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推薦:
鑲黃旗的確是老太爺戶口本所在的本旗,順治爺那會就確定的事。
即打順治爺開始,皇帝本人及子孫后人的戶口一律登記在鑲黃旗滿洲。
這就使得鑲黃旗滿洲如今的三十萬人口中有近兩百位順治爺的直系男丁后代。
這兩百位順治爺直系男丁某種程度上都具有大清帝位的繼承權。
八旗之首,名符其實。
老太爺將趙安的戶口從內務府公中包衣籍提檔遷入鑲黃旗滿洲,理論上符合認祖歸宗遷戶口這一常識理念。
當然,正確認知應是趙安從奴才的奴才提格為老太爺本人直屬奴才。
但是,認知這東西是相對的,也往往并不以客觀事實決定,而是存在一定的主觀能動性。
好比趙安認為老太爺的這個抬旗安排是給他做認祖歸宗前的準備,邏輯上也不存在問題,各方面條件都成熟的話,是可以單獨解釋此事的。
就跟后世某營銷公司使用大字廣告,小字標明一個意思。
心情肯定是激動的,以致捧著那明黃圣旨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傳旨的七旬老臣金大人心中則是五味雜陳,宦海沉浮數十載,何曾見過如此荒唐的事?
一個剛剛毆打分管佐領的“戴罪之身”,轉眼間卻是鯉魚躍龍門成了天子親旗一員,還得封三等輕車都尉世爵,怎么看,這事都透著股荒誕,讓人哭笑不得。
大清開國一百多年來,真就是頭一遭稀罕事了。
但他又能如何?
只得強擠笑容將圣旨交給當事人,爾后對一旁的福長安微微頷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轉身回去交差。
“嘿,好小子!”
福長安臉上的表情可謂精彩紛呈,猛的一拍還在“懵逼”狀態的趙安肩膀,樂道:“這回倒跟我成正兒八經的同旗兄弟了。”
同旗兄弟?
習慣抓重點的趙安下意識看向四傻子:嗯,咱們有可能真是兄弟咧!
福長安這話肯定是調侃,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和趙安兄弟相稱呢。
不過鑲黃旗是天子自將的上三旗之首,趙安被抬入此旗意義真是非同小可,往大了說那已經不是簡在帝心,而是賴在帝心里了。
往小了說,往后可以無比驕傲且自豪的對著那幫下五旗要飯的、內務府的狗奴才們、人模人樣的漢官們一拍胸膛:“你們臉上有通天紋么?沒有,跟爺這廢什么話!不服?永定河沒加蓋,有本事去游啊!”
總之,鑲黃旗滿洲身份證真的很重要,甭管什么時候只要把這證一亮,路上就是紅燈它也得瞬間變綠。
“全賴中堂回護,皇上天恩,奴才.奴才實在是.”
趙安險些泣不成聲。
“行了,別奴才奴才了,”
福長安笑著讓趙安起身,語氣透著親近,“如今你也是鑲黃旗的人了,往后自稱奴才的時候得看場合,你我在皇上面前是奴才,在外人面前咱們可是當主子的人。”
這話半對半不對。
前面沒錯,在老太爺面前趙安跟福長安哪怕都是私生子也是奴才,可在外人面前福長安是主子,趙安不是。
至少現在沒資格當主子。
福長安為何這么說?
還不是想進一步把同旗“兄弟”綁死鎖定住么。
“中堂面前下官永遠是奴才!”
趙安的回應就這么簡單粗暴,給予四傻子絕對的尊重。
外邊,炸了!
趙安被抬旗封爵的消息如狂風般席卷整個內務府,并以驚人的速度向紫禁城外擴散。
“聽說了嗎?那個打了全德的趙有祿非但沒事,還被皇上抬旗了!鑲黃旗哎,我滴個天!”
“不止呢,聽說還賞了世襲的三等輕車都尉!全德那倒霉蛋則被發配為奴了!”
“什么?這.這怎么可能!全德可是被打的啊?”
“嘿,這你就不懂了吧?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全德那是有眼無珠撞鐵板上了!人家趙大人那是簡在帝心!”
“嘖嘖,從包衣奴才到鑲黃旗滿洲,這真是一步登天啊,得,哥幾個往后見了面可得對人家恭敬著點。”
各種議論、驚嘆、嫉妒、揣測在內務府直屬大小單位發酵,不管老太爺對這件事的處置是否公平,于內務府眾人眼中趙安已然成為“撼山易撼岳家軍難”的那個“岳家軍”。
趙安這邊圣旨都下來了,自有相關人員給他辦理抬旗封爵的事。
封爵這一塊因趙安是非宗室封爵,所以不歸宗人府負責,而是由吏部和兵部負責。
即吏部負責文職人員封爵,兵部負責武職人員封爵。
趙安是從二品安徽署理巡撫、實任布政使,屬于文官,按規定應由吏部負責,但他的封爵是以平定白蓮教亂的軍功來的,因而歸兵部負責。
兵部將手續辦好后再交禮部核驗,禮部核實完畢封爵的系列文件、證明、補貼才會落地。
問題是兵部要等正月十六才開衙辦公,所以趙安先辦的是戶口遷移事。
戶口遷移能辦,因為內務府和八旗的都統衙門不屬朝廷正式機構,因此不像朝廷部門一樣放長假,兩個單位都有工作人員隨時待命以便確保第一時間完成宮中交辦事務。
內務府這邊配合趙安遷戶口的就是那位給趙安“比丁”的司官烏雅。
再次見到趙安時,烏雅也如隔世般恍惚,就跟戶籍大廳工作人員剛給趙安這個戶主錄完全家信息,上面一個電話打過來說趙家戶口全部遷到京師辦公廳差不多。
忙前忙后了半個時辰,方才將趙安需要的戶口遷移手續全部蓋印完畢,然后裝進牛皮袋中畢恭畢敬交到趙安手中,之后自告奮勇帶趙安去鑲黃旗滿洲都統衙門辦理戶口遷入事項。
這種小事肯定無須福長安出面,這會四傻子不知干什么去了,可能是去找和珅。
畢竟,老太爺突然給趙安抬旗封爵這事是有點叫人摸不透,得讓和珅給他透透底。
鑲黃旗滿洲作為天子親旗安置在安定門內,區域相當大,一百多年來因為人口繁衍過多原因,使得這一片擁擠不堪,很多前明留下的景點都被拆毀用于修建新房供旗丁居住。
都統衙門離西華門其實不算遠,馬車十幾分鐘就到。
早得到通知的都統衙門工作人員趕緊將趙安請了進去,辦理戶口遷出和遷入事項的是都統衙門所屬的戶口房,負責人是個三品的協理參領。
當然,具體工作肯定不用三品參領大人來做,是兩名老拜唐阿在同烏雅替趙安辦理。
趙安只需在那喝茶與參領大人閑聊即可。
聊天中得知這位參領大人祖上就是大清的開國功臣范文程,不過范家原本是漢軍鑲紅旗,康熙年間給抬入的鑲黃旗滿洲。
內務府那邊當初是專門派人到揚州給趙安辦的民轉奴手續,各方面登記都沒問題,加之是老太爺下旨給抬的旗,戶口房的人別說刁難了,就是怠慢都不敢。
很快,“叭叭”一通各種章就給蓋了,趙安以為手續完成便打算告辭,未想姓范的那位參領大人卻說還有最后一步流程。
就是需要本旗分管戶口、馬房、米祿事項的副都統用印確認。
副都統人呢?
在家沒來上班,離的不遠,范參領剛才就派人去請了,估摸最多一柱香就能趕到。
趙安笑著點了點頭,然后袖兜一晃,一張百兩銀票就到了人范參領面前,一句皇上洪福大伙沾光,范參領笑著便收了。
都是會做人的人。
繼續與趙安閑聊,未幾從家中匆匆趕來的副都統便到了。
“侯爺來了!”
范參領忙起身介紹,這位副都統也是個名人之后,正是當年投降清朝后率兵攻打臺灣的施瑯六世孫施秉仁。
為啥說是侯爺呢,因為這施秉仁承襲了祖上施瑯的靖海侯爵位,爵位比趙安的三等輕車都尉高出了足足十四級!
公侯伯都是超品,施秉仁怎么干上從二品的副都統?
好理解,職務跟軍銜、榮譽不匹配唄。
于清朝做官,不是說你是超品的侯爺就能一品的中堂、二品的部堂什么的,爵位只是讓你享受工資以外的補貼,而不是規定你必須當什么大官。
能力不行,不給你官做都正常。
加之到施秉仁這都已經第六代靖海侯,文不文武不武的,能給安排個分管戶口的副都統已經算不錯了。
施瑯后人最出名的就是那個《施公案》的施世綸,但繼承施瑯“靖海侯”爵位的并非施世綸,而是施秉仁的祖上施世范。
除京師繼承爵位這支,施家其他人都在福建居住,于當地是有名的大族,影響力很大。
施秉仁雖是和趙安署理巡撫平級的從二品官,但人家是超品侯爵,按規矩趙安理當向其行禮,只是不知為何趙安卻只是淡淡朝施秉仁拱了拱手,并無參行大禮之意。
來時路上施秉仁已被去請的筆帖式告知趙安身份,加之京中這幾天關于“當紅炸子雞”的風傳,施秉仁自是沒有理由與趙安交惡,畢竟他現在就是一閑散侯爺,手里沒什么實權。
然而趙安不肯行禮的舉動還是讓這位閑散侯爺心中不快,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朝趙安點頭示意。
“大人,手續都辦好了,就等大人用印了。”
范參領將拜唐阿們辦好的手續以及老太爺的圣旨奉上,施秉仁隨手接過來到辦公桌前坐下,沒有急著用印而是打開一一細看起來。
先看的圣旨,再看的戶口檔案。
例行公事,無可挑剔 趙安也不急,反正手續都齊全,章印也沒問題,隨便你怎么看,難道你還敢抗旨不遵不給辦不成。
為何不肯給施秉仁行禮,其實也沒其它原因,就是被其祖上施瑯給惡心到了。
或者說,被前世某不要臉的電影給惡心到了。
把個漢奸捧為民族英雄,把偽清這個殖民中國的朝代奉為正統的做法給惡心到了。
純純對事不對人。
不給施瑯后人行禮便是受這心態感染,倒不是說真對施秉仁這個人有意見。
未想,施秉仁在那翻看幾頁后,忽的抬頭問趙安為何戶口登記薄上沒有他祖上的詳細情況。
當初趙安“民轉奴”時內務府派人過來給他辦過戶口遷移手續,但只填了“趙有祿”本人及妻子羅春蘭、女兒羅小小三人,趙有祿的父母依舊是“民人”,也就是漢人。
如此安排實際是給趙安后續表現機會,如果表現好的話就可以將父母也從漢人變成奴才。
所以,戶口本上沒有趙有祿父母以及更上面的祖父母詳細情況。
趙安如實說明情況。
施秉仁聽后一臉為難的指著登記冊上趙安祖上空白處道:“趙大人抬的是滿洲鑲黃旗,鑲黃旗乃天子親旗,按旗內規矩趙大人至少要填報祖上三代詳細.”
一通話下來就是皇上的抬旗恩典都統衙門肯定遵旨辦理,但希望趙安這個被抬旗的當事人將材料“寄回”揚州,由當地的戶籍部門補齊其祖上三代詳細情況,這樣都統衙門才能予以蓋印確認,要不然不合規矩的。
流程沒錯的,不屬故意刁難。
“趙大人若忙于公務無暇此事,本官可寫份公文送揚州方面,無須趙大人親自辦理。”
施侯爺還挺熱心,知道趙安過幾天可能要回安徽,根本沒時間回揚州老家。
“既是旗里的規章,自當照規章辦事。”
趙安點了點頭,輕步來到施秉仁辦公桌邊上,“有勞侯爺費心。”
“好。”
施秉仁微微點頭提起毛筆就在都統衙門專用公文紙上寫了起來,趙安在邊上認真看著,忽的身子微微一側,手臂無意碰了一下施秉仁執筆的右臂。
這突如其來的一碰令得施秉仁手中筆尖為之一抖,落筆方向也為之一變,一滴墨汁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老太爺給趙安抬旗封爵的旨意上。
好巧不巧的還是滴在趙有祿這個名字上。
“哎呀!”
趙安驚呼一聲,臉上瞬間布滿怒容,“侯爺,您這是何意?可是嫌棄趙某出身微賤不配入這鑲黃旗滿洲,故而用此等方式羞辱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