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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趙大人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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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營工資的確是由藩庫撥發。

  滿清雖規定綠營軍餉由戶部統一核算分配,納入國家財政預算,也就是名義上軍隊的工資是由戶部掌總。

  但實際執行這一塊,不可能是戶部直接撥款發放軍隊工資,而是由各省的藩庫具體負責,也就是各省在原定上交的賦稅中扣下本省軍隊工資數額,再由各省藩庫按駐軍名冊發放。

  大體就是駐扎在省城的綠營從藩庫直接領工資,下面府州縣的駐軍則由藩庫將工資轉到府縣庫上支取。

  支取過程需要借助當地的“商業銀行”。

  這就形成一個體制,巡撫雖然有軍隊調動指揮權,但軍隊的后勤和工資這一塊則被掌握藩司大庫的藩臺牢牢把持著。

  互相制衡的道理。

  用公司來形容的話,就是巡撫是一線銷售經理,但底下員工的工資和提成卻在藩臺這個會計手中。

  任你員工銷售業績如何優秀,會計把著提成和工資不發,再優秀的銷售團隊也會崩盤。

  除非“董事長”介入把會計給換了,要不然會計就能決定這個地區的銷售團隊生死。

  很顯然,老太爺這個“董事長”不可能更換趙安這個剛任命的會計。

  這就讓趙安有十足底氣解決地區銷售團隊不跟他姓的問題。

  發工資,簡單有效且粗暴的解決方式。

  綠營工資相較八旗要少得多,有馬的騎兵一個月工資只有二兩,外加三斗米,合起來一年工資二十四兩,加三十六斗米。

  沒有馬的野戰步兵月工資是一兩五錢加米三斗。

  但每個省只有督標、撫標等親兵部隊才算是野戰部隊,其余駐軍實際都是地方守兵,工資很低,一個月只有一兩工資加三斗米。

  安徽綠營除兩千多歸巡撫直接管轄的撫標外,其余一萬多人全是地方守軍,算上工資和發給的祿米,軍械維護、馬料等,每年藩庫需要支付的駐軍工資為五十萬兩左右。

  然而底層士兵實際能拿到的工資只有一半,其余一半多被各級軍官用各種名義截留,這就導致底層士兵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從事小販、佃耕維持生計,有的更淪為軍官的“長工”,時間一久自然談不上訓練,更加談不上戰斗力。

  這也是為何安徽巡撫朱珪利用災情推廣團練試點的原因,因為朱珪對綠營的腐朽看的比誰都清楚。

  想要提升綠營戰斗力,就得涉及到綠營的將校人事調整,而綠營又是系統性腐朽,根本不是調整幾個帶兵將領就能夠解決的。

  除非將綠營整個指揮體系給拿掉,重新搞一套指揮體系出來。

  別說朱珪了,就是老太爺也辦不到。

  所以朱珪只能在綠營之外試點團練。

  趙安也辦不到,但前世的經驗教會他一個很有效的法子。

  抓基層。

  只要把基層抓住了,那高層和中層的“敵對分子”就不足為慮。

  怎么抓基層呢?

  拿錢抓唄。

  有錢能拿鬼推磨。

  只有錢搞不定,趙安才會想其它辦法,比如將提出問題的人解決掉。

  但他剛剛用遏必隆刀殺了一個總兵,這會如果再殺其他軍官未免有點過份,也沒法向老太爺交待。

  殺將領跟殺官員還是有區別的。

  就算要殺,也得先把基層抓住,不然弄不好就是人家反殺了。

  軍隊也好,銷售團隊也好,工資才是最實在的東西。

  任你“經理”們如何鬧騰,只要會計把工資實打實的打到員工銀行卡上,那“經理”們鬧的再兇也沒用。

  因為,員工不跟。

  如果會計給員工們再漲一些工資的話,那“經理”團隊別說鬧了,就是能不能繼續在公司立足都是問題。

  軍隊的人事任免權、調動權,趙安是沒有,但他有卡工資、發工資、漲工資的權力。

  甭管什么年頭,有錢才是爺。

  “在營人等皆發三月實餉,本官親自發放。”

  區區一句話就令鳳陽營這三百多營兵精神為之一振,連帶著看趙大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爹親娘親,哪有錢親。

  何況這是大災之年,作為地方守兵的鳳陽營官兵的妻兒老小都在鳳陽,親朋好友也在鳳陽,其中肯定有受災的。

  先前因為上面克扣工資導致他們生活困難,難以救濟親朋,現在新來的藩臺大人一次給他們發三個月實餉,不僅能確保他們的妻兒老小平穩渡過災荒,也能讓他們救助一下親朋,沒說的,趙大人就是活菩薩。

  總兵大人算個屁!

  雖然沒人喊出趙大人您就是我親爹之類的話,但在場營兵臉上原本憤怒的神情卻是清一色被驚喜所替代。

拿刀的自覺將刀放低,拿銃的自覺將銃倒拎,拿盾牌的索性將盾牌當作屁墊  以游擊周庫為首的一眾軍官則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辦了。

  一種被人釜底抽薪的無力感。

  手下兵不可能再聽他們鬧了,叫他們幾個拿什么替總兵大人報仇?

  真要喊什么給總兵大人報仇的話,估計都不用姓趙的動手,手下兵就把他們給按了。

  一個簡單的發工資,就把鳳陽營的官與兵徹底割裂。

  既然是發工資,必定要給現銀。

  鳳陽營是守兵性質,營兵月工資一兩,一次發三個月的餉就是實發三兩加九斗米一人,算下來都不到一萬兩。

  這錢,鳳陽府庫是有的。

  之前荊道乾代理布政使時曾從安慶調撥了二十幾萬兩銀子到鳳陽,除給下面的縣撥了十三萬兩救災銀,庫中尚余九萬多兩,另外府庫本身也有不到三萬兩的節余在,拿個萬把兩把鳳陽營安撫下來絕對沒問題。

  更別說各地的的救災錢糧正按趙安的意愿源源不斷往災區輸入,江蘇和江西支援的兩筆過百萬兩的款子也已運到安慶。

  事實上,趙安不缺錢,他缺的是糧食。

  沒有糧食,再多銀子都沒用。

  作為安徽財政大管家,趙安的話就是“條子”,一句話鳳陽同知安德順就趕緊帶人去府庫取錢糧了,不帶半點猶豫的。

  一車車錢糧很快運到,當著幾個手足無措的軍官面,趙安直接取來該營花名冊當眾發工資。

  結果實際應領工資的士兵只有318人,但花名冊上的士兵卻有475人,足足多了150多人。

  也就是說過去安徽藩庫光鳳陽營每年就多發兩千多兩工資,攤到整個安徽綠營,可見空餉有多狠,就這,各級軍官還變本加厲的喝兵血,綠營能有戰斗力才怪。

  不管什么年代,領工資的場面肯定是喜氣洋洋,氛圍無比融洽的。

  手里的碎銀子、銅錢再加那一袋袋實打實的糧食,把個鳳陽營搞的跟過年差不多。

  軍官們看著眼紅,偏是沒法從中克扣截留,加之不知道趙安接下來怎么處置他們,站在那里均是心中緊張。

  這會縱是亡命徒心中也虛。

  工資發了,糧食發了,按理鳳陽營的事到此為止,未想趙安還有話說,手一揚竟是說如今災情緊急,需官兵也投入救災,故而給每人追加一兩銀子、五斗米的救災補貼。

  這錢由藩庫承擔,不算官兵的正式工資。

  “謝趙大人賞!”

  人群愣了片刻后,終是響起歡呼聲,雀躍的營兵就差把趙安抬起在半空拋上幾個來回。

  這么好的大人到哪找呢。

  丁木三那個喝兵血的算什么狗東西!

  同知安德順卻是為難了,藩臺大人給官兵發實餉沒錯,給補貼也沒錯,可整個鳳陽境內的綠營兵有三千多人,總不能光發一個鳳陽營不發其它吧。

  全發的話,這就得幾萬兩銀子,府庫是有這筆銀子,但銀子是用來救災的,真全發給營兵這災還怎么個救法?

  不發的話,當兵的都是一根筋,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其它地方的綠營兵要知道鳳陽營得了這么大好處,他們卻沒有,怎么可能不鬧餉。

  這一鬧餉再被白蓮教和鹽匪蠱惑,加上遍地的災民,可不就大禍臨頭了么。

  當他小心翼翼提出隱憂后,得到的卻是不僅鳳陽駐軍一律實餉加補貼,全安徽的綠營兵皆照此辦理。

  攤下來,實際趙安只是給安徽綠營多發了不到兩萬兩的補貼,其余工資和祿米本就是營兵應得的,戶部有預算,省里也有專項資金。

  只一個問題趙安目前無法解決,就是他能給鳳陽這邊的綠營兵發實餉,可其它地方的營兵不可能拿到實額工資,因為上面有個“寄生”的軍官團。

  除非趙安能一個府一個府的走基層、抓基層,利用遏必隆刀把安徽綠營的高層清洗一遍。

  這件事的難度不亞于救災。

  趙安也沒有精力去走基層收兵權,目前他的重心就是確保鳳陽這個重災區不生亂,因為鳳陽境內白蓮教活動很猖獗,之前就有過伏擊綠營的事。

  很難說白蓮教是不是在制定起事日期。

  白蓮教真造反的話,綠營再不堪用也能頂一頂。

  那么,獲得底層營兵的擁戴至關重要,但同時也要得到軍官團的支持。

  這個,光靠殺人立威就不行了。

  “爾等隨本官來。”

  摞下這句話后,趙安徑直走向營中公房。

  “怎么辦?”

  幾個軍官看著被黃馬褂簇擁走向公房的趙安均是面露難色,手底下的兵都向著這姓趙的了,他們根本無法憑借士兵的力量要挾對方。

  此時局面根本就是一邊倒,只要趙安愿意,當場拿下這幫軍官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所以,這幫軍官自是擔心公房變成“白虎堂”,手持尚方寶劍的趙安把他們的腦袋也給挨個砍了。

  作為眾人主心骨的游擊周庫壓力很大,不是沒想過開溜,可營門早被趙安的隨員堵住,眾目睽睽之下他又能往哪跑。

  而且,還跑不得!

  因為跑了的話那與白蓮教勾結欲圖造反的大帽子就得扣在他頭上。

  造反,可是夷三族,凌遲的大罪。

  都無須構陷,因為鳳陽營嘩亂是事實。

  思來想去,周庫只能帶著一幫軍官硬著頭皮前往公房接受處置。

  公房內,趙安正在負量丁木三之前用過的案桌,別說這個丁總兵還有點儒將的意思,竟然在軍營公房內擺了很多書籍,其中不乏古版藏書。

  墻上還掛了一幅字畫,不知道誰寫的。

  眼角余光注意到周庫等人站在門口畏畏縮縮不敢進來,便轉過頭來淡淡道:“進來吧。”

  “嗻!”

  周庫等人無奈入內,有個千總進來時腿肚子都有點發顫,其他幾人抬腿也如千鈞重。

  公房內,慶遙等幾名侍衛按刀虎視眈眈盯著他們,架勢絕對唬人,可真打起來可能這幾位養鷹喂狗的八旗子弟未必打得過。

  見這幾人進來后竟然不下跪,慶遙不由喝道:“見了大人為何不行禮!”

  “末將周庫(某某)參見藩臺大人!”

  周庫等人老老實實跪下行禮,一個個腦袋磕的結實,頭卻不敢抬。

  “起來吧,”

  坐在椅子上的趙安仔細打量周庫等人,卻未發怒斥責他們煽動士兵鬧事,而是平靜說道:“丁木三身為總兵救災不力已被本官請遏必隆刀斬殺,爾等先前可是為此人喊冤?”

  眾軍官哪敢承認這事,帶頭者游擊周庫更是連連搖頭,說什么誤會。

  “誤會?”

  趙安微哼一聲,“今日之事本官便當未發生,爾等今后當用心差事,配合地方努力救災,若叫本官知道爾等另有心思,莫怪本官再請遏必隆刀飲爾等之血!”

  “是,是,大人!”

  見趙安不追究他們煽動嘩亂,眾軍官不禁松了口氣,正欲退出時,趙安卻抬手一指為首的游擊周庫:“丁木三雖死,但此人公然虛報軍士名額騙取朝廷軍餉,或任上還有其它貪贓枉法之事,就著爾等查辦此人罪狀書報本官上奏朝廷。”

  說完,趙安刻意頓了頓,看著幾個眼神明顯有難色的軍官補了一句:“丁木三歷年所得贓銀皆要查抄,挖地三尺也要給本官抄出來查抄所得除八成入藩庫用于救濟災民,其余爾等自留,本官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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