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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遺民泣血遞陰狀,燒王告(重要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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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宋島,馬尼拉。

  一股子恐怖尸臭味始終縈繞不去的大侖山中。

  一個身穿破爛長衫,滿臉都是憔悴悲慟之色的青年,懷里抱著一個大概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剛剛下過雨,滿是泥濘的林間穿行。

  空余的那只手里握著一枚朱砂斑駁的桃木羅盤,指針上綁著一根頭發,貌似是在施法尋找什么人。

  “爹,我想娘了。”

  趴在他懷中的小女孩抬起頭來小聲傾訴著對母親的思念,卻用力咬住下唇,努力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可正是女兒的這份懂事,讓葉昭心頭格外酸楚自責,輕拍她的后背,口中溫柔安慰道:

  “囡囡乖,快找到了,爹爹很快就會找到你母親了。”

  只是看了一眼手中桃木羅盤的指針,心中升起一陣巨大的陰霾。

  神州子民遠比東、西弗朗機人更早進入南洋,后者最早來到這里的殖民者也不過是在四十年前登陸。

  可早在趙宋時期,呂宋、爪哇、婆羅洲就已經有了眾多神州移民的聚居群落,他們的祖上大多都是閩州治和粵州治人。

  葉家雖然沒有那么早,也在馬尼拉定居了三代人,依舊傳承著神州文化和習俗。

  他本人更是一位地班職官六品陰訟師,在附近諸島的僑民社群中都有不小的聲望。

  此職官法位的靈應名為通幽,能讓死者開口,為陰魂伸冤。

  只要為陰鬼伸張冤屈之后,就能得到一部分苦主生前的能力,甚至得到對方化身的陰鬼效力,反正在這個世界也沒有陰間可去。

  只是,當初那場弗朗機人發動的大屠殺來的猝不及防,他們一家三口不小心失散。

  葉昭仗著自身六品職官的實力,才能帶著幼年的女兒逃進了深山里,一直躲了一個月,等風頭過去才敢出來。

  萬幸,這里屬于熱帶,即使十月的晚上也不冷。

  否則家境還算優渥的父女二人當了一個月野人,早就因為找不到吃的凍餓而死了。

  當他和女兒前幾天走出深山,準備用自己的絕活尋陰問路尋找失散的妻子時,意外卻發生了。

  羅盤以妻子的一根發絲為媒介施法,理應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可尋陰問路最終卻給他指引了好幾個錯誤的地點。

  每次趕到目的地的時候都什么也沒有發現,這個范圍足足橫跨了好幾個山頭,有時還顯示“妻子”在高速移動。

  葉昭處理的尋人案子雖然不算太多,以前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讓他對自己的絕活都產生了深深懷疑。

  “這門絕活以前幫我破過好幾次大案,這次怎么偏偏就是找不到婉慧呢?”

  若說他的妻子沒死,幾次借陰鬼扶乩都是大兇;若說他的妻子死了,卻怎么都召不來對方的魂魄,找不到她的尸體。

  不知道撲空了多少次之后,羅盤又換了一個方向,指引他們進入了一條河水依舊泛著可疑暗紅色的河谷里。

  最終停在了一顆半埋在河邊泥沙里的森白頭骨身邊。

  “婉慧!”

  葉昭的心臟咯噔一跳,即使早有預料,這一刻依舊心痛到難以呼吸。

  尤其是看到頭骨上的慘烈痕跡,更是讓他悲痛欲絕。

  頭骨眉心正中有一只彈孔,顯然她死于一場近距離的處決式槍殺,否則火繩槍的彈孔不會這么精準。

  此時骨頭上面沒有半點血肉,卻連顱骨內部都遍布了尖銳鳥喙啄食過的痕跡,證明它的主人在死后遭遇了何等悲慘的待遇。

  此時,空洞洞的眼眶瞪著天空,下顎大張,好像依舊在控訴蒼天的不公。

  “爹?”

  小女兒感受到父親劇烈顫抖的身體,想要扭頭去看,卻被葉昭一把捂住眼睛。

  “囡囡,不要看!”

  聲音中帶著一絲怎么也掩飾不住的顫抖,那是痛、是恨、是悔。

  敏銳地意識到了什么,小女兒肩膀一抖一抖,先是小聲啜泣,然后再也忍不住趴在父親的懷里嚎啕大哭。

  “娘——!嗚嗚嗚.娘.娘.”

  葉昭用力抱緊女兒小小的身體,雙目通紅,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看到只剩一顆頭骨的妻子,還有河道里被淤泥掩埋的其他白骨,掛在樹上的人筋、毛發,以及附近到處都是的教皇國主保圣人之一圣方濟各的圣徽旗幟。

  他這位中三品的陰訟師,立刻就想明白了此前找人時一切異常的根由。

  妻子婉慧顯然早就在河谷上游被人槍殺,隨后渾身的血肉就被圣徽召喚來的食腐鳥群啄食一空。

  她也被這種惡毒的西洋儀式徹底拆散靈魂,魂飛魄散。

  弗朗機人也怕這場規模龐大的屠殺會制造出一個恐怖的邪祟,重新回來找他們復仇。

  葉昭的尋陰問路沒有出任何問題,之所以之前會次次都撲空,是因為距離羅盤更近的“婉慧”,是她那被食腐鳥類啄食吞吃的一塊塊血肉!

  直到下雨之后,她和許多同族殘缺的尸骨才被雨水沖進河里,擱淺在了下游的河床上。

  “紅!毛!鬼!啊——!!!”

  痛恨交加之下,葉昭眼角崩裂,流下兩行血淚。

  如果妻子婉慧只是單純的死了。

  他還有能耐靠著自己的職官法位,將化作陰鬼的妻子留在身邊。

  盡管普通人死后,理智和記憶都殘缺不全,只剩下最強烈的執念,可終歸還有一個念想。

  而且南洋本地存在許多信奉萬物有靈的巫師,他們掌握著各種奇詭的異術傳承。

  以后得了機緣未必不能把妻子供奉成擁有自我的守護靈,甚至區域性的地祇尊神。

  如今被弗朗機人強行拆散了魂魄,就算在世鬼神來此,也什么希望都沒有了。

  只要看看妻子婉慧的遭遇,還有這幾乎阻塞河道的累累白骨,就能想見自己從小到大的親人鄰里會是什么下場。

  此時葉昭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件事:

  “復仇——!!!”

  傾盡自己所有也要讓那些紅毛鬼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位陰訟師好像瀕死的孤狼,心底發出凄厲的悲鳴:

  “我要殺了你們這些雜碎!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可惜,弱者的眼淚毫無意義。

  孤身一人的六品神道職官對付零散的巡邏隊還成,卻根本不可能撼動弗朗機人的整個馬尼拉殖民地。

  殺幾個士兵對那些躲在棱堡里的高層來說,不疼不癢毫無意義。

  葉昭將哭累了昏睡過去的女兒放到河邊的一棵大樹下,身后自動閃出一只陰鬼小心看護。

  又取出自己的乾坤袋,從中掏出狼毫筆、一張青藤狀紙、青銅香爐.等等布置好一座嚴整的法壇。

  又將葉家歷代傳承的陰訟師一脈符應鎮物,一州之寶陰司朝天笏擺放其上。

  此寶錨定著人間“善惡若無報,乾坤必有私”的深切祈愿,凝聚著萬民遭受人間不公后,渴求祈求蒼天有眼,死后裁決的樸素倫理觀。

  他們這些陰訟師們一直相信,陰間曾經是存在的。

  師徒門人間口口相傳,這個世界并非一開始就是如今陰陽混同的模樣。

  而是由于先秦時的那一場天地大變,陰間才會消失不見,導致這一方天地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朝天笏的絕活便名為遞陰狀,燒王告!

  由陰訟師發動時,可以用一張狀紙向掌管陰世的陰天子狀告人間不平事,由陰官伸張正義。

  秘卷道書上說:“只要占住了公理,不為一己私利,就算只是一個七品陰訟師,都能求來陰官主持陽間公道。”

  只可惜,歷代先人雖然都有嘗試,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陰世無蹤的關系,縱使這絕活成功發動,也根本等不來什么陰司的審判。

  唯一摸索出的規律便是,越靠近咒禁長城,越是到了王朝將傾的亂世,它的反應就越強烈。

  而且從大漢開始,時間越往后,這朝天笏就越活躍。

  這才給了陰訟師們一種陰世還會重現的縹緲希望。

  “我們這些被大昭拋棄的僑民實在是已經走投無路了。

  朝廷視我們為奸民,山海會自顧不暇,除了祈求蒼天有眼,我們又能指望誰給公道?

  已經兩千年了,陰世該重現了!”

  葉昭以受害者的身份用自己的血淚寫完狀紙,開壇誦咒:

  “神王所告,無兇不聞。上攝六天,下統河源。五岳四瀆,善惡速分。千千萬萬,來至我前”

  將狀紙在朝天笏面前焚燒,看著它隨同青煙沒入舉頭三尺之處。

  然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砰砰砰.

  在青石板上磕得滿頭是血,口中祈求:

  “求陰天子慈悲,為馬尼拉僑民主持公道!”

  “求陰天子慈悲,為馬尼拉僑民主持公道”

  不知道磕了多少下,直到頭暈眼花,滿臉是血,形容凄厲。

  但這遞陰狀,燒王告就跟以前任何一次一樣,除了引得林間陰風呼嘯,鐵鏈拖動聲大作之外,沒有得到任何陰官的回應。

  葉昭的血淚都已經哭干,目睹此景,支撐著他的最后一口心氣也陡然消散,滿臉慘然:

  “沒用,還是沒用啊!

  這人間真就沒有公道可言嗎?”

  就在這時。

  他的耳畔忽傳厲嘯,卻是一柄車輪巨斧突然從河谷上游,朝著趴在地上葉昭兇狠斬來,誓要將他攔腰斬成兩段。

  這位精神恍惚的陰訟師還沒反應過來。

  身后突然浮現出五個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陰鬼,卷起一陣陰風,以小鬼抬轎之術帶著他瞬間翻滾出去三丈遠。

  僥幸躲開了這致命一擊。

  巨斧繼續向前將他身后的好幾棵大樹都給輕松斬斷,又自動飛回一個脖子上戴著象牙飾品的巨漢手中。

  葉昭抬頭一看,不由臉色大變。

  卻見不知何時一弗朗機陸戰隊軍官,領著一隊火槍兵還有一群本地土著仆從軍,早就從四面對他完成了合圍。

  那弗朗機軍官臉上掛著貓戲老鼠般的譏諷,對左右笑道:

  “我就知道,大昭人有收斂親人遺骸讓他們入土為安的傳統。

  殺完他們全族之后,只要守著這些被曝尸的遺骸就一定會有收獲。

  你們看,咱們前后在這里蹲了一個月,果不其然先后殺了一百多個漏網之魚,這次又逮到一個中三品職官。

  他們個個都來找親人的遺骸,個個都自投羅網,簡直是要蠢死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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