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該回去了。”
“嗯。”
凜音點了一下頭，身體依舊泛軟。
剛才的情事中，她尚且能坦然面對真澄。
可以嬌聲哼吟，可以軟聲請求，但從那種狀況中抽離過后，再去直視真澄那含笑的眉眼時，她便做不到自如了。
更深的羞意遲到，巫女小姐耳根發燙。
凜音怔了半晌，沒去接真澄向她伸出的手，執意自己站了起來。
真澄先是一愣，而后才笑著瞇起眼，煞有其事地點頭。
兩人并肩走向本殿后的住宅，凜音默不作聲感知著心情的異樣，雙腿的綿軟，也許是因為剛才的事，她竟然生出了想要找人撒嬌的心情。
找剛才這個溫柔地對待她，支配她，掌控她的男生撒嬌。
意識到心態的反常，凜音悄悄攥住指尖，也攥住那些被泡軟的微微發燙的情愫。
經過剛才的事，自己在真澄心里的形象變成了什么樣子呢？
真澄一言不發，凜音不動聲色地朝他瞥過去一眼，發現真澄實在安靜，臉色古井無波，窺探不出任何情緒。
她的腳步緩下半拍，想要撒嬌的心情還沒送出去，就已經因真澄的反應而落空。
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包圍了凜音。
怎么回事，明明并沒有跨出那最關鍵的一步，自己卻擅自期待，擅自失望起來了。
她干脆地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情，微微垂下眼睫，只跟在真澄半步之內的距離。
步履不停，她也漸漸收攏心緒。
正當凜音要把這份心思用理性徹底消弭時，真澄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凜音。
“在想什么？一臉心事的樣子。”
“有嗎？”
凜音錯愕。
“原本我只是猜的，看到你現在的樣子總算確定了。”
“……狡猾。”
凜音小聲嘟囔，聲音隱含著埋怨的意味，又有點像撒嬌。
“難道說……”
真澄用手摩挲下巴思考，“你還是很在意剛才的事？”
“如果是這樣完全不用擔心，我設身處境想了一下，在這種環境確實不怎么合適……”
剩下的話被巫女小姐冷冰冰的視線叫停。
“我在你心里就像是那種膚淺，欲望很大的女生嗎？”
凜音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鬧別扭。
“后面那個先不提，凜音在我心里絕對不膚淺就是了。”
真澄拍著胸脯保證。
然而這句回答完全不能使凜音滿意，她冷淡地凝視真澄。
“「后面那個先不提」是什么意思？”
“呃。”
真澄逃也似地避開黑發美少女的視線。
秋夜涼如水，呼嘯而來的風用力打在他的臉上。
“……算了。”
凜音不跟他計較地嘆一口氣，整個人徹底軟糯，心，身，故作冷硬的唇角都一同軟下來。
“我只是在擔心，你會不會因我剛才那副癡態而覺得……”
“才不會喔。”
像是覺得好笑般，真澄笑了起來，換來凜音一拳捶在他胸口。
“別笑得那么惡心。”
“我才沒有。”
她的手無意間碰到了真澄的肩膀。那股力道，讓真澄聯想到巫女小姐剛才仿佛要擔心掉下去，提心吊膽抱緊真澄的模樣。
“明明就有！”
凜音說著又用貓貓拳輕捶了真澄一下，這算什么？幼兒園兒童毫無攻擊性的拌嘴嗎？
“剛才也是，我都說不要了你還……惡心！差勁！難以置信！”
真澄心甘情愿地默默承受，等凜音撒嬌夠了，輕輕牽起她纖細的手。
“對我這種惡心，差勁，無藥可救的惡徒如此包容，巫女小姐真是溫柔呢。”
“惡心。”
“抱歉，我知道錯了，凜音。”
“差勁。”
“嗯，拜托原諒我吧，凜音。”
雪白纖細的手腕被握緊，凜音又用額頭撞過來一下，對他沒個正形的樣子表示不滿。
“……原諒你了。”
“感激不盡。”
真澄發現自己完全管不住上揚的唇角。
察覺懷里的美少女好像已經將剛才的負面情緒發泄掉了，真澄松開她的手腕。
“我們回去吧。”
簡單一句話，便將凜音的思緒攪得天翻地覆。
“嗯。”
凜音呼吸微頓，在真澄的凝視下，她呼出一口氣，視線不自覺地撇向一側——
她旋即意識到，這是害羞的表現。
巫女小姐沒辦法再與真澄對視，余光里是被黑暗籠罩的庭院的輪廓，她緊了一下喉嚨。
兩人相對無言地往前走，回到住宅附近，在中庭就聽見女生們的交談聲。
“……真澄已經離開53分鐘了。”
澪心急如焚，旁邊千愛不停勸慰她。
“澪姐姐不用緊張啦，真澄哥和凜音肯定不會背著我們偷偷——”
說到一半她突然頓住，緊接著驀地抬高音量。
“你看，他們兩個回來了。”
“真澄！”
澪直接撲進真澄懷中，一開始柔軟的觸感，而后變成沖擊，麻痹了真澄全身。
“這么晚了，我好擔心你，真澄。”
澪再度喊他的名字，語氣過于急切。
“……我也沒去太久吧。”真澄無奈，慢慢地拍撫她纖細的背，“而且在這里能有什么危險。”
“我聽說這附近可能會有熊和野豬出沒，就算真澄能撂倒歹徒，也沒辦法和那種猛獸對抗吧。”
“澪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
旁邊傳來凜音語重心長的嘆息。
聽到她的挖苦，澪一臉不高興地松開真澄，瞪視凜音的瞳孔微微瞇起。
“這是……”
麻美先她一步開口說道。
“嗚哇！這不是我在信長書店買的那套巫女服嗎？我就知道，小凜音絕對很適合這套cos服！”
凜音的表情僵住，糟糕，忘記換掉衣服了。
還好，繩結系得很緊，應該看不出凌亂的端倪。
“真不愧是小凜音，超可愛的！明明是圣潔的巫女服，卻又有種煽情的反差！哇啊啊啊啊啊！至福！”
麻美夸張地握緊自己的拳頭，熱切的視線緊盯得凜音一陣不自在。
生怕被對方看不出不對勁的地方。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麻美眼中放出妖異的光芒。
“對了，莫非符紙也貼……”
“沒有！”
凜音搶話般打斷她，不假思索地否認。
“這樣啊。”
麻美的表情難掩失落。
“……唔。”
雖然欺騙朋友讓凜音心里很是過意不去，但貼上去后又被真澄揭下來這種事，更加難以啟齒。
“說起來，凜音的嗓子是不是有點啞？”
千愛忽然問。
真澄和凜音雙雙提起了心。
“那個是因為……”
支支吾吾的凜音臉頰泛起紅暈。
“唔呃。”
大腿肌肉突然襲來酸痛的感覺，凜音不由得僵硬地站住。
糟糕。
原因很簡單……大概，就是，那個……因為之前身體無意識地想排除異物，就緊緊地咬住了……呃……肌肉有點酸……
但是，不會吧？應該不會被發現了吧？
不，那種事，怎么可能一看就會知道。
“怎么了？凜音，你臉好紅。”
千愛表示關心。
“身體……嗚哇，也好僵硬，凜音沒事吧？話說眼圈也有點紅喔。”
“小千愛。”
麻美扯了扯她的袖子，微微搖頭，像是要她別再繼續說下去。
“嗯？”
千愛不明就里地歪著腦袋。
麻美便湊到她的耳邊說道：“小千愛就不要再問啦，小凜音這反應，明顯就是躲到角落里，一個人偷偷哭鼻子去了吧。”
雖然刻意壓低了音量，但在場就這么幾個人，即便離得稍遠的真澄和澪也能聽得見。
千愛頓時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來如此，回到睽違已久的家鄉，觸景傷情，難免會覺得悲傷。
偏偏凜音又是個堅強美麗的女生，不想在關系親近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
眼圈是因為流淚，臉紅是因為害羞，腿酸僵硬，大概是蹲了太久吧。
麻美為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和冰雪聰明感到自得。
“……那個，你們可能誤會了。”
凜音面露難色。
麻美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千愛也當著她的面溫聲寬慰。
“小凜音什么也不用說，身為朋友，我們會永遠陪著你的！”
“就是說啊，凜音，以后大家一起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吧！”
凜音發出非常微弱的嘆息。
“不，你們真的誤……算了，就當是這樣吧。”
這種誤會，總比剛才的事情被發現要好。
平時一直與凜音相看兩厭的死對頭澪，此刻也走了過來，唇角微勾，露出小惡魔的笑容。
“誒，凜音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樣子啊，真想看看呢。”
凜音對她的調侃不以為忤。
“我沒哭！”
……至少不是因為那種事哭。
“好好好，凜音還真是嘴硬呢。”只見澪露出贏家般的表情。
要是把事情全盤托出，說不定就能看見她彎著脊背，像一只敗犬一樣的姿態了，凜音心想。
但是……
怎么可能說出口！
而且，這其實是另一種安慰吧，隱藏在調侃下的那份別扭的關心，凜音能覺察到。
“凜音……別哭……”
海月用手帕擦拭凜音的臉頰。
“謝謝你，海月，不過我真的沒哭。”
繼承人小姐如此強調后，海月輕微呢喃。
“可是……凜音……那個時候……就會哭……”
凜音的肩膀頓時用力到呈九十度，臉紅到脖子根。
為了趕工視頻而熬夜的那個晚上，她從真澄口中得知，在給自己上藥的時候，海月一直躲在門縫后偷看。
“海月發現什么了嗎！”
“哼哼”
水母少女彎起唇角，浮現洋洋得意的弧度。
“凜音，你這是……”
千愛納悶地看著反應突然激烈的凜音。
“沒什么，我有些事想和海月單獨說。”
“喔，哦……”
千愛呆呆地點了一下頭，旋即把臉轉向澪。
“澪姐姐，這是怎樣？”
“誰知道那對過家家式的母女要做什么。”
澪抱著手臂，語氣冷淡。
對凜音一直袒護卑女海月的這一點，澪非常不滿。
“真是的，澪姐姐也表現得坦率一點啊。”
千愛悄然嘆息。
“你吃錯藥了？說什么呢？”
“澪姐姐明明就是個很溫柔，關心朋友的女生啊，想安慰凜音就直說嘛。”
“哇，別說得那么惡心。”
澪像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般，不停撫摸手臂。
“我只關心真澄一個人，要是你們意志消沉，真澄也會擔心，僅此而已。”
“哎，知道了，澪姐姐不用害羞啦！”
“吵死了！你這家伙真是有夠吵的！簡直和電車上的女高中生一樣。”
相較于澪露骨地表現出嫌棄的表情，千愛發出愉快的笑聲。
“一點不懂和前輩相處的禮儀，給我長點記性！”
澪捏住千愛柔軟的臉頰肉，然后用力向兩邊拉扯。
“好痛！好痛！這是前輩霸凌后輩啦！”
兩人份的影子被燈光篩落在和室內，真澄眼看兩個影子重迭在一起，忍不住“噗哧”一笑。
澪如果能融入大家之間，實在是太好了。
“……說起來，真澄君看見小凜音哭鼻子的樣子了？”
麻美悄悄貼近真澄，用手肘輕輕頂撞了一下真澄的側腹，語帶揶揄地說道。
“嗯，看見了。”
真澄坦然點頭，不過哭鼻子的原因，貌似并不是觸景生情，而是……他自己。
“誒，好羨慕，我也想看美少女哭啊。”
麻美由衷感嘆。
“你這是什么癖好。”
真澄表情古怪。
“因為凜音這種冰美人梨花帶雨的樣子很稀有啊，而且一定很好看。”
嗯，的確很好看沒錯。
眼神就像是小鹿一般濕漉漉的，又乖又軟，嫵媚妖嬈，將所有心緒都勾去。
惹人憐愛。
“咦？真澄君口袋里的是什么？”
麻美忽然注意到真澄口袋里露出了朱紅色的一角。
“嗯？你說什么……”
真澄后知后覺地捂住口袋，同時嘴上掩飾道：“不，什么都沒有！”
但為時已晚。
這反應堪稱教科書式的「欲蓋彌彰」。
麻美眼疾手快，捏著其中一角將其拽了出來，雙眸猛然睜大。
“這是……巫女服里的內搭！？”
麻美不由驚呼。
“怎么會在真澄君這里？”
“我才想問為什么巫女服的內搭是這種款式。”
真澄無奈地闔上眼，只有三張符紙什么的。
“別扯開話題。”
麻美不悅地皺起眉頭。
“這張符紙……”
“你能別像只嗅氣味的警犬一樣嘛。”
“少啰嗦！”
銳利的目光，麻美惡狠狠地瞪視他。
“真澄君還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我想全權委托給古美門律師處理。”
“駁回！證據已經很充分了。”
真澄頭疼地按住太陽穴，深深地吸了口氣。
“那樣的話，我無話可說。”
“是嘛。”
麻美別有意味地點頭。
“真澄君。”
“嗯？”
真澄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麻美吊得老高的唇角咧出一口雪白牙齒，擺出捉弄人般的笑臉。
“這件事，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這件事，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和室的走廊里，凜音語重心長地叮囑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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