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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老鄉,你早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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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安這幾天啥也沒干,就在等。

  等一個有高度震治覺悟的人。

  怎么說鑲黃旗這幫正宗滿洲韃子呢?

  人情世故他娘的真是一個不懂!

  趙副都統要的是什么?

  是態度!

  什么是態度?

  就你那份絞盡腦汁、東拼西湊出來的八百字檢討書?

  肯定不是!

  態度這東西,虛無縹緲,嘴上說的再好,筆下寫的再好都虛著咧,得用真金白銀來掂量、來體現。

  為啥這么多天過去,這幫滿韃子還沒悟出“真經”?

  說到底,這是一種集體認知的失衡。

  滿洲人對錢看得特別重!

  自個可以憑借權勢大貪特貪,但在能省的地方絕對不多花一個銅子兒,這個幾乎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底層的旗人就不用說了,即便是那些已經當了官的讓家里仆婦去買肉,也多半是等傍晚肉攤快要收鋪時一窩蜂跑去買那些由碎肉、邊角料組成的“折籮肉”。

  無它,便宜。

  買米也不愿整石購買,而是一升一升地零沽,美其名曰新鮮,實則是生怕囤在家里被蟲蛀或受潮,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去茶館更不單是為了品那口茶,而是為了蹭茶館里的免費開水,反正茶葉是自己帶的。順便蹭那冬日里的暖氣和炭火,若能再白聽一段說書或幾段曲子,那便是賺了。

  當然這種摳搜往好了說,也可以理解為一種“勤儉持家”的美德。

  在這種集體氛圍的長期影響下,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滿洲官員大多保持了這種“勤儉”作風。

  大白話就是只能爺占你便宜,想占爺便宜門都沒有!

  那些出生于權貴之家的紈绔則走向另一個極端——錢倒是舍的花,卻壓根沒有人情世故這個概念。

  在這幫紈绔子弟眼中,皇上是老大,他是老二。

  靠祖蔭吃的飯,跟你們講什么彎彎繞繞。

  所以,指望紈绔子弟出身的軍官能像那些在官場泥潭里摸爬滾打出來的漢官一樣,把人情世故玩得賊溜,壓根不可能。

  也沒人教他們,更不需要他們學這個。

  說這幫人樸實也罷,說他們單純也罷,總之,甭管是底層上來的還是出生就富貴的,壓根沒一個跟趙副都統對齊顆粒度。

  只有那出外任官,身邊請了漢人師爺幕僚的才懂得其中門道。

  然而,世上沒有絕對之事,總會有那開竅的。

  趙安老是打回人家的檢討書,總要有人會反思到底什么個情況,即便自個沒琢磨出其中道道來,也總有局外人指點迷津。

  當檢討書又一次被毫不留情打回后,第五參領下第六佐領太平垂頭喪氣回到家中,氣的將那頂象征著身份地位的頂戴往桌上狠狠一扔,整個人癱在椅子里發著悶氣。

  妻子陳氏是個漢人女子,見狀便放下手中的針線,挑眉問道:“爺,這又是被上面打回來了?”

  “嗯吶!”

  太平一臉沒好氣,委屈之下氣得拍了桌子,“媽的,老子那檢討書前前后后都改了九遍了!可每次那姓趙的都能挑出毛病來,這次更絕,說老子認識不深刻,沒觸及靈魂.靈魂是啥?他這不明擺著存心刁難人嗎!”

  陳氏聽后并未像一般旗人妻子那樣跟著丈夫一起罵街,反而是抿嘴一笑起身給丈夫倒了杯熱茶,柔聲道:“我的爺,您在這官場上也混了這些年了,怎么連這點門道都看不透呢?”

  “什么意思?”

  太平抬起頭一臉茫然,他是真不明白。

  在他樸素的認知里,上官讓寫檢討那就老老實實寫唄,寫得誠懇點,姿態放低點,還能怎樣?

  陳氏將茶碗往丈夫面前推了推,壓低聲音道:“我的傻爺,您真當那位趙大人是在考校你們的學問,評選翰林院庶吉士呢?這滿京城里,但凡是個明白人,誰不知道想往和中堂府上遞張名帖,光門房那兒就得先過這個數,”

  說著,伸出三根手指,在丈夫眼前晃了晃。

  太平愣住,試探著問:“三十兩?”

  這在他看來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了。

  “三百兩!”

  陳氏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我的爺,你好好想想,往和中堂府上遞個帖子都要三百兩,這趙大人又是和中堂一手提拔的人,他能不懂其中規矩,能不貪銀子?他一當上官這般刁難下屬,難不成真是圖爺那幾張破紙?”

  見丈夫還在發愣,似乎轉不過這個彎來,陳氏索性把話徹底挑明:“爺,您就甭再費心琢磨那勞什子檢討書了。寫得再好都抵不過真金白銀實在,明兒個,您直接備上銀票給人送去,包管您這關立馬就過!”

  說罷,陳氏轉身走進內室,取出自己陪嫁的妝奩匣子,從底層數出三十張蓋著大印、見票即兌的銀票。

  每一張都是一百兩面額。

  “這三千兩是咱家壓箱底的錢,爺明日就把這銀票夾在檢討書里一并給趙大人遞上去。我倒要看看,這位鐵面無私的趙大人收了這檢討,還能挑出爺半個字的毛病來!”

  陳氏也是個豁得出去的,出手比摳了巴幾的丈夫強出無數倍。

  娘家做生意的,打小就有魄力。

  “三三千兩!”

  太平這做丈夫的給嚇的倒吸一口涼氣,“怎么要給這么多的?這要是姓趙的收了錢不辦事,反手再參我一個行賄之罪,那我豈不是要倒大霉?”

  “放心,”

  陳氏胸有成竹,“和中堂都收錢,他姓趙的就算不收錢也得講規矩,不然以后誰還敢給和中堂送?”

  坐下提醒丈夫都統衙門有消息說姓趙的正在擬名單上報,這要是真讓對方把名字報上去,到時候丟官罷職都是輕的!

  這第六佐領上上下下哪件事能經得起查?

  丈夫這幾年佐領干下來,少說也撈了上萬兩,這會不割點肉出去,真叫人查出來,別說退了,這家恐怕都要叫人抄了。

  “這”

  太平失神坐在那里,一邊是根深蒂固的摳門觀念,一邊是妻子言之鑿鑿的分析。

  最終,恐懼壓倒一切,臉上閃過一絲肉痛和決絕:“罷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就依你說的辦!”

  第二天,太平就硬著頭皮求見趙安,懷里揣著那份昨天被打回的檢討書,以及包在其中的三千兩銀票。

  趙安肯定來者不拒。

  “卑職太平給大人請安!”

  進屋后,太平規規矩矩行禮,聲音明顯發虛,“卑職愚鈍不堪,這檢討書實在不知如何下筆才能令大人滿意.還請大人念在卑職一片赤誠,指點一二!”

  說罷,雙手捧上那份明顯厚實許多的檢討書,心臟也隨之“砰砰”直跳。

  片刻之后,耳畔傳來趙副都統無比親切的聲音:“老鄉,你總算開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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