相信著阿澈的!”
“?看不看和相不相信有什么必然聯系嗎…”
蘇澈無奈,重新啟車,
返往自家小區。
路上,元瀟給安晴打了電話,提醒她帶好“貢果”。
“我被阿澈綁架了!沒給佛祖帶果子!你得替我從樓上拿些下來呀!不然咱們就白去了!”
“行。”
安晴欣然回應,看樣子也是收拾完畢化了妝。
她開始翻箱倒柜,尋覓一切能用得上的物品。
元瀟嘆道:
“哎,本來說好了要把酥油燈和紅蠟燭也備上的,我家倒是有一些我老爹剩下的,但沒給我時間去取……現在,你們那兒應該沒準備這些東西的吧?”
孩子說到了關鍵點。
確實,蘇澈平時不信神佛,
只有手機里一份萬年歷用來看看今日風水。
這就造成了,他家不供奉任何佛像,也不會購買任何香火之類的供佛用品的情況。
別說酥油燈了,就連個像樣的果盤都沒有……
蘇澈在前面開車,當然也能聽見小鳥的嘀咕,
不禁抓住機會,詢問道:“元瀟,你擱哪兒得知的這種地方的?之前有人跟你說過很靈驗嗎?”
“沒有,就是沒有才會想要去嘗試一下嘛。哎鴨,像阿澈你這種不信這些的人是不會懂的。”
“哦。”
蘇澈不置可否。
信鬼神嗎?
從小一個人長大的他,覺得如果上天真能幫自己,就不至于讓自己的童年過成那副模樣了。
他已經在心底劃定好——
如果不存下3000萬,這輩子堅決不要孩子,不生孩子;
如果沒攢下1000萬,堅決不結婚。
任何窮養都是在為其他富人家的孩子們當炮灰陪跑,
既然不能滿足孩子的基本需求,比如學音樂、留學之類的,
那就別生,別讓他來這世上遭罪,美其名曰傳承后代。
從某種程度上,蘇澈認為——
「傳承,也是一種父母的私欲。」
“你看,我家孩子怎么怎么樣。”
“你看,我家孩子考了多少多少分,考上了什么什么大學。”
“你看,我家孩子一個月掙多少錢,找了個多么體面的工作。”
“你看,我家孩子才不到30就結婚了,老婆長得也挺水靈,房貸自己也能還的上。”
“你看,我還沒老呢,就能抱孫子了,你家孩子怎么還是單身呀?都快40了,不打算結婚了?”
諸如此類,是蘇澈最膈應的父母輩聊天話題。
比孩子,從孩子身上獲取虛榮感,用孩子來炫耀,競速,像是在養一只狗,一個從誕生開始就被洗腦的寵物。
因此,黑色的童年帶來黑色的信仰觀,
當今社會,蘇澈只信自己。
只相信自己付諸的切實行動,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聽見的,觸摸到的,感受過的——
最為真切的東西。
他拒絕相信鬼神。
酥油燈的問題未能得到解決。
安晴只找到一些新鮮的水果,可以作為貢果。
當然,純凈的水,也可以當成圣水來使用,只需要一個杯子即可。
所以,問題需要由顧織來接力解決。
好在,顧織確實發現了家里有香火和燈盞。
“嗯,別急,我來拿。”
顧織整理好了衣服,在公寓樓下等候。
車靠近時,可以發現她拎了不少東西,大包小裹。
其中一只手拎的是食物,
另一只手拎的是供佛用品。
“我媽媽不信別的,唯獨信財神爺……所以我家每年過年都供財神,初五是大日子。”
顧織淡淡道。
蘇澈對此不發表見解,畢竟顧阿姨看起來確實像是掉進錢眼兒里的貴婦人,
信財神什么的,也有情可原。
此刻,三小只都已經上了車。
顧織坐在副駕駛,后排是元瀟和安晴。
“去的時候我開,你補覺;回來的時候你開,開累了就叫我接替,沒問題吧?”
蘇澈規劃了路徑安排。
顧織欣然點首:“OK的,不過我想問一下,為什么突然要去鄉下?”
她只知道妹妹要去拜佛,不清楚拜佛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是個什么佛。
這時元瀟接話了:“因為安晴她昨晚哭哭,說在人生的道路上迷了路,要讓我想想……”
安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笑瞇瞇的解釋:
“沒有沒有,其實是我自己好奇啦,我想感受下天海的這個……各種佛像到底靈不靈,畢竟我是外地人嘛,你知道的。”
顧織聽得半懂,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蘇澈全程沉默開車,
對于家貓的需求,他心如明鏡,但卻不說。
因為他也想看看,「假設安晴祈禱過后,我身上會不會發生什么改變」。
以及,「如果硬要和佛對著干,自己會迎來怎樣的結局」。
無信仰者膽子很肥,
非但不信,還要挑戰。
挑戰所謂的「古佛」,
想研究下祂身上是否真有佛力,是否真的那么邪乎。
安晴哪里知道蘇澈頭這么鐵?
只是在后排對小鳥耳語提醒道:“不要什么都往外說……我們的事情是機密!”
小鳥似懂非懂:“可是……已經被抓包了的行動也算是機密嗎……?”
“當、當然了!雖然被抓了還打了一頓,但最關鍵的事情還是沒暴露的!他不知道我要許下什么心……”
元瀟忽然瞇起眼睛,捕捉到了關鍵詞——
“安晴,你說什么?”
“啊?”
“你背著我,被阿澈打了一頓?”
壞了。
少女心道糟糕,
到底還是不小心說漏嘴了,讓小鳥給知道了。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你能被打,我就不能!阿澈!我……我也想來一份!”
安晴汗流浹背,“他在開車,你好好的,而且……這個不能多來。”
某人不平衡了。
在心里覺得,安晴是假受欺負。
實則在被狂暴獎勵。
不然的話,
誰能平白無故就挨打?
又不是Mosse大賽奪得了頭魁,何至于獲取到這樣大的獎品?
自己伸著脖子求,阿澈都不帶打一下的。
每次都用“不舍得”、“怕你疼”來當擋箭牌,
可是,這種事情不都是你情我愿的嗎?只要自己不怕疼,并且很情愿,那不就應該是可以的了嗎?
怎么安晴可以,自己就不可以了呢?
想到這里,
元瀟覺得,不滿意。
對蘇澈的區別對待,非常不滿意。
不行。
待會兒到了鄉下,我要在古佛面前,好好念叨念叨。
看看祂能不能幫幫我,讓我也挨一頓打。
小鳥的心思無人能猜,
顧織在副駕駛睡得酣甜。
一路上,由于幾女同在一個空間,挨得很近,所以誰也不敢大聲說話,生怕泄露出什么天機。
作為「隊友」,大家各設防備,完全不像是別人想象中的那樣,和睦相處。
安晴雖然困,但卻沒睡覺,一直在偷偷視奸蘇澈開車的側顏,
并且坐在右后方座位上,于心底暗自琢磨,待會兒該如何跟「古佛」溝通,
應該許下什么愿望才不算過分,又能很好的滿足自己的需求……
如果說,回家之后讓他立刻把我用霸道總裁的力道大吃特吃,是不是不太現實?
那我退一步,說讓他回去以后親我一千口,并且睡覺不隔著睡衣,這樣算是合理的訴求嗎?
安晴不確定,她有點分不太清,
但她覺得,自己并沒有貓子大開口。
時間很快來到了早上七點半,距離目標的8點剛好還差30分鐘時間。
蘇澈驅車開下高速,走過ETC關卡,刷的是寧寧姐的錢,通行無阻。
他沿著元瀟提供的導航定位,緩慢開進一條村路——
這里放眼望去,房屋破敗,村民稀少。
稀稀拉拉的平房,只有兩三個院子里的煙囪在冒出白煙,
看上去像是村民們剛起床在燒火做飯,生活的節奏感很慢。
至于街上的行人,就更是一個都沒有了,
個別大院門口的石階上,坐著老頭老太太,叼著旱煙,亦或是拄著拐杖,
感覺年輕人都去了城里,
留下的,只有孤寡老人。
蘇澈嘆了口氣。
安晴也是不確定道:
“哎,這地方,真有廟宇嗎?”
“有的有的,書里說有,就肯定有的。”
元瀟把「秘籍」美化成了「書」,
蘇澈若有所思。
“我們快到了,顧織,你醒醒,別睡了。”
“……嗯。”
他叫醒副駕駛全程酣睡的顧織,自己也打了個哈欠。
一般來說,副駕駛有人睡覺,容易讓司機也犯困。
畢竟困意是會傳染的,
跑長途的司機需要一直放歌,或者身邊有人陪著說話,這樣才會讓時間過得快一點,路途輕松一點。
但蘇澈不在意這些,畢竟大家都是貓貓,自己有義務照顧她們。
“這里真陡啊。”
他將車開下了土坡,直著駛進村子深處。
途經村口時,一刻參天巨樹,引起了眾女的注意。
“哎!安晴你看!那棵樹!就是我跟你說的秘……啊,書里面記載著的,「神樹」!”
“神樹?”
“對的!我那書里有圖,特意標注了這處地標!如果看到這個,就說明我們走對了路!只需要按照導航走,就絕對可以找到神廟的!”
“……這么玄嗎?”
安晴將視線落到所謂的神樹處。
發現,那棵樹確實很高、很大,且非常粗壯,看起來有不短的年頭了,作為地標是沒問題,
但它的下方有個水潭,
潭子里的水都是綠色的……
是那種長滿了水藻的渾綠色濃湯……
連鴨子都不屑于進去游泳……
太渾濁了。
“所以,神樹的生長環境是這樣的……嗎?”
“哎呀,別在意那么多細節!總之,「古佛」健在就好!”
元瀟自信滿滿道。
“健在……”
安晴不說話了,心中對于這佛的靈驗性不禁畫了個問號。
不多時,
蘇澈把車開到了一處空曠地,并且靠邊停了下來。
“前方是一片林地,車開不進去,且連個土道都沒有。我們可能得步行一段。”
他指了指導航,看著上面顯示的「已達終點」,說道,“我目測,大概還得走個300米。”
“那好呀!阿澈,你跟不跟我們一起來呀?”
“當然。我得親眼看著你們進去才行,不然萬一林子里有野獸怎么辦?我難道能放心?”
蘇澈全程擔當起了作為貓主子的責任,開門下車,準備領路前進。
安晴和元瀟拿好東西,跟了下來。
但顧織仍然坐在副駕駛上沒動。
問及原因,她竟說道:“我在這等著你們就可以。我對佛沒有興趣。”
“哦哦……”
蘇澈聞言,點了點頭。
“好的。”
顧織瞇起戴著晶藍色美瞳的眸子,目視著三人背影逐漸遠去,
然后,搖上了車玻璃,
將視線對準了蘇澈剛剛坐過的、坐了一個多小時的,駕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