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澄知道韓武圭是一位跟阿綃姐姐一樣的四品龍,早就修成了法廟壇城,只要他想,整個郡王府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故而,巫蠱桐木人的道袍袖子里早就提前裝上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進入戒備并不怎么森嚴的郡王府如入無人之境,不要說小小四品,就算在世鬼神盯著也發現不了。
加之將桐木人點化為護法靈將后,它自己就可以埋自己,不用像當初的姜文淵一樣還得找人手動埋。
“這韓武圭到底睡哪?”
轉了一圈,借來本體的聚獸調禽,點化萬類切入周圍那些蛇蟲鼠蟻的視角,很快就將那位廣澤王世子的情報打聽清楚。
現在韓武圭已經無法無天到干脆不住他原本的院子,而是在他的父王現任廣澤郡王韓欽煜的四位側妃院中輪宿。
這要是換成一般宗室,早就被郡王府里的屬官一封密奏送到皇帝手中,將之剝奪繼承權了。
也就是韓武圭這種篡奪了一部分社稷主權利的龍,仗著一道九州社令箓控制了王府所有人,才敢這么肆無忌憚。
王澄控制一只喜鵲停在次妃臥房的窗外枝丫上,不僅第一次看到了韓武圭的真身,還看到了讓他眼瞎的一幕。
“咳!”
薄紗床簾后韓武圭突然咳嗽一聲,在外伺候的四個清秀婢女連忙走進來,在床邊跪成一排,張開嘴巴仰起頭。
韓武圭從床簾里探出上半身,依次將喉嚨里的吐到四個婢女張開的嘴巴里。
“靠!活的美人盂?不把人當人,這玩意兒早特么該死了!”
王澄看的一陣惡心。
就算很多權貴們已經滿足不了一般程度的刺激,時不時就能整出一些何不食肉糜的花活,但變態到這種程度的終究還是少數。
他也只知道在本朝玩這一套最出名的,便是某個聰明絕頂的獨眼龍。
突然,有一個婢女跟他一樣受不了干嘔了一下。
一個冷颼颼的聲音頓時在她頭頂響起:
“夏荷,你竟然嫌棄本世子?”
名叫夏荷的婢女嚇得花容變色,身子抖得像鵪鶉一樣,慌忙求饒:
“奴奴婢沒有,世子,饒命啊!求求你,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韓武圭的眼里卻毫無憐憫,只有暴虐。
隨口吐出一個字:
“死!”
那婢女頓時身體一僵,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雙方位格天差地別,四品龍想殺一個凡人女孩,僅僅需要一個命令就足夠了。
“拖出去!別在這兒擾了本世子的興致。”
其他三個婢女強忍著惡心、畏懼和悲切,把朝夕相處的姐妹抬了出去。
韓武圭殺了人,心情才算是稍微好了一點,翻身抱住那位對這一幕已經習以為常,毫無異色的次妃正要繼續。
卻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哆嗦,只能無奈作罷。
感覺微微有些眩暈,還以為自己偶感風寒是狀態不好,心道:
“轉世后的這一具人身實在太脆弱了,一場風寒都有可能要了小命,我一定要想辦法重續龍之路。
在世鬼神的法相配合大妖怪的肉身,才是墻內世界的巔峰戰力。
但我的人身受困在這郡王府中,俞龍戚虎就在不遠處的福寧州,只能繼續安排本體鰲君動手!”
“我到現在都想不起來,乖龍珠和我的那道分魂被蒲壽英拿走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我至少記得,我一開始的目標是九龍江的宴夫人。
最后我的九龍吐珠局失敗,她卻不僅成功脫困,這些日子還混的風生水起。
天草四郎入寇時助俞志輔彈開臺風,前段時間還被皇帝敕封為青嵐湖龍君,一頭扎進了我的大本營。
既然主動送上門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乖龍珠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落到這龍女的身上,我都絕不能放過她!”
只是今天莫名其妙感覺有些困倦,決定等自己好了再派本體動手。
連晚飯都沒吃,便摟著那位美艷的次妃睡了過去。
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
巫蠱桐木人已經將自己埋進了女眷所居住的正院里。
地點就在最中間的老廣澤郡王臥房門前。
呼——!
晦暗不祥的巫蠱降殃炁從四面八方朝著郡王府匯集而來。
官氣、龍氣、漢始皇帝王神炁全都不能阻擋,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任由對方長驅直入。
這種尤其克制貴人的邪門道炁,被巫蠱桐木人進一步污染,變成一群沒有五官,只長著一張昆蟲口器,皮膚呈現出木質紋理的慘白小人。
它們和王澄一起抬頭,看向了頭頂那一道屬于韓武圭的命數、氣象。
韓家的龍子龍孫身上自帶龍氣,郡王這一級仍能維持些許龍形,大概是因為本體鰲君的關系,氣象隱隱匯聚成一只龍龜模樣的霸下!
“吃吃吃”
然后那些慘白小人一擁而上,從這頭霸下最好吃的.裙邊開始啃噬起來。
這氣象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被吃,就那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裙邊被啃光,任由一群小人鉆進了殼里。
最后所有小人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殼里不停傳出“咯吱咯吱.”無比瘆人的咀嚼聲。
奇貨:巫蠱桐木人(一州之寶)
將桐木人埋在某位太子或世子的宮殿里,對方就會被人偶中巫蠱之禍的怨念咒殺而死。
目標實力越強,堅持的時間也會越長。
若有實力不俗的木匠開壇做法,可將下三品目標死亡時間縮短為三日,中三品縮短為七日,上三品至少一月。
王澄估算了一下時間:
“就算沒有另外一個中三品的木匠獻祭生命開壇做法,最短七天,最晚十幾天韓武圭就會駕鶴歸西。
如今有資格繼承四子興王一脈皇位的六子益王一脈,全家剛剛全部死的干凈利落。
這支本來就跟老四成祖一脈不對付,屬于韓家長子大宗余脈的廣澤王一系無論遭遇什么死法都不足為奇。
就算是我王富貴光明正大地殺了人,本地的官員恐怕也不會覺得我是兇手,而是認定殺人者還是社稷主!
而社稷主看誰都像是龜山書社的反賊,天黑請閉眼,開始狼人殺。
可以說這段時間是韓武圭最好殺,也是后患最少的時候。”
至于韓武圭的本體鰲君,他們兩個也準備好了計劃。
妖怪轉世之后,人身才是更重要的本體。
妖身死后本體沒什么事,就跟禿驢、龜靈娘娘一樣,把本體熬成阿膠、龜苓膏吃了也就吃了。
而人身死后卻會對妖身產生劇烈沖擊,尤其是萬一最緊要的泥塑神胎逃不回來,妖身必定會遭受重創。
所以他們準備等韓武圭被咒死的那一天再埋伏鰲君,開動馬力用蜃樓云龍艦一口氣創死他!
“也不知道這次的無本買賣能從韓武圭身上‘買’到什么好東西。
命外之人的命格?落星湖水君神敕?另一道九州社令箓?廣澤王世子之位?.這么算算韓武圭身上的好東西還真不少。”
當然世子之爭只是玩笑話。
一國之寶玄武門牌匾有前置要求:“本身就有角逐那個位置的資格。”
那些戰績輝煌的“鐵銃一騎討”就算擊殺了大人物,也不能繼承對方的位置。
況且,王澄對廣澤王世子這個所謂韓家“命外之人”的位置本來就不感興趣,沒有打算幫韓家再造天下。
王澄一直等到夜深人靜,都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眼看只要數著日子就能輕松收走韓武圭的性命,他的意識正要脫離桐木人,回家跟阿綃姐姐一起苦修。
突然發現天空中一線暗淡的神光微微一閃,落到了身邊的主臥里。
他靠著剛剛打開的耳竅“耳聽怒”,還有出類拔萃的聽雷靈應,聽到房中那個一直陷入昏睡狀態,呼吸微微的老者突然抖了一下。
然后就睜開了眼睛。
房間中仿佛打了個霹靂,神光亂晃,虛室生白。
王澄倒抽一口涼氣:
“什么情況?郡王府里還藏著一個.上三品在世鬼神?”
隨即就聽那個現任廣澤郡王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
明明是個臉上生出許多老人斑的古稀老人,卻步履矯健地翻身下床,推開房門走到空無一人的院子里,打了一套舒筋活血的五禽戲。
整個郡王府都知道老郡王命不久矣,隨時都有可能駕鶴歸西,所有人都在圍著世子韓武圭獻媚。
這院子里竟連一個值夜的下人都沒有,自然沒人看到老廣澤王這種“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旺盛精氣神。
否則這郡王府中從上到下,從世子、側妃到侍衛、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活活嚇昏過去。
只有用暗度陳倉遮掩身形的王澄一個人目睹了這一幕,順便拿錢眼掃了他一眼:
奇貨:廣澤郡王韓欽煜,上三品天班職官‘萬住菩薩’.
這里只是三分之一個韓欽煜,屬《佛說皇極結果寶卷》所載至高秘傳正法‘降三世明王身’中的過去青陽身成祖奉天靖難之前,唯有煉成此法才可為白蓮教主 縱使王澄已經只差一步便晉升四品,能用奇貨可居看到的信息也只有寥寥數語。
而就算只從這有限的信息中,他也瞬間意識到,自己在陰差陽錯之間發現了這位現任廣澤郡王身上的驚天秘密。
臉色變幻不休:
“我曾聽說白蓮教最初傳承自波斯帝國的摩尼教,又名食菜魔教,最初的領導者宣稱:殺一人者為一住菩薩,殺十人為十住菩薩.
這一佛門職官法位后來成了白蓮道特有,從最低級的一住菩薩開始依次晉升。
七品的授箓科儀只是殺一人,六品時便需要殺十人,五品要殺百人,四品殺千人,三品這要屠萬人以殺證道!
科儀雖然簡單直接,但能做到的卻寥寥無幾。
據說當年白蓮教持續不斷造反,就是為了湊夠晉升所用的祭品。
這位深藏不露的廣澤郡王竟然騙過了所有人,偷偷修成了上三品的萬住菩薩,而且還只是三分之一。
有此等高深道行卻裝病不起,當初連白鱗衛上門都沒有出面(99章),暗地里卻借機出竅神游,不知在謀劃什么。
此人不動則已,一動恐怕就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