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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連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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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芝加哥,南區。

  短短一年光景,這片曾經被遺忘的角落已然面目全非。

  曾經人見人嫌的貧民窟,如今成了資本眼中的香餑餑。

  富商們揮舞著支票,將破舊的民宅改造成精品商鋪和高端公寓,一步步蠶食著窮人的生存空間。

  南區的第一家星巴克、屈臣氏、蘋果專賣店相繼拔地而起,像一群不速之客,擠占了原住民最后的棲身之所。

  小凱的艾萊柏酒吧里,生意依舊慘淡。

  靠著五六個雷打不動的老主顧,勉強維持著這間半死不活的營生。

  弗蘭克·加拉格像往常一樣窩在他的老位置,舉著啤酒瓶猛灌一口,扯著嗓子嚷嚷:

  “這幫有錢佬就跟當年登陸阿美莉卡的英國佬一個德行!用糖果茶葉這些破玩意兒,就想把咱們祖祖輩輩的地皮騙走!等咱們拿著那點錢揮霍完,連個遮風擋雨的地兒都沒了!”

  他灌了口酒,唾沫星子橫飛:“你們猜怎么著?那些出租公寓都是買咱們房子的資本家建的!他們給的錢,轉個圈又回到自己兜里!最后咱們窮人落得個房財兩空,流落街頭,徹底淪為資本的奴隸!”

  沒錯,弗蘭克·加拉格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拋妻棄子、坑蒙拐騙,為了口酒錢連裝gay、騙婚等等勾當都干得出來。

  但這個上世紀工業大學的肄業生,即便被D品毀了前程,腦子卻依然靈光,一眼看穿了南區這場烈火烹油的繁榮背后的把戲。

  眼下每條街上,至少一半住戶都歡天喜地地把破房子賣了高價,然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醉生夢死地揮霍。

  沒人想過錢花光后該怎么辦。

  不過這也難怪,在這槍聲不斷的鬼地方長大的人,誰會對這里有感情?

  換做是誰,天天提心吊膽地防著搶劫,都會想方設法逃離這個鬼地方。

  所以盡管酒吧里沒幾個客人,卻沒人贊同弗蘭克這番“高見”。

  “閉嘴吧弗蘭克!你這是眼紅!誰不知道你姑媽留的房子房契在菲奧娜手里,賣了你也分不到一個子兒!”

  “就是!要是能分錢,這老混蛋肯定第一個賣房!”

  “這就是媽惹法克的弗蘭克,每個月殘障補助金到賬那天,就是他最開心的時候,能喝個爛醉放屁!”

  “哈哈哈”

  一提起嘲諷弗蘭克,酒客們就來勁,整個酒吧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面對眾人的奚落,弗蘭克只能無奈地翻個白眼。

  這世道真奇怪,他說謊時人人都信,說真話反倒沒人當真了。

  說實話,他對南區還是有點感情的,就算真能賣房,他也不會輕易搬走,去其他陌生的地方。

  可惜就像別人說的,房契不在他手上,這事他根本做不了主。

  “凱,再來一杯。”他把空酒杯重重砸在吧臺上。

  小凱瞥了他一眼,這老家伙臉色慘白,額頭還冒著虛汗。

  本想勸他少喝點,但想到他那酒鬼德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拿起酒瓶給他續杯。

  誰知剛倒滿,就聽弗蘭克嘟囔:

  “記盧尼斯賬上.”

  “法克.你真覺得有人會給你買單?”

  小凱無奈搖頭。

  酒都倒了,也懶得收回去,推到他面前后,壓低聲音問:“聽說了嗎,弗蘭克?”

  “聽說什么?”弗蘭克醉眼朦朧地抬頭。

  “有個闊佬這幾天在湖畔公園免費發電話卡,每張卡里有50美金話費,天天都有人排隊去領。”

  “媽的,這就是我說的‘糖果’和‘茶葉’!有錢人騙我們離開老家的把戲!”

  “不不,你沒懂我意思。”小凱湊得更近,“你又沒手機,領了卡也沒用。不如多領幾張,來我這兒換錢——一張卡我給你20美金。”

  “咳咳咳”

  弗蘭克猛地嗆了一口,酒噴了一身。

  他擦干凈嘴角后,第一反應不是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條件發射地討價還價:“40!”

  “法克魷弗蘭克!你以為我能賣到50?22,不干拉倒!”

  見弗蘭克猶豫,小凱加碼道:“再讓你免費喝一天,成交?”

  這話一出,酒鬼弗蘭克還有什么好說的,立馬拍板:“成交!”

  這老混蛋也不嫌麻煩,端著酒杯就往外沖,猴急的樣子引得眾人哄笑。

  好在湖畔公園離得不遠,弗蘭克踉踉蹌蹌地走了十來分鐘就到了。

  只不過這里的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多,一隊隊男女舉著牌子正在游行。

  牌子上用鮮紅的油漆寫著:“還我工作”、“驅逐非法移民”、“拒絕廉價勞動力”、“保衛本土就業”等口號。

  顯然,《移民法案》才實施沒幾天,就已經嚴重沖擊了當地人的就業市場,引發了這場游行。

  但細想也不奇怪。

  如今芝加哥的最低時薪是12美元/小時,餐飲服務業如服務員則是7美元/小時(不含小費)。

  作為全美前五的大城市,這個薪資水平一直飽受詬病,遠低于紐約的16美元/小時。

  而現在,《移民法案》一通過,他們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了。

  因為來自南邊和西邊的非法移民在獲得工卡后,直接把價格卷到了30美元一天!

  特別是那些老墨,吃苦耐勞程度堪比東方人,甚至只要包吃包住,讓他們待滿一年獲得居住許可,就愿意免費工作。

  這踏馬的誰能卷得過?!

  本就生活艱難的芝加哥底層百姓,這下徹底沒活路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醫療改革》的實施,又讓這些正常領工資繳稅的普通人多了一筆強制性醫療稅。

  本就捉襟見肘的收入又被砍了一刀。

  難怪他們都不工作了,全跑到街上舉牌游行。

  聽說芝加哥還算好的,靠近墨西哥的新墨西哥州和德州鬧得更兇,廉價的老墨正在取代本土紅脖子的工作引發激烈沖突。

  網上已經有風聲,這幫暴脾氣正在組織武裝,準備集結人馬去國會山討說法。

  不過這些都跟弗蘭克沒關系。

  他這輩子正經工作的日子,兩只手都數得過來,怎么可能在乎什么失業率、薪資內卷?

  這老混蛋現在滿腦子只有小凱說的那個發電話卡的地方。

  一張卡換的錢,夠他喝一天的了。

  問了幾個人后,他終于找到湖邊排起的長隊。

  前面擺著張桌子,停著輛貨車,一張張嶄新的電話卡正被工作人員分發給排隊的人群。

  找了個機會插隊到熟人隊伍里后,弗蘭克聽到周圍人都在竊竊私語:

  “真稀奇,見過發食物發錢的,發電話卡算怎么回事?”

  “這你就不懂了,紐約、加州和德州那邊早就發了幾百萬張。聽說是歐洲電信公司搞促銷,砸了幾十億要在阿美莉卡打響名號。”

  “哈哈哈居然真有這種冤大頭!”

  雖然一個個嘴上罵著發卡人是蠢貨,但領卡時卻一個比一個積極踴躍。

  讓弗蘭克納悶的是,領卡既不需要駕照也不用身份證明,隨到隨拿,連登記都不用。

  更妙的是,還能以幫家人代領為由多拿幾張。

  這下弗蘭克可來勁了!

  “十二張!”他扯著嗓子喊道,“我要十二張!給我前妻、前女友、前前女友,還有大女兒、二兒子”

  “行了行了,沒人關心你要給誰。”發卡人頭也不抬地打斷他,不耐煩地數了十二張甩給他。

  弗蘭克美滋滋地把卡片塞進兜里,這可是兩三百美金的外快,夠他喝一個禮拜的酒,還能順便照顧下街頭老相好的生意。

  和他一樣,不少人拿到卡就直奔能套現的地方換錢。

  但也有人不在乎這點小錢,純粹是為了里面的通話時長,因此拿到卡后直接把卡插進手機,轉身又加入游行隊伍,繼續舉牌抗議。

  電話卡一到手,弗蘭克生怕小凱賴賬,把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拔腿就往酒吧沖。

  “砰!”酒吧大門被狠狠撞開。

  “凱!”

  弗蘭克氣喘吁吁地揮舞著電話卡,“十二張,300美金!”

  小凱被嚇得一哆嗦,看清是弗蘭克后不禁皺起眉頭。

  這老家伙狀態比剛才還糟,活像根在太陽下暴曬了三天三夜的腌黃瓜。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形容枯槁的弗蘭克。

  不過關心歸關心,小凱還是板著臉說道:“嘿,別欺負我數學不好,十二張應該是264美金,OK?”

  “什么eon!我可是店里的老顧客,你竟然連我這種老主顧都要克扣!”

  “行了,少廢話。”小凱不耐煩地把電話卡一張張插進讀卡器,熟練地操作著,將里面的預存話費轉到電子賬戶里。

  等所有電話卡都處理完畢后,他從收銀臺里數出一迭零錢,頭也不抬地遞給弗蘭克:“拿去吧。對了,記得告訴菲奧娜,她來換的話每張卡我多給五美元。”

  他舉著手等了半天沒反應,抬頭一看,頓時傻眼了。

  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弗蘭克此刻臉色慘白,雙眼布滿血絲,汗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淌,整個人搖搖欲墜:“送.送我去醫院!”

  話音剛落,弗蘭克兩眼一翻,直接栽倒在地。

  “弗蘭克!沃特發?弗蘭克?!”小凱慌了神。

  幾分鐘后,小凱焦急地撥打急救電話,卻被告知全市救護車都在罷工游行區域受阻,交通完全癱瘓,短時間內無法派車。

  看著地上不省人事的弗蘭克,小凱急得直跺腳。

  別誤會,他倒不是真有多在乎這個老酒鬼,主要是他和妻子小V都是菲奧娜的好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好友的父親死在眼前。

  可現在菲奧娜聯系不上,利普又在芝加哥大學。

  他現在只能期望這個號稱世界毀滅都會像蟑螂一樣頑強活著的弗蘭克能多撐一會。

  就在小凱一籌莫展時,救護車終于姍姍來遲。

  小凱讓一位熟客幫忙看店,自己跟著上了救護車。

  一路上,幾乎每條街都有舉著標語抗議的人群,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法克!這幫人到底在鬧什么?”小凱忍不住問道。

  醫護人員一邊給弗蘭克接上監護設備,一邊嘆氣解釋:“你沒看報紙嗎,這還不是媽惹法克的移民法案鬧的。現在芝加哥的最低時薪被卷到五美元,干一天活連暖氣費都不夠,誰還愿意工作?”

  “多少?!五美元?!”從不看新聞的小凱驚呆了,脫口而出:“上哪找這么便宜的工人?”

  “隨便去貧民窟找幾個非法移民就行。對了,你不是開酒吧的嗎?說不定請他們免費喝酒就能干活。反正現在政府都給他們發工卡了。”醫護人員半開玩笑地說。

  小凱摸著下巴陷入沉思,突然很想雇幾個老墨來酒吧打工。

但轉念一想,就自家酒吧這慘淡生意,怕是連五美元時薪的服務員都請不起  “法克!”

  醫護人員突然咒罵起來,“光是移民法案也就算了,現在醫改法案一實施,這周工資能不能按時發全都不好說!”

  小凱震驚道:“你們醫護人員的工資也會拖欠?”

  “怎么不會?”醫護人員咬牙切齒地說,“醫改后醫院收入主要靠保險公司的醫保賠付,可這幫吸血鬼理賠速度是出了名的慢!以后工資拖個十天半個月能到賬就不錯了!”

  他這話并不是危言聳聽,其實在醫改實施的當天,阿美醫學會(AMA)、阿美護士協會(ANA)、阿美外科醫生學院(ACS)、美阿美骨科協會(AAOS)等等組織機構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強烈批評改革未解決醫療責任保險的問題。

  醫改實施后,真正賺錢的只有保險公司,各大醫院需要承擔著比聯邦還大的風險。

  畢竟就想他剛剛說的,誰知道保險公司賠付速度到底能有多快?每次拖個上千萬美金的話,醫院都直接沒法運行了!

  “.好吧。”

  小凱當然不懂這些,只能困惑地撓了撓頭,沒再多問。

  他突然意識到,今天遇到的每個人火氣都特別大,怨氣沖天。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艱難行駛,救護車終于抵達醫院。

  小凱搓了搓手準備幫忙抬擔架,剛跳下車就愣在了原地。

  醫院門口,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正舉著“抵制醫改”的牌子高聲抗議,把醫院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醫生.醫生也罷工了?!”小凱徹底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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