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瞬間陷入死寂。
青雉怔怔然望著看著這位曾經的恩師，足足十幾秒過去，才從震撼失語之中回過神。
“重返馬林梵多……”
青雉重復了一遍，額頭有一滴冷汗淌落，“如果能成功達成布置的話，世界政府的確會因此付出瀕臨毀滅的代價。”
“可是老師，您有沒有想過，不論是馬林梵多還是瑪麗喬亞周邊，可都還存在著數以十萬計的平民啊……”
“老夫也不想！但能怎么辦啊，庫贊！相較于整個世界換來新生，這點代價，明明是能接受的吧，不是么！”
澤法獰然道，“事到如今還是覺得老夫太過極端嗎？明明我已經收斂了很多了吧！喂，庫贊，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做Endpoint啊？！”
青雉皺眉，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這是什么，搖了搖頭。
“是湖，準確來說，是位于新世界的三個熔巖湖。”
平靜的聲音，這時候從門外傳了過來。
青雉抬頭望去，一個有著海藍色長發，氣質幽靜的年輕女性，徑直來到了澤法身后站定。
他認出了來人。
是澤法老師最信任的弟子，也是當年被屠殺殆盡的新兵船上，唯二的幸存者之一。
艾恩，倒退果實能力者。
“當三個熔巖湖相連時，將引發極劇烈的地脈活動，導致全域噴火，整個新世界，會在瞬間就被毀滅。”
艾恩對著青雉點了點頭，算是見過一禮，然后繼續淡淡地道：
“靠近新世界的海域也無法幸免，包括兩條無風帶，也自然包括紅土大陸，包括瑪麗喬亞。”
“解釋的很好，艾恩。”
澤法齜牙大笑，“用爆炸巖引爆所有的Endpoint，這才是老夫原本的計劃啊，庫贊！這計劃實施起來的難度，甚至要比「返回馬林梵多」更簡單一點！”
“那您……為什么改了主意？”
“哼，你管呢，就不能是老夫高興嗎？”
澤法瞪了眼青雉，“非要說理由的話，就讓新世界免于一死的平民們，去感謝那個夏諾吧，要不是那小子的落幕者，確實和那些海賊不同，讓這烏煙瘴氣的新世界，多了不少人樣，老夫才不會……”
他哼了聲，翹起二郎腿，懶得再說下去了。
青雉眼中閃過訝異。
“這么說來，您雖然自己建立了NEO海軍，但對落幕者，其實也還是很認可的？”
他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問：
“那為什么不干脆加入落幕者呢，或者保持獨立也行，以盟友的身份，與落幕者一起去改變這個世界，就非要走上這種無法回頭的路嗎？”
“閉嘴！”
澤法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庫贊，你什么時候成了那小子的人了？居然敢來游說老夫？！”
“別誤會啊，老師，我跟夏諾可沒什么交情。”
青雉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我只是覺得，既然目標一致，為何不選擇更穩妥的方式？落幕者確實有希望做到，不是嗎？”
“更何況，如果真能做到的話，您難道不想活到那一天，親眼看看，夏諾所創造的新世界、新時代，是什么樣子嗎？”
澤法盯著青雉，半晌沒有說話。
辦公室內的氣氛，一時間凝固到了極點。
艾恩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兩人的表情，猶豫著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終于。
澤法冷哼一聲，抱著雙臂，轉過身去：“少在這里蠱惑人心！老夫的NEO海軍，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你以為老夫是誰，就算沒有夏諾，沒有落幕者，老夫也能親手終結這個腐朽的世界！既然話不投機，那就日后再見吧，省的再聊下去，沒了師生情分，艾恩，送客！”
“是，老師。”
青雉望著澤法的背影，嘆了口氣，知道自己這點口才，是無法說服這位老頑固的。
于是站起身，微微躬身：
“我明白了，澤法老師，還請您多保重。”
日后再見啊。
只是，真的還能有再見的一天嗎？
青雉默然戴上墨鏡，最后看了一眼澤法之后，就在艾恩的陪同之下，離開了辦公室。
而澤法就一直一動不動，保持著那個動作。
直到腳步聲再次響起，送客歸來的艾恩，回到了身邊，澤法才轉過頭來，用手搓揉著脖子嘀咕道：
“真是的，搞得脖子都麻了……”
艾恩啞然。
“老師。”她看著澤法，想了想還是開口了，“您為什么要故意趕走庫贊師兄？”
“嗯？”
澤法詫異地看了眼艾恩，而后忍不住咧開嘴，開懷大笑了起來，“真是長大了啊，艾恩！怎么搞的，連你這丫頭都瞞不過了嗎！”
“別太小看人啊！臭老頭！”艾恩生氣道。
“怎么？”
澤法彎腰從柜子里取出一瓶雪莉酒，靠在沙發上，直接仰頭對口灌了起來，“你也覺得庫贊說的話有道理？”
“事實上，老師，我困惑很久了。”
艾恩點點頭，“為什么您對落幕者明明抱有好感，卻不愿意與他們合作，反而堅持要走一條更極端的路？”
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
“而且……最近我注意到，您似乎在刻意避開與落幕者的接觸，連情報部門提交的關于他們動向的報告，您都很少過目。”
澤法深深看了艾恩一眼。
“小丫頭，你以為老夫是在意氣用事嗎？”
他嘖了一聲，“放不下這張老臉？不肯屈居人下？怎么可能！正是因為看好那個小子，才不能靠得太近啊。”
“為什么？”
艾恩疑惑地皺起眉。
“因為老夫年紀大了，活不了多久了，更因為老夫確實變了，變得沒什么耐心，不是以前那個澤法了！”
澤法盯著面前光滑的茶幾，鏡面里，倒映出他那衰老的模樣。
“庫贊說的太理想了，艾恩，等落幕者慢慢改變這個世界？等到新時代降臨？你真以為老夫的狀況，還能看到那一天嗎？”
“每一天過去，老夫都能感覺到自己變得更加衰弱啊！可復仇的怒火還在燃燒，痛苦還在煎熬，已經把老夫整個人都扭曲了，怎么都撲滅不了！”
“那怎么辦？”
“在老夫的力量和信念，變得不值一提之前，只能抓緊時間，做最后的事情，完成這復仇的心愿！”
老師……
艾恩咬著嘴唇，看著面目猙獰可怖的澤法，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她知道老師這些年承受了太多——家人莫名其妙的慘死、學生的覆滅、名譽的受損、身體的殘缺……
這些痛苦無窮無盡，日煎夜熬，早已將曾經溫和的「不殺大將」，變成了腦子里只剩下復仇的怪物。
“可是……”她還想再勸。
“沒有可是！”
澤法惡狠狠地打斷，但余光瞥見艾恩那眼角帶淚的模樣，隨即語氣又軟化下來，“咳……如果這些還不能夠說服你的話，那其實老夫還有第二個考慮。”
“誒？”
“說起來，那還是當年卡普那家伙偷偷告訴我，老夫才知道的。”
澤法放下酒瓶，陰著臉道，“所謂五老星，充其量不過算是代牧的管家罷了，世界政府的真正統治者，遠比所有人想的都更強大！”
“艾恩，只要那家伙想較真，所有反抗的力量，看似再怎么強大，但在那家伙的面前，其實脆弱的跟雞蛋也沒什么區別，而雞蛋，是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的！”
世界政府還有個真正的統治者？
艾恩面色微變，她還是頭一次聽老師說起這種秘辛。
“若是老夫的計劃先成功，那就等于是幫落幕者掃清了最大的障礙，替他們徹底轟開瑪麗喬亞的大門！老夫也算死而無憾了。”
“而要是在那之前……落幕者就因為樹大招風，先被毀滅掉的話，世界，也還有第二次機會！”
“不過那樣一來，功勞可就全部被老夫搶走咯，傳說中轟開紅土大陸，創造新世界的英雄Z，這個稱號流傳到后世的話，很拉風很酷吧？噗哈哈哈哈！”
澤法笑的開心，艾恩卻沉默下來。
良久。
她才輕嘆一口氣，喃喃道：
“所以您才會對庫贊師兄那樣惡劣……是為了讓他徹底斷了念頭，偏向于落幕者那邊啊……”
“呵，那小子可比你這笨丫頭聰明多了，估計早看出來了。”
澤法撇了撇嘴：
“這樣多好，讓他自己去親眼看看落幕者，那邊，可比我們這破地方好多了，搞不好當場就想加入，省的堂堂一個大將，天天閑著沒事干，跟個街溜子一樣，騎著自行車到處晃，多丟人現眼……”
澤法嘟囔著，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頭看向艾恩：
“說起來，那小子走的時候，是不是還特意問你借了張地圖？就是把走廊里貼的那個？”
艾恩一愣，點了點頭：
“是啊，由知名海圖繪制師娜美小姐，發布的最新3.0修訂版，他說自己是娜美小姐的粉絲，早就想買這一版的海圖收藏了，但市面上早就搶購一空，很難買到……”
“噗哈哈哈！”
澤法放聲大笑，笑得酒都從嘴角溢了出來：“喏，看吧！說什么來著，那混小子果然明白老夫的意思了！”
什么粉絲，什么收藏，騙小孩呢。
雖說那個叫娜美的小賊貓，最近好像確實很有名，繪制出的海圖精美詳盡，很有口碑的樣子。
但庫贊那家伙，根本就是準備去落幕者的領地，卻太久沒深入過新世界，怕找不到迷了路而已吧！
澤法抹了把嘴，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老夫這兒反正是不適合他……希望這小子，能在那里，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歸宿吧。”
艾恩若有所思。
想了想，她又問道：“那老師，我們的計劃……”
“繼續！”
澤法收斂笑容，目光重新變得凌厲果決：
“原定計劃，一切不變！通知賓茲那邊，讓他加快收集爆炸巖的速度！多分幾路人手，效率不能降下來！”
“是！”
艾恩轉身離去，只留下背影。
澤法獨自坐在辦公室里，窗外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紫發上。
他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機械臂，低聲自語：
“夜長夢多，行動還是得越快越好啊，舊時代的老東西，就該乖乖去為年輕人開路才對，怎么能在后面等著搶功勞呢……”
海風從敞開的窗戶吹入，帶來遠方的氣息。
忙了一整天的澤法，有些疲憊地靠在沙發上，隨手拎著剩下的那半瓶雪莉酒，閉上了眼。
恍惚之間。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在香波地，在海岸邊，滿是震撼地看著那個黑發飄揚的年輕人，當著全世界的面，對神明悍然斬下屠刀。
澤法自嘲一笑。
“要不是被你激勵了，老夫恐怕還沒這個膽量吧……”
就當是先行一步，幫你探探那個老不死的底好了。
加油啊，小鬼。
叮鈴鈴 自行車的車鈴再響起來的時候，是因為青雉發現，前面好像堵車了。
不對，這是在大海上，騎車的只有他自己。
應該說是堵船了才對。
青雉摘下墨鏡，望著前方海域上密密麻麻的船只，不由揉了揉眼睛。
這些船只大小不一，桅桿上飄揚著各式各樣的旗幟，有大半似乎還是海賊船。
粗略估算，總共得有上百艘之多，將通往銀河海域的航道，堵得水泄不通。
“啊啦……”
他撓了撓頭，有些困擾地自語，“這是要開什么萬國博覽會嗎？”
還是什么世界第一武道大會？
“喂！前面的家伙，別擋道！”
一艘造型猙獰的海賊船上，滿臉刀疤的船長探出身子，兇狠地吼道，“要排隊懂不懂？懂不懂規矩，想挑戰夏諾大人，就給我老老實實到后面等著去！”
“挑戰？”
青雉眨了眨眼。
“切，又一個白癡。”
旁邊一艘船上，穿著花襯衫的海賊嗤笑道，“真不知道還是裝的啊？沒看報紙？上面可是刊登了消息，說是夏諾大人宣布，只要有人能接下自己一招，就等同于擊敗了他，有資格問鼎空出的海上皇帝寶座！”
“那種強到可怕的大人物，擊敗他是做夢，但接一招而已，嘿嘿，誰沒這個信心啊！”
“現在整個新世界的海賊，都瘋了一樣，往這兒趕呢！”
“是啊，哈哈，自從羅杰被處刑后，好久都沒有過如此盛會了！”
另一艘海賊船上，有人笑嘻嘻地附和，“聽說連懸賞五億貝利以上的大海賊，都來了好幾位啊！也不知道我們來不來及。”
“喂，那個騎破自行車的廢柴大叔，現在知道自己誤入了怎樣的大場面了吧，在那里按鈴吵死人了，去去去，要不是這里是落幕者的地盤，早一炮轟死你了！”
“就是，跟你沒關系就趕緊滾開，別耽誤大爺們揚名立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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