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院長，你們單位的那位羅教授挺能折騰啊。”那人講完能講的后感慨的笑了笑。
“何主任不是要退了么，現在是肖振華做主。”
“退了？現在已經沒有退休就安全著陸的說法了，你們醫大一院前一任老院長不也被判了15年么。估計，要死在里面。”那人譏諷道。
這倒是。
可為了那點破事，誰會折騰出如此大的風浪呢，莊永強想破了頭都不知道是誰做的。
現在看，羅浩的可能性最大，但莊永強下意識的否定了這個想法。以他的了解，小羅不會做這種事兒。
“小羅教授下手太狠了。”那人感慨。
“不可能是小羅做的。”
“怎么不可能？”
莊永強想了想，決定說點什么，別讓羅浩出來背鍋。
“老郭啊，我跟你說實話，這事兒人家小羅不愿意接，主要是我在背后推動，逼著小羅硬接下來給醫大一院留點好處。”
“啊？！”那人一愣。
莊永強把莊嫣在羅浩醫療組的事情說了一遍，再加上去年羅浩憑著一己之力把醫大一院的科研分數提升到全國前十的事兒全部和盤托出。
“我是有一點私心的，但老郭你也知道，順水推舟而已。羅教授比我更淡然，他本來的計劃里也沒有在省城建立無人醫院的意向。”
“我強推一把，他或許捏著鼻子就認了，要不然肯定先搜集各種數據，等明后年回帝都的時候在龐克莊那面發展。”
“是這樣么？那奇怪了，這事兒太突然。你知道，所有人的資料在監察那面都有，就是或多或少而已。宋院長，說出來是個院長，其實連個屁都不是。”那人疑惑。
“是啊，老郭你估計是誰？”
那人搖頭，完全想不懂。
沉默了很久后，那人說道，“不知道，我之前認為是你手下的那個年輕教授。但你這么說的話，好像也不至于。”
“對了，他和耿強耿處長的關系好。”
“耿處長要去外地了，現在全力以赴，爭取一個好地兒，沒心思弄這點小事兒。”那人否定了莊永強的看法，“宋院長這種人，職位太低，一般都看不上眼，踩他一腳都嫌費事。”
“……”莊永強懂這里面的意思。
“可還真有人愿意動用大量的資料去搞這位宋院長，他也真是流年不利。到底得罪誰了呢？”那人嘆了口氣。
“宋院長那面怎么樣？”
“進去后就嚇尿了，本來沒什么事兒，那面的意思也是進去后等社區醫院落地，他隨便判一下就得了。可進去后這位把能說的都說了，衛健委的何主任被牽扯出來，甚至……”
那人沉默，隨后苦笑，“甚至連他這輩子有仨小情人的事兒也都說了一遍。”
“害。”莊永強搖了搖頭。
進去誰不害怕，那誰誰誰不是尿在家里了么。
“其中一個，還是和何主任一起的。”那人補充道。
“？！”莊永強無語。
“十年前，宋院長也有點想法，他也靠不上什么人，就給何主任那啥唄。”
“把自己情人都送去了？這人有點意思。”
“誰知道呢，進去之后就慫了，滿打滿算6個小時，全都撂了。何主任那面火都上房了，估計這次也要有大事。”
“那肖振華呢？”莊永強詢問道。
“肖振華暫時沒什么事兒，他是支持無人醫院的。按說這位是你們醫院出去的，應該站在你們這面才對。”
莊永強微笑，可能不止這么簡單。
一年前小羅教授評審破格，肖振華幫了一些忙，那也是看見小羅教授給省里做腸鏡后主動伸出橄欖枝。
他順水推舟可以，絕無可能主動做這么多。而且肖振華也沒這么大的能量，不可能是他。
那倒底是誰？
莊永強徹底迷茫，不過很快他就展顏一笑，“老郭，我跟你說件事。羅教授在咱們這兒就是個很厲害的普通教授，不過我聽我家小嫣說，他們做科研、做試驗的時候，都要大喊羅師兄保佑。”
“？？？”那人一愣，“做試驗也這么迷信么？”
“小嫣說科學的盡頭是玄學，這么做有用。我一直覺得羅教授氣運很足，要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的老人家看好他。
換別人，但凡有一位老人家另眼相看，都屬于祖墳冒青煙。可羅教授吧，是個另類。”
“這次的事情看，人家什么都沒做，在家里老老實實的做手術、看病人、做科研，然后餡餅就從天上掉下來。”
說起餡餅，莊永強苦笑。
自己認為是餡餅，宋院長認為是餡餅，甚至資方也認為是餡餅，但人家羅教授很可能不這么想。
有沒有都行，沒有或許更好，這是小羅教授的態度。
“這也……哈哈哈。”那人大笑，“你手下竟然有這么一號人，他給我做腸鏡的時候我還以為只是技術水平高呢。”
“哪有，技術水平是一方面，人家的氣運是真的好。”莊永強解釋，“世界級的專家來投，國內可沒幾例。那位杰森教授在院里面，也沒見羅教授有多高興，就把他當普通醫生用。”
“嘖嘖。”那人聽莊永強這么說，頗為感慨。
“這次，我估計也是有人暗中幫一把，誰知道因為什么。”
說起這個，那人也不困了，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
走到一定層級，肯定要信一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不信邪的，只有所謂的中產。
“前段時間籃球賽，林吉那面找了大祭司上去跳舞，你知道吧。”老郭問道。
“哈，知道，說寧遼隊的球員賽后有幾個還發燒了。”
“小羅跟他們有關系？”
莊永強聽對方稱呼羅浩的話都有了變化，微笑，“小羅教授是從東蓮來的，他來的時候帶了一個下級醫生，過了很久我才知道人家是這面赫赫有名的道士。”
“要不是因為小羅教授，我根本請不到。”
有關于陳勇的八卦更多，更引人入勝。
莊永強開始聊起這個，說的對方直愣神。
“小羅教授，好久不見！”肖振華滿臉堆笑，伸出雙手，腰微微彎著，姿態做的十足十。
羅浩一怔，肖振華這是干嘛。
不過他沒給肖振華難堪，而是起身伸手熱情的和肖振華握在一起，熱情而又有分寸。
“肖主任，您來檢查工作么？”羅浩問道，“您打個電話，我去跟您匯報工作，您怎么還親自跑一趟。”
肖振華嘴里泛出一絲苦澀。
“小羅教授，您看您說的。”肖振華雙手握著羅浩的手，右手抬起，輕輕拍了拍，以示親熱，“我沒什么事兒，就是來看看你。聽說你的國家級重點科研項目有進展，這可是咱省城衛生部門的大事！”
“我也沒想到。”羅浩接機抽出手，他覺得自己被陳勇帶壞了，和男人握手時間稍微長一點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當然，羅浩絕對不會和女人握手時間超過2秒，幾乎都是蜻蜓點水。
“我那是湊巧，自己都不知道申請了國家級重點科研，是老板的項目。”羅浩客氣了一句。
“哪有！柴老板人家是工程院副院長，大事多了去了，申請完后肯定要落地。”肖振華開始和羅浩聊家常。
肖振華也怕啊。
他原本以為羅浩的能量至此為止，幫著羅浩破格已經算對他不錯了，至于省里的那些關系，他一個最不受重視的衛健委主任肯定搭不上，所以肖振華這一年來也沒特意和羅浩聯系。
但肖振華萬萬沒想到老何主任都已經二線了，竟然還被一件小事給拉出來吊打。
小羅教授睚眥必報的形象已經在肖振華的心里成型，形成了刻板認知。
關鍵不在于羅浩是什么樣的人，而在于肖振華本身也不是很干凈。
最早他曾經把羅浩破格的資料扔掉的事情，現在每每想起來肖振華都覺得后背發涼。
以至于現在他看見羅浩，雙腿都發軟。
羅浩客客氣氣的和肖振華閑聊了一會，見羅浩對自己還不錯，肖振華從包里拿出建筑圖紙，開始講社區醫院的規劃。
這么夸張？
羅浩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還以為是莊院長在后面推動，肖振華為主的衛健委也想科研加快落地。
只是這件事兒和衛健委沒什么關系，榮譽之類的肯定落不到衛健委頭上就是。
哪怕有，也只是提一嘴，分不到一點好處。
肖振華有點古怪。
但羅浩也沒聲張、詢問，只是淺淺淡淡的聊著，觀察著肖振華的態度，猜測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
十幾分鐘后，肖振華離去。
“羅浩，你抱他家孩子跳井了？還是你威脅他什么了？”陳勇問道，“怎么感覺肖主任上門負荊請罪呢。”
“別鬧，人家肖主任來做正經事的。”
“切。”陳勇鄙夷的撇嘴，正事兒？誰家不是正事，哪件事不是正事，怎么就你羅浩的事情被衛健委重視呢。
“我也覺得奇怪，不過所有設備都留下來，沒有人員負擔，倒是可以先試一試。”羅浩笑瞇瞇的拿出手機。
“你在跟老板匯報？”
“當然，老板點頭，他們要是做什么就是糊弄老板，跟我可沒什么關系。”
羅浩一邊說，一邊給柴老板發信息。
“羅浩，熵增定律在你這不好用么？”
“你說什么呢？”羅浩微微皺眉。
“為什么會有失戀吵架分手，不就是因為熵增么。”陳勇看著羅浩，對他的做法難以理解，“任何事情只要你不作為，想要躺平，它只會走向混亂以及無序。”
“我知道，衣服會臟，必須要清洗，什么都不做的話只能越來越臟，你是這個意思吧。”
“難道不是么？你想做無人醫院，所里面在龐各莊給你建幾個小平房，這事兒我是能理解的。但省城這面，社區醫院那算是寸土寸金，多少商家都盯著呢。”
“你啥都不做，衛健委主任拿著圖紙上門來跟你講基建？熵增定律不好用了？你能違反物理規律？”陳勇一臉疑惑。
“哦，這不是有老人家送我的銅鏡呢么，還有你給我祈福，這不算做點什么那還算做點什么？”羅浩一邊拿著手機跟柴老板匯報情況，一邊敷衍道。
“喂喂喂，鏡子給我戴兩天。”
“別鬧。”羅浩直接拒絕。
他挺了挺胸，百分比增加屬性值的銅鏡的確有點意思。
這事兒背后肯定有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估計是幸運值在作祟吧。
“下班去社區醫院那面看看。”
社區醫院那面已經成型，人員清理完畢，只留下機器和院區。
地方不大，一個小二樓，有電梯。
衛健委還特意找人打掃干凈，可以拎包入住。
既然有地方，羅浩并不介意加速。尤其是老板說放心大膽的去做，羅浩更是無所顧忌。
和李教授聯系，約好把那面現有的兩臺機器人送到社區醫院，羅浩又想了想，聯系馮子軒，看看能不能把王小帥給調過去。
無人醫院還是需要安保力量的，暫時不能用機器人，有王小帥住在那里嚇唬嚇唬人，看家護院足夠了。畢竟是國內，安全性還是有保障的。
國內也不亂，不用天天面對零元購。
下班后，羅浩帶著醫療組直奔社區醫院。
不是交接儀式，莊永強不在，馮子軒正在和肖振華有說有笑的聊著。
見羅浩帶著醫療組趕來，肖振華帶著羅浩給他介紹社區醫院的結構。
肖振華很熱情，熱情到羅浩有些不適應。
至于為什么，羅浩懶得問，等有機會和馮處長交流一下就可以。
很快，有工程師把ai機器人送來。
“肖主任，這是我們最新的ai機器人小孟。”羅浩介紹道。
Ai，機器人，肖振華倒是理解，也知道無人醫院不是一個人都沒有，是有機器人的。
但他不看好。
家里的小米是什么樣肖振華心知肚明，讓小米做點什么它支支吾吾的總是理解錯。
就這，還是世界最權威的機器語音識別專家投共后在小米工作后做出來的。
哪怕小米的進步很快，可肖振華依舊不覺得能用到實際中。
這算是羅教授的一個大玩意？社區醫院算是大型游樂場？
可能吧，肖振華心里想到。
兩臺機器人開機，它們戴著深色的眼鏡，穿上白服，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
但估計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肖振華試著和ai機器人對話，這一點要比家里的智能家居電器要強，兩個ai機器人對答如流，聲音聽起來和羅浩手下的那個老主治差不多。
“本來是66號技師的聲音，后來我聽膩歪了，就換成老孟的聲音。”羅浩解釋道。
“呵呵。”肖振華不知道其中的究竟，呵呵笑了笑。
馮子軒卻有點感慨。
66號技師運氣是真不行，最早給羅教授撿鉛衣，后來跟著去了印度，但每每加深接觸都被羅教授否定。
小羅可不要只能提供情緒價值的那種人。
要是到此為止也就算了，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66號技師的聲音被設定為ai機器人的聲音，但后來他又出事，什么罌粟堿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要切開放血。
馮子軒都有點膩歪，所以他很理解小羅教授為什么改變ai機器人的聲音，最后敲定以老孟為模版。
與其說66號技師的運氣不好，還不如說他好色的脾氣秉性壞了事。
“對話是沒問題的，最開始它們簡直就是話癆，減了又減，現在還沒定型。不過比初代機好多了，就是脾氣有點倔，情商還不夠。”羅浩介紹道。
情商？
羅浩竟然說情商？
肖振華和馮子軒都啞然。
什么時候ai機器人真的有情商，那人類真的可以下線了，和ai相比完全沒有任何優勢。
“人呢？”
一個聲音從樓下傳來。
羅浩一怔，還真有人來社區醫院看病？
已經把牌匾摘下來了，估計是附近的居民走順腳了，根本沒看這里已經關門了，帶著患者直接來點滴。
“陳勇，你去跟來的人說一聲。”羅浩道。
“嗯。”陳勇點頭。
“人呢！平時沒這么早下班啊。”
患者家屬很急，聲音在走廊里回蕩，羅浩心中一動，“你等下，一起去吧。”
“你們轉著。”陳勇倒是無所謂。
羅浩沒解釋，帶著一臺“小孟”和馮子軒、肖振華下樓。
“怎么了？”羅浩下樓后臉上就露出溫和的微笑。
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看見羅浩后微微一怔，“今天的醫生呢？怎么一個人都沒有。”
“哦，這里已經關了，我們是醫大一院來接收的人。”羅浩解釋了一句，看見女人領著的孩子，微微一笑。
“孩子怎么了？”羅浩問道。
“吃完零食覺得不舒服。”女人有些失望，有些焦急，說道。
羅浩詳細詢問，“小孟”從口袋里拿出聽診器，走過去后先用手把聽診器焐熱。
肖振華注意到這個細節，他湊到馮子軒耳邊，“現在醫院都很少有人這么做，沒想到ai機器人竟然這么專業。”
“羅教授的習慣，自然輸入程序，ai機器人也會。”
“真是好習慣，這么看，ai機器人是真有好處。最起碼教過的東西會用，和規培生、實習生說一百遍都不知道。”肖振華嘮叨了一句。
“沒事，食管有些梗阻，不影響。”“小孟”聽診、查體后說道，“回家喝瓶可樂就行。別一點點喝，要一大口吞進去。”
“喝可樂？”女人一愣。
“嗯。”“小孟”點頭，示意她沒聽錯。
女人不屑，怕這面都是騙子，帶著孩子急匆匆的離開。
出了門后，她還抱怨了幾句，可羅浩也沒在意。
“羅教授，喝可樂是什么意思？”肖振華也覺得ai機器人不靠譜。
聽肖振華的詢問，羅浩招手，讓“小孟”解釋。
“通過喝可樂解除食管內食物團梗阻的成功率從59到100不等，并且沒有短期不良事件發生，比如說食管穿孔、黏膜撕裂、出血、誤吸等。”
聽到ai機器人的說法，肖振華愣住。
“根據根據ASGE和ESGE的推薦，完全食管食物團梗阻患者需在6小時內進行緊急內鏡檢查，部分食道食物團梗阻患者則需要在24小時內進行檢查。
患者在等待緊急內鏡取出時無需內鏡前治療。
但口服可樂，對食管不全梗阻的治療率高達80。”
“ASGE和ESGE是什么？”肖振華問道。
“小孟”愣了一下，顯然它的程序里沒有回答相關問題的內置。
最主要的是“小孟”的設計環境是醫院，有些東西是默認的。ASGE和ESGE是什么，設計者也沒想到醫院里竟然會有人問這種話。
“ASGE和ESGE是美國胃腸鏡協會和歐洲胃腸鏡協會。”羅浩解釋道。
“……”肖振華嘆了口氣。
他不喜歡各種癌撕癌，眼前的ai機器人卻侃侃而談。
但ASGE和ESGE之類的自己不懂，漏了怯，的確有些丟人。
“小孟，你繼續。”
“好的。”“小孟”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繼續說道。
“為了比較可口可樂作為內鏡前治療與ESGE指南中當前治療標準的療效，研究團隊邀請了51名完全食管食物團梗阻的急診成年患者參加此次試驗。
完全食道食物團梗阻，就是指試圖吞咽時感覺食物滯留在口咽和上腹部之間，以及突然完全無法吞咽唾液的情況。
這些患者分別就診于5家醫院，梗阻基本由不含骨頭的肉類、面包、薯條、泡菜等軟性食物導致，并在這項開放標簽多中心隨機對照試驗中被隨機分為干預組和對照組。”
“試驗證明可樂沒有特別的效果。”
“？！”肖振華的腦子都快燒了，他以為ai機器人引經據典，最后肯定會得出一個佐證。
沒想到最后“小孟”卻說沒有特別的效果。
機器人真特么的不靠譜！
哪怕是偽裝，哪怕是為了面子，最后也要得出一個確定的答案。可ai機器人可倒好，最后說了一個模糊不清的答案。
肖振華看著羅浩，他不覺得這事兒ai做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