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周遭的云霧都被沖擊波炸得四散紛飛,天草四郎換了一個方向倒飛而回。
還在半空時,身上就傳來一片讓人牙酸的骨節炸響聲。
這場天雷地火驚天一撞的駭人場面,不僅是來自大功率雷火樞機的超強馬力,更來自天童子全力逃跑時那快若奔雷的飛行速度。
就算蜃樓云龍艦停在那里一動不動,結果也不會有什么太大變化。
要怪就只能怪這血祭式神的燃血遁法沒有剎車!
天草四郎倒飛回去的同時,那艘在王澄控制下變成一艘“炮塔裝甲艦”的天工寶船也轟然巨震,當場后退了半步。
船上沒有安全帶,一群童兒們、還有邪祟船員們全都“咕嚕咕嚕”滾了一地。
就連王澄都腳下不穩,即使早就做好了迎接撞擊的準備,也不由自主猛地向前撲倒,直到撲進阿綃姐姐綿軟溫香的懷抱里才止住去勢。
抬頭一看,戰艦艦艏多出了一個巨大的人形凹陷。
中間最薄的地方隱約透出了外界的天光,周圍鋼鐵材質放射狀的凹陷、皸裂,讓人觸目驚心。
幸虧看起來黑沉沉的艦體并不是真的鋼鐵,相撞后并沒有致命的金屬破片橫掃船艙。
在受損的一瞬間就吸收了天草四郎身上大部分的動能,重新變成如夢似幻的蜃氣,此刻已經開始慢慢自動修復。
事實上不修復也沒關系。
彈回去的天草四郎已經重新落到了俞龍戚虎的手里,半成品的蜃樓云龍艦也沒有了出手的必要。
爬上甲板,遙遙看去。
天草四郎比蜃樓云龍艦撞的更慘。
后者是鐵包肉,他卻是神包肉。
啪啪啪.
被撞飛之后在海面上一路打了十幾個水漂,撞碎了數不清的浪尖和擋在他面前的魚鱉蝦蟹。
一群環繞他周身的式神第一時間就炸了一大半,鬼神法相斷手斷腳,流瀉出許多帶著濃厚香火味的金色光質血液。
被包裹在法相內部的肉身也遭受了超過法相承受極限的強烈鈍擊。
內臟受創嚴重,不僅七竅流血,連皮膚表面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血點,看這樣子就算是不去管他,只要不能及時醫治自己也得翹辮子。
“竟有義士出手相助?這倭寇頭目的死期到了!”
俞龍戚虎兩人也沒有料到竟然有人能悄悄潛伏在這里,關鍵時刻突然殺出,截斷了天草四郎逃跑的退路。
大喜之下卻也沒有忘了正事,反應極快。
俞志輔是以神御劍而來,能施展的手段有限。
但戚元敬的嫡系戚家軍都在這里,如今陣法破去,兵將合一,就算那倭寇首領困獸猶斗也再掀不起什么風浪。
從懷中掏出一本兵書拋向頭頂,封面寫著四個大字:《紀效新書》!
去年紹治三十九年,他在吳州治效力的時候寫成。
流傳開來之后被那些熱血未冷,還有殺賊報國之心的沿海官將們奉為至寶,幾乎到了“凡有兵寄者,莫不宗之”的地步。
自然而然蛻變為了專屬的兵道密卷。
與之相比,天草四郎只能拙劣地借用趙括兩千年前的兵法理論,但戚虎卻早就已是理論結合實踐,名震一方的軍事大家!
口中暴喝一聲:
“廟軍鬼卒鴛鴦伍何在?”
“將軍,在!”
戚家軍中的精銳,共計八百人的廟軍鬼卒鴛鴦伍也在殺穿陸地上的倭寇潰兵后,乘船追了上來。
養八百嫡系廟軍鬼卒已經是當前大昭上三品將軍們麾下親軍的極限數量。
只要讀一讀歷史就知道,核心精銳達到這種數量其實已經不算少了,許多著名戰例都是八百人。
霍去病:八百就八百,封狼居胥,踏破匈奴膽!
張遼:八百就八百,威震逍遙津,十萬吳兵喪膽還!
唐太宗:八百就八百,玄武門對掏,七世紀最強天可汗!老爹、老大、老三,愛你們哦。
昭成祖:八百就八百,奉天靖難,朕是順位繼承,誰贊成誰反對?
就算八百個壯勞力送去王澄的兵工廠,一個月也能凈賺一千二百兩白銀,直接躺贏。
這些鴛鴦伍以“終生不得說謊,心無城府”為代價,得了一手絕活虎倀兵馬。
鴛鴦陣一隊有12人,既能聚合成大陣又能分散成小陣,可以適應各種地形作戰,因對稱協作故而得名鴛鴦。
而虎倀兵馬則能讓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在殺掉倭寇后,將他們轉化為隨身倀鬼,上限十二個鬼子,只需一個人就能組成鴛鴦陣!
在兵道密卷《紀效新書》加持下,黑紅色的軍氣滾滾而下,這支廟軍鬼卒的規模一下子膨脹了近十倍。
每一個鴛鴦伍身后都至少站了七八個倭寇化作的倀鬼,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好不容易從水里爬起來的天草四郎。
俞龍、戚虎大步上前,這次戚虎主攻。
手中神威烈水槍槍頭接引八方軍氣,亮起一點炫目的熾白。
一點寒芒先至,隨后槍出如龍。
天草四郎的薙鐮早就被打飛,失去了防御的武器,只能咬著牙凌空畫出一個金色五芒星,擋在法相面前。
陰陽術·金屏風!
中平槍,槍中王,高不攔,低不拿,當中一點最難防!
比起一開始打的有來有往,此刻他面對得了軍陣加身的“完全體”戚元敬,卻是一觸即潰。
收槍時,他的肉身和法相各有一條胳膊離體拋飛,然后緊接著又是一槍。
“啊啊啊啊啊!”
天草四郎努力壓抑著慘叫,讓身邊同樣撞了個半死的海坊主擋在了自己面前。
戚元敬臉色不變,不論用什么招式,我自一槍破之。
天童子又捏碎脖子上的玫瑰念珠,強大的陰陽術、神術一個接一個在槍下崩潰,麾下的那些式神也不一會兒就全都死了個干干凈凈。
這個倭寇首領終于被徹底逼到了絕境,窮途末路,五官猙獰,流血的七竅襯得他仿若惡鬼。
但他此時最恨的卻不是俞龍戚虎,而是那個切斷他生路的“路人”!
驚鴻一瞥時看到那似乎是一艘黑漆漆的黑鐵戰艦,但是想想也不可能,鐵又怎么能浮在水面上?
一定是另一個在世鬼神給他編織的幻覺。
“該死!你真該死啊!不管我剛剛撞上的是什么東西。
我詛咒你這一生都失去沐浴主之榮光的機會,永遠都沉淪在這人間地獄里無法解脫!
啊——!”
凄厲怒吼一聲,接著就被戚元敬一槍洞穿心臟。
連那件一國之寶紙上談兵都被后者一槍挑飛,抬手接在掌心,屬于神州的寶物就此物歸原主。
一具破破爛爛的尸體倒下,但鬼神法相卻化作流光再借風遁逃離。
理論上,神道修行到上三品在世鬼神境,死后若能有幸“死而不亡”享受祭祀,便會回歸自己的神道法位,不能直接干涉人間。
在陽世意義上算是真的死了。
只能回到自己提前建設好的陵廟里,化作一尊困守一地的地祇。
從此他們都將無法離開自己的陵廟,一旦被大軍伐山破廟就差不多必死無疑,守久必失,再強也沒轍。
就算是按照生前的權柄,給信眾們賜福,大多也不能直接顯圣,需要借巫覡、祭酒、道士、仙婆娘、壇童、端公等職官為靈媒才行。
當然,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還可以靠著獻祭自身的鬼神法位嘗試轉世投胎。
只是比起那些達到五品自然轉生的妖怪,他們的神魂早已經被香火浸潤。
必須拋棄全部識神,也就是前身的記憶,只留純粹的性靈才有可能成功。
但這種情況下,幾乎沒有可能打破胎中之謎覺醒宿慧,成長起來之后也只會變成另一個“我”。
不到萬不得已時,沒有鬼神會這么做。
所以,當一個在世鬼神的肉身死去,基本上就可以認定人間因果斷絕,他真的已經死了。
就像老王這位一代靖海王一樣。
但是,天草四郎身上顯然有問題,他沒有在尸體中沉睡,也沒有回歸陵廟,而是正常逃跑。
此人不僅是陰陽師,還是一位圣十字教會的司鐸。
逃跑時展露出了另一面的神號,外表是一只通體純白的天使。
戴著金質鳥嘴面具,呈現出半人半鳥的模樣,一手持十字劍,一手持十字架,背后還長著一對潔白的翅膀,還真有那么一點圣潔的味道。
這種東方的皈依者或許一輩子都沒有去過那個經書中描繪的西方天國,卻把自己所有美好的想象和濾鏡給了那個理想世界。
又將所有的兇惡、愚昧、落后.留給了養育自己的原生文明,也算是東方從大航海時代開始的特色一景。
關鍵問題是,圣十字教會對自己在瀛洲發展出的唯一一位高序列“英靈”顯然十分大方。
這天使的臉上纏了一圈染血的麻布,遮住眼睛——圣遺物圣子的裹尸布碎片。
圣子別的本事一般,凡人士兵都能釘死他,但七日復活的絕活卻是無人能望其項背。
肉身死亡也不代表性靈死亡,還有機會重新來過。
王澄驚鴻一瞥,看清了這寶貝的底細。
正要提醒兩位在世鬼神。
“殺!”
包圍天草四郎的那些鴛鴦伍身上,滔天軍氣裹挾著數千倭寇倀鬼一個浪頭拍下去,讓這天使遲滯一瞬,一直守在旁邊給戚元敬掠陣的俞志輔忽然一劍斬落。
咔嚓!
瞬間砍掉了天草四郎身上傷痕累累的鬼號,后者氣息陡然衰落,差點掉下鬼神之境。
“啊——!”
慘叫一聲,然后才化作圣光加速消失不見。
至此不管天草四郎還能不能活,都再也不能讓大昭如臨大敵,全線告警。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