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這么多話。”羅浩有些不解。
今天的陳勇好像和平時不一樣。
“我光在網上看見過類似的事情，沒想到住院老總也被下藥了，這還有王法么。”
“不對，你說為什么。”羅浩把樣本交給陳勇，“給你三個數的時間。”
“勞資蜀道山？”陳勇一臉鄙夷。
“差不多，你要是不說，讓你見見我的厲害。”
“我早就看出來老總要出事！”陳勇得意洋洋的說道。
羅浩一怔。
“你呀，一點都不善于觀察，我問你這一年來有多少人給老總介紹對象？”陳勇問。
“……”羅浩無語。
陳勇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沒注意過類似的事情。
不過誰家正經人關注這些，似乎只有陳勇這種人才會注意吧。
像上次那個護士小黑做美甲，長時間不換，就這點細節陳勇都注意到。
真是沒事兒閑的。
“光我知道的，護士長就給介紹了16個，平均不到一個月就介紹一個對象，但老總一個都不去。”
“有關系？”
“那我再問你，科里的哪個護士對老總有意思？”陳勇繼續問道。
“……”羅浩沉默。
他哪知道這些家長里短的破事。
“咱們科有一個，泌尿外科有一個，內科有倆。”
“老總還真是搶手啊。”羅浩感慨。
“對啊，眼看著就能帶組，能財務自由……現在帶組也不能財務自由，但說出去有面，雖然不至于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總歸能做到。”
“那倒是。”羅浩想想，覺得陳勇說的有道理，“可也不至于下藥啊，這玩意犯法不知道么。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墻呢。”
“害，因愛生恨的事兒少了？很多姑娘都覺得老娘青睞你，多看你一眼，你竟然不識抬舉！反了你個狗東西。”
“不能，我覺得不是這個原因。”羅浩道。
“嘿。”陳勇一臉鄙夷的瞥羅浩，嘴角上揚，“你是真不懂，直男一個。”
“不懂？”羅浩不解。
“我跟你講，你是太遙遠，讓姑娘們認為不真實，所以沒人來招惹你。老總就是個普通人，墊墊腳就能夠到，所以有想法的人不少。”
“那也不至于犯法。”
“你是真不知道版本t0有多牛逼么？”陳勇問道。
羅浩搖頭，“我有那時候多刷點論文好不好，研究版本t0干嘛。版本始終就是版本，更新的快，一代版本一代神。”
陳勇吹了聲口哨，不理會羅浩，拿起手機開始打字聊天。
來到化驗室，羅浩和師兄打了個招呼，說明醫院發生的情況。
師兄那面放下手里的活，一臉八卦的先把羅浩拿來的東西檢驗。
陳勇看著好奇，“這是煙絲么？你這兒還能檢測煙絲？”
“嗯，別人送來的，你猜這里面添加了什么？”
陳勇一怔，煙絲里能添加什么？罌粟堿么？應該是。
“最近檢查的煙絲里大多有類固醇。”
羅浩和陳勇都愣住，煙絲，類固醇，這不是開玩笑呢么。
健身房大量用類固醇，甚至有人兜售獸用類固醇來增肌什么的，可煙絲里加類固醇干啥？
一般來講類固醇可以口服，可以肌注，可以靜脈給藥。
但燃燒后吸入，這還真是羅浩的知識盲區。但為了做生意，為了有好效果，各種腦洞肯定都極大，羅浩覺得也都正常。
“這是干什么用的？”陳勇也不懂，研究了半天。
羅浩搖搖頭，檢測中心總是能遇到奇奇怪怪的東西，尤其是那些號稱百年、千年古方的秘藥。
檢測不是放進機器里就出結果，陳勇在聊天，羅浩也很少見的沒有刷論文，而是拿著手機也在“聊天”。
陳勇覺得好奇，“羅浩，你聊什么呢。”
“小孟還是要改進，原始型號雖然好用，可問題也不小。”
“我覺得挺好，小孟設定的外貌是年輕時候的老孟，不就該一腔熱血，坦誠直言？要都像現在的你一樣，對了羅浩，你知不知道你像個老頭子？”
“不知道。”羅浩唇角上揚。
“你太狗了。”
“狗點好。”羅浩認真說道，“越是往上走就越是波云詭譎，能留下來的都是人尖子。我又不想做什么，只想搞點研究，不狗著難道我嫌我活的太舒服么。”
“餓了。”陳勇不愿意就這個話題聊下去，曾經的大人物，比如說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那位，最后在歷史里幾乎失去了全部信息。
直覺上羅浩說的是對的，但陳勇不喜歡，總覺得羅浩像個老頭子一樣，沒有一點點的朝氣。
“剛才來的時候我看街上有賣烤地瓜的，你吃不吃。”
“不吃，你自己去買吧。”羅浩道。
“我買回來你別搶。”
陳勇戴好口罩去買烤地瓜。
十幾分鐘后陳勇回來，手里抱著一枚滾燙的烤地瓜。他拿著地瓜來到羅浩身邊，吹了口氣。
“香不香？甜不甜？”
“我聽馮處長說，咱們醫院門口從前有一個賣烤地瓜的人，賣了十幾年，后來被攆走了。”
“一個烤地瓜的，攆人家干嘛。”陳勇問。
“你知道他一年能掙多少錢么？”
“了不起二三十萬。”陳勇嘗試著揭開地瓜的外皮，甜的拉絲，質感十足。
二三十萬還少么？羅浩不這么認為。
而且掙錢這種事兒向來是有競爭的。
“我師父寫，他說過一件事，很古早的時候有一本書叫官仙，寫的是一個仙人當官的事兒。”陳勇吹著氣，讓烤地瓜涼一點好吃。
“我知道這本書，好像被封禁了。”
“嗯，不說這個，當年連載的時候有一個段子引起了很大的爭議。說是主角的某位后宮家附近有一個早餐攤，不是店，是路邊攤。”
“惹了誰誰誰，那個攤就讓主角給砸了。當時好多讀書的讀者說主角欺負弱小。”
“哦，應該不是弱小。”羅浩道，“真的弱小，基本都看不見，就銷聲匿跡了，連個水花都不帶有的。”
“你看是不是和你說的烤地瓜有關系。”陳勇問道。
他也沒說的太仔細，羅浩也沒回答太多話，一帶而過。
門被推開，師兄問道，“陳醫生，你是在附近買的烤地瓜么？”
“是啊，你吃不？我給你帶了一個，沒帶羅浩的。”陳勇變魔術一樣，手心里忽然多出來一個烤地瓜。
“我不吃，我也不建議你吃。”
陳勇一怔。
“附近所有的店和小吃我沒事的時候都做過鑒定分析，基本都不能吃。具體的，就不多說了。”
“我艸！”陳勇低聲罵了一句。
“從前倒是有一家的烤地瓜能吃，但那家已經倒閉了。”
“為什么？”陳勇問道。
其實不問，陳勇也能猜到個大概。
“里面有紅薯香精，所以才會那么香。你小時候沒去野地里烤過地瓜？”
羅浩和陳勇同時搖頭。
“你們還是太年輕，小時候已經城鎮化了，沒機會。我小時候去野地里烤地瓜，好吃是好吃，就是沒現在的味兒。我肯定覺得不對，就檢測了一下，發現香噴噴的烤地瓜里都有紅薯香精。”
“紅薯香精含有香蘭素和突厥烯酮……”
他開始講述給紅薯做檢測的時候檢查出來的各種違禁添加。
“師兄，國家規定香蘭素可用于較大嬰兒、幼兒配方食品和嬰幼兒谷類食品中，最大使用量分別為5mg/mL和7mg/100g。
香蘭素也可用作植物生長促進劑、殺菌劑、潤滑油消泡劑等，還是合成藥物和其他香料的重要中間體。”
羅浩糾正。
“可劑量是問題。”
“你別說話，聽。”陳勇抬腳踩在羅浩的腳面上。
“別鬧。”羅浩把腳抽出來，順其自然的踩在陳勇的腳面上。
“突厥烯酮，在香精中加入少量就能起到提升玫瑰香氣的作用。具有較強的花香香氣和良好的擴散力。主要用于調配高級化妝品和食品香料。”
“正常來講這兩樣東西都沒問題，你直接說有問題的。”
羅浩直言道。
“你那面遇到什么困難了？今天說話怎么這么直接。”
“我和師兄很多年的關系，沒必要隱瞞啊。”羅浩微笑。
“的確，這兩樣還算是好的，但還檢測出來琥珀半醛和戊二酸等成分。”
“琥珀半醛一般做中間代謝物，含量不會很高，是吧。”
“嗯。”
“戊二酸的話，有一個病叫戊二酸血癥。”羅浩看著陳勇手里的地瓜，“要不要了解一下？”
“不要！”陳勇毫不猶豫的拒絕。
“別吃了。”
“別吃了。”
羅浩與檢測實驗室的師兄異口同聲的說道。
陳勇有些小郁悶，“像你們這樣，還有什么能吃的？在家吃老柳做的毫無食欲的東西，出門也不能吃，這跟在英國有什么區別！”
“之前有一個干不下去的烤地瓜攤，他家的能吃，但聞起來不香。”檢測實驗室的師兄有些遺憾，“我經常去買，支持一下他家的生意，后來還是黃了。”
“市場上劣幣驅逐良幣，是很常見的。”羅浩平平淡淡的說道。
“師兄，煙絲里有類固醇是做什么用的？”陳勇問道。
“是一個燕京的人郵遞來的，說是cbd的白領休息的時候來一根，提神清腦。”檢測實驗室的師兄解釋道。
“！！！”陳勇錯愕，“他們都卷成這樣了么？我聽羅浩說過他們平時都磕枸櫞酸西地那非提神，羅浩，你說有這方面的作用么？”
“擴大末梢毛細血管，的確有點用，但作用有多大就不好說了。類固醇這玩意燃燒后有沒有用，也不知道。”羅浩攤手。
“你們送來的水里面含有雌二醇，量還不小。”檢測實驗室的師兄道。
“辛苦。”羅浩微笑。
“客氣。”
檢測實驗室的師兄又回身去檢查，陳勇想了半天，最后還是沒吃烤紅薯。
“羅浩，食品安全什么時候能增強？”
“咱們就是醫生，只是醫生，吃壞了來找咱們，屬于下游的下游，你想太多了。”
“你這風輕云淡的，怎么感覺跟你沒關系呢。”
“本來也和我沒關系，我在產地拿的原料，婁老板給找的廚師做飯，早晨我就自己煮倆雞蛋，加點米粥，平時不接觸這些。”
陳勇一臉鄙夷。
“當年鬼子侵華的時候，生靈涂炭，也沒見你們把鬼子給攆走。”羅浩道。
“喂喂喂，羅浩，你說多了。”
羅浩也覺得自己說多了，胸口的那面銅鏡都有點燙，馬上閉上嘴。
“當年的事情我不知道，唉。”陳勇看著烤地瓜，嘆了口氣。
“你說雌二醇是誰下的？”羅浩知錯就改，馬上轉移話題。
“不知道。”陳勇搖頭，“平時進老總值班室的人不多，其他人也沒有口服雌二醇的癥狀，我估計是有的放矢。具體是誰……咱們科護士的可能性不大。”
“那？”
羅浩想想，“衛生員？”
“衛生員也有可能啊，但衛生員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陳勇疑惑的自言自語，與此同時，羅浩已經拿起手機。
“主任，我，羅浩。”
“有個事兒您幫我側面打聽一下，衛生員的家屬有誰，是不是有個20多歲的女兒。”羅浩很直接的給沈自在“頒布”任務。
“好咧，那我等您消息。”
“你懷疑是衛生員？”陳勇問。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猜一下唄。老總口服雌二醇的時間可是不短了，我看他已經有輕微的腺乳發育，暈乳也有擴大。現在停藥的話，還是能恢復的，但這種事情太惡劣，必須以儆效尤。”
“本來吃的東西里都是科技，沒想到科技的盡頭是直接下藥。這已經涉及蓄意謀殺了，必須要嚴厲懲治。”陳勇跟著補充道。
羅浩嘆了口氣。
俗話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主任。”
“小羅啊，我問了護士長，說衛生員老孫家里有一個女兒，離異帶娃，三十多歲了。年輕上學的時候找了個小黃毛，那姑娘鬼迷心竅，還真就嫁給了那個黃毛。
后來懷孕就離了婚，好像因為家暴之類的。離婚后她自己帶著孩子過，現在的日子，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羅浩無語。
這玩意也太離譜了吧。
要是適齡的話，因愛生恨，羅浩還能理解。可這個解釋有些離譜，這世界簡直太顛了一些。
難怪陳勇不知道，這里面也太糾結了一些。
“我還以為是戀愛腦這種古怪的生物，沒想到。”陳勇搖頭。
“你遇到的戀愛腦多么？”
陳勇抬頭，看了一眼羅浩，微笑，“幾乎都是。”
羅浩后悔問這個問題，給了陳勇一個裝逼的機會。
“我要是想，別說紋上我的名字，連我家族譜一起都紋上去都不是問題。”
“好好好，知道你牛逼行了吧。”羅浩很認真的夸獎，并且伸出右手，豎起拇指。
“可衛生員有理由么？應該不是他。我想想，會不會是其他人。”
陳勇抱著手機，開始不斷的切換聊天界面，或是私聊，或是群。
甚至他短時間內還建了倆群，打字飛快。
“你別張揚的全世界都知道。”
“我懂，你放心。自從免費120那事兒之后，你看我做事情多有分寸。”
那倒是，羅浩很承認這一點。陳勇不是那種肆無忌憚的人，免費120的事情屬于他聽過的一個八卦，是上一代或是上兩代管理不嚴的時候的一種常態。
但現在已經沒了，自己說過之后，陳勇也很注意，并沒有再犯類似的錯誤。
羅浩也沒去理會陳勇到底做什么，而是安靜的等待結果出來。
大約2個小時后，檢測實驗室的師兄拿著化驗報告單出來交給羅浩。
醫用的雌二醇，主要是這種物質。
住院老總的異地、二次發育等等情況都和雌二醇有關。
這已經不是疾病導致的了，ai判斷的幾種可能性最后都被自我否認。
“你說這叫什么事兒。”陳勇有些苦惱。
“好事。”
“啥？！”
“要是病的話，真的就麻煩了。”羅浩認真說道，“不管是那種疾病，都很難治愈，生存期只有57年。但雌二醇的話，暫時來看還是能逆轉的。”
“男性用雌二醇么？不開玩笑呢么。”陳勇問道。
“成年男性割完皮包后有的會用幾天，避免異常，崩斷縫合線。”
“沒有副作用？”陳勇不知道這事兒，好奇的追問。
羅浩瞥了一眼陳勇。
就沒有任何無副作用的用藥，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在權衡利弊罷了，哪有那么多完美。
“你那面有消息么。”
“是衛生員做的，正在調視頻監控，已經發現有3次了。”陳勇對此表示不理解。
一個是衛生員，一個是住院老總，他們倆之間的關系約等于沒有關系。
可最后的結局挺讓人無語的，誰都沒想到衛生員竟然會因為家里三十多歲離異帶娃的女兒給住院老總下藥。
羅浩也沒細問，和檢測實驗室的師兄道謝后開車離開。
半路上羅浩接到馮子軒的電話，開車回去后自顧自的去了馮子軒的辦公室。
“小羅，你那面發現了一起惡性事件？”
馮子軒見面后就問道。
羅浩剛開始“匯報”情況，馮子軒擺了擺手，“我都知道了，事情是你們科的衛生員做的。”
“為什么呢？”羅浩疑惑的看著馮子軒問道。
“剛進去，衛生員就全都撂了，說是她給老總介紹她家姑娘，老總根本沒看，就是敷衍。她覺得老總端著，看著不順眼，干脆下藥看他以后怎么結婚。”馮子軒道。
羅浩瞠目。
真的就這理由？不至于吧。
原本羅浩還想了很多，準備找個理由和借口，但沒想到真就這么簡單。
這世界就是個草臺班子。
“我找你是要問平時給你介紹對象的人多么？”馮子軒很嚴肅的問道。
“不多，我來的時候很快就敲定了女朋友。”羅浩很認真的說道。
馮子軒頷首。
羅浩隱隱覺得老一輩人要提職的時候得考慮結婚還是沒結婚，現在看應該是有道理的。
“你太遠了，像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別人不懂心思。陳勇那小子之前太花，甚至看一眼就覺得自己配不上，也沒什么事兒。住院老總……唉，能康復么？”
“應該可以，我聽說異地的癥狀出現沒多久。”羅浩道，“而且化驗的數值看起來濃度不是很高，估計是不懂，或者是怕出事。”
“害，你說這都是什么事兒。”馮子軒嘆了口氣，“事情沒張揚吧。”
“暫時沒有，化驗單在我手里，別人最多也就是猜一下。”
“那就好，事情別發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衛生員呢？”羅浩追問。
“移交司法部門，和咱們沒什么關系。你放心，我不會和稀泥的。就是不想大家亂糟糟的談論，給咱們醫院造成不好的影響。”
羅浩對馮子軒的這話頗為腹誹，但也理解，表示肯定不會在自己這里擴散。
“小羅啊。”馮子軒嘆了口氣，“你自己要多注意。對了，你之前說過年的時候去你家大妮子的家里，還順利么。”
“順利。”
說到這個，羅浩笑了。
“有這么個事兒，前幾天班子會的時候聊了一下，我作為醫務處的處長列席旁聽。”
馮子軒說著，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
“市里面有好多家醫院維持不下去了。”
羅浩沒想到倒閉潮這么快就來到了省城。
一般來講應該是縣市地區先開始才對。
不過羅浩也沒太驚訝，省里的財政狀況也不是很樂觀，麻煩事多了去了，倒閉幾家醫院根本無人在意。
“你的國家級重點科研項目，我聽說在龐各莊那建起來了？”
“嗯，半年左右就能試運行。不過不對外，是針對于……類似試驗室的一個機構。”
“喏，這是一家社區醫院，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院里沒什么能幫你的，這家醫院作為醫聯體的話也不夠格，估計就是變賣一下資產。你看你需要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