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是現在這樣,那么必然打不贏。”蘭塔冷漠的給出了答案。
古利本以為能從必然見識比他們這些底層士兵好很多的傳教士口中,聽到些好消息。
結果卻是冷冰冰的壞消息。
如果保持原狀,那么必敗無疑。
古利有些沉默不語了。
而蘭塔則是幫他處理掉傷勢之后,也沒有多說什么,然后離開。
如果想要說一些鼓舞人心的話,蘭塔隨便就可以說上一天一夜。
但現在,單薄的言語,最多讓一些人承認現實的冰冷,但無法讓人鼓起勇氣。
此時的新圣城,烈焰焚燒著城外。
卡琳,大騎士長,卡恩大主教都在這里。
“情況如何。”蘭德的信使找到在休息室的卡琳。
“亡靈的數量很多,但一切尚在控制之中。”卡琳回答道,并且讓屬下將一封詳細戰報交給信使。
其實新圣城也可以使用震動傳訊裝置來傳訊,只不過太長的消息可靠性就難以保證,而且通訊在如今也算不上穩定,因此就依舊需要信使。
卡琳揮舞注視著漫天的亡靈飛禽和如纏繞的匹練一般的飛灰。
新圣城的城外已經燃燒了很久了,此時從天空往下看的話,新圣城已經猶如一座時常噴發的火山。
石灰巖和灰燼,以及滾燙的熔巖,已經成為了這里的主調。
信使也不再過多停留,得到戰報之后就立刻離開。
第一防線如今已經有不少被攻破了,或者即將被攻破了。
就比如蘭德之前視察的防線。
這處防線處于偏僻地帶,需要面對的亡靈數量也遠遠少于新圣城附近。
但相應的,這里的士兵質量也更差。
一切都很合理,兵對兵,將對將,弱小的面對弱小的,強大的面對強大的。
除了雙方都藏在暗處,引而不發的主力,其他一切都在明面上,亡靈的軍團更強,人類則屬于劣勢。
但劣勢其實并不算太大,至少只算戰斗力的話如此。
理論上,瘟疫會因為大撤退和健康圣典而被遏制,而荒野上無休無止的防線,會用他們冰冷的石塊,消耗每一個亡靈的靈魂。
可惜至少目前,事實并非如此。
因為膽怯者非常多。
其實將這些從未面對過亡靈這種可怕之物的士兵送上前線也是指揮官的失誤,但現在大家都別無選擇。
這處防線殘存的士兵大多已經潰逃了,督戰隊都已經上前線,所以也沒有多余的力量來管這些潰逃者。
不過也不是所有士兵都在潰逃,就比如一些身披優質鐵甲的戰士。
他們是自愿申請來到危險地段完成任務的教徒,數量只有四個人,兩個火炬教會的,兩個豐收與健康女神教會的。
由于月相王國的工業體系已經相較于其他國家先進很多,倒是所有來前線的傳教士都能穿著全身板甲。
他們現在已經無法用他們的口舌來激勵士兵作戰,因此就只好親自拿起武器了。
他們的工作其實已經做的很多,要不是他們的到來,這里應該在半個月前就崩潰了。
但現在也已經逼近極限了。
“看來我們要完蛋了。”一個火炬教會的傳教士砍死一個身前的亡靈之后,吐槽道。
“那群膽小鬼都逃跑了。”一個豐收與健康女神教會的教徒撇嘴。
而另一個和他一起的,豐收與健康女神教會的傳教士則制止道:“別這么說,他們這樣正意味著我們的工作還做的不夠好。”
說完后,這個年長不少的豐收與健康女神教會傳教士和其他兩個火炬教會的傳教士互相對了一下眼神,開口道:“奧倫,我們來的時候,配給了一頭龍血駿鷹,我們現在需要你回去向蘭德陛下匯報我們的情況,總結工作的失誤之處,給其他同事提供案例。”
那個稱呼其他士兵為膽小鬼的,最年輕的豐收與健康女神傳教士奧倫憤怒注視著自己敬重的前輩:“您是說現在我也要當一個膽小鬼逃跑嗎?”
火炬教會的兩個傳教士在和亡靈作戰的時候,還有余裕向這邊投來好笑的目光,好像現在是在午后散步的時候看別人家吵鬧的家事一樣。
亡靈冰冷的嘶鳴混合著夏日的夜風一起擠壓著四個尚且留有勇氣的戰士。
“我不去。”這個年輕的豐收與健康女神教會的教徒有些犟。
“這是命令,我是這次行動的主官,你要違背我的命令嗎?”年長的教徒厲喝道。
火炬教會的兩個傳教士頻頻點頭,認可年長豐收與健康女神傳教士的主官的權力。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你還記得你加入教會的時候,立下的誓言是什么嗎?你要違背誓言,違背蘭德主座對你的信任,違背我們的信仰嗎?”
這個年長的豐收與健康女神教會傳教士很少如此講話,年輕的教徒也知道為什么前輩這時候拿出這些東西來壓他,他想要反駁,但他貧瘠的知識讓他不知道如何反駁前輩的教訓。
“哈哈,你看你,連反駁我都做不到,你太弱小也太愚笨了,以后多練練吧。”年長的傳教士看著憋紅臉的后輩,輕笑著緩和了臉色,然后重新變為嚴肅:“奧倫!現在執行命令!”
年輕的教徒咬牙,因為來自于圣域的優質食物,他的牙齒并沒有像很多其他地區的人一樣因為磨損和磕碰而殘缺不全。
但因為現在長時間的工作和此時的作戰,他的嘴唇干裂,還沾染著腐爛的血液與燃燒的灰燼。
最后,他還是聽從了前輩的命令,可能就是他貪生怕死吧……
而目送著騎乘龍血駿鷹的最年輕的人離開后。
幾個教會成員重新面對他們的末日。
亡靈已經塞滿了整個天空和整個大地。
如果從天上看下去。
那么其實這里的亡靈并不能算什么汪洋大海。
但是對于防線當中的零星士兵而言,他們已經被淹沒了。
幾個尚且作戰的戰士需要面對的敵人并不強大,但是數量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而人是會疲憊的。
等到即將黎明的時候,終于有一個火炬教會的傳教士被潰爛的老鼠撲倒在地,然后是另一個火炬教會的傳教士。
剩下的豐收與健康女神教會的傳教士也疲憊不堪了,但作為早年就跟隨蘭德的老人,他還是有了一些辦法。
那就是使用那些禁忌的力量,這樣的力量他們這些老人,都不會讓新人知道,他們自己也不會使用,但是,現在倒是沒有什么顧忌了。
“我記得我向蘭塔主教學習過,應該怎么做來著?”疲憊的傳教士將自己手部的,已經布滿劃痕凹凸不平的甲胄拆了下來。
然后咬住自己的手指。
“偉大的黑暗豐……”
隨著肉身的鼓脹,身上圣域出產的優質鎧甲甲片被彈開,有些還彈射出去切開了腐爛鼠人以及僵尸的身軀。
蘭德陛下說過,使用這種力量的話,很可能連靈魂都無法保留。
但是他覺得要是自己這個沒用的靈魂要是能再起點作用的話,還是挺合算的。
巨大的黑色觸手生物生于斷垣殘壁之間。
蘭德在一遍又一遍看著戰報。
他很清楚現在有很多自己人被淹沒了,但蘭德無法帶領他們獲得勝利。
從一開始預料開始,從火炬女神給予他神諭開始,很多事情就是注定的。
每個人類國家都有自己的利益,自己的立場,而且誰都不會在一切都沒有發生之前,就愿意壯士斷腕。
蘭德對此感到憤怒,但同樣也無法做到更多。
而他能做到的,只是盡量確保最終的勝利。
之前開會的時候,有些懷疑亡靈未必有可能存在的精銳主力,所以他就先來鼠人之城主持戰爭了,這里的壓力在逐漸增大了。
至于亡靈真的有精銳主力怎么辦……
蘭德也有補救的辦法,蘭德也不是放棄提防了。
“已經有不少新圣城附近的防線被突破了,如今第二防線開始遭受小股甚至數量更多的亡靈的襲擊。”奧蓮娜在蘭德身邊匯報道。
在鼠人之城駐扎的伯蘭和奎若也在此處。
“我們的應對情況如何?”蘭德問道。
“雖然不少國家對于我們強行插手他們的防務表示不滿,但到底之前授權給您了,而且您的行動也有效提振了防線士氣,這讓諸國只是頗有微詞。”奧蓮娜回答道。
“對于瘟疫的研究,有進展嗎?”蘭德又一次問道。
“已經有初步進展,的確存在神性力量,易于在人類和鼠類之間交叉傳播,傳染性極強,致命性極強,瘟疫單體在空氣中可以存活三天,瘟疫殺死的單位會被灌注亡靈力量而復活,但這樣的瘟疫并非無法抵擋。”
奧蓮娜逐字逐句念著報告上的內容,由于常年擔任蘭德的書記官,奧蓮娜姑且也算是什么行業,什么方向,都粗通或者了解一二了。
至于為什么稱呼單個瘟疫病原體為瘟疫單體,自然是因為蘭德實在無法分清這玩意是病毒,還是細菌,又或者真菌,支原體?等等……
當然也可能就是某種無機的有害物質。
反正就命名為瘟疫單體了。
“瘟疫在寒冷環境下傳播速度更慢,也更加難以生存,如果是在白之國的冬天那樣的環境,那么瘟疫只能在空氣中存活一個小時,甚至更短,瘟疫也無法對抗火焰,哪怕不是火炬教會的火焰也無法對抗。”
蘭德聽完后點點頭,看向在場的伯蘭和奎若:“兩位有什么想要問的嗎?”
“所以只要我們躲到北方,就不用擔心瘟疫了?”奎若問道。
“從目前的情況上看是這樣,但是問題在于亡靈可以在寒冷環境下進攻,單純的亡靈軍團威脅也不小,以及,北方的土地難以產出足夠多的糧食,無法養活太多人。”蘭德回答道。
“但至少看起來有退路了。”蘭德說道,“前提是目前情況下的大量的死亡不會讓天災使徒獲得一些足以毀滅世界的更可怕的力量。”
伯蘭松了口氣,這倒是終于有點好消息了,至少她倒是不用太擔心會失去蘭德了,前提是蘭德不會身先士卒去冒險。
與此同時。
蘭塔和查德兩位傳教士正在注視著城墻下的亡靈。
他們兩個人按照級別,其實早就到地方主教的級別了,只是兩人外出工作的時候,還是比較習慣于以傳教士的身份。
現在夏風烈烈。
空氣中不僅有尸體的腐爛氣味,還有馬糞味,草腥味,以及混在在其中的食物味道。
有些惡心,但蘭塔和查德已經習慣了。
“這里的指揮官依舊不怎么喜歡我們。”查德和蘭塔閑聊。
“但他拿我們沒辦法了。”蘭塔笑著回應道。
而就在這時,查德手中的長槍刺出,直接將爬上來的亡靈的頭顱擊碎,幽幽綠焰飄飛,而這個骷髏也不會再爬起來了。
“大家注意了,亡靈這種東西智力很低,戰斗力也很低,對于這些普通的骷髏,只要打散他們一次,就是擊殺了,那些高階的骷髏,也扛不住撒了火炬教會或者豐收與健康女神教會材料的攻擊。”查德大聲向周圍的士兵講解亡靈。
當士兵對亡靈足夠了解之后,就不太容易恐懼了。
“可是亡靈不會感到恐懼,也不會疲憊。”有周圍的士兵說出了亡靈的可怕之處。
“是的,亡靈不會恐懼也不會疲憊,但這可不完全是優點,他們的智力不高,不會恐懼,就意味著他們的行動邏輯十分易于猜測,我們很輕松就可以利用陷阱,利用地勢來消滅大量的亡靈。”查德繼續講解。
為了使自己更加有說服力,他還演示了一下,用自己誘惑一個亡靈從城墻上摔下去,摔了個稀巴爛。
“大家看,只要不慌張,動動腦子,亡靈不會很可怕。”
“那如果亡靈多了起來呢,我,我可是親眼見過鋪天蓋地的亡靈。”有一個看上去頗有文化的,估計是自由民的士兵開口道。
“亡靈聯合起來的確很難辦,但我們聯合起來,就很弱小了嗎?”查德微笑著指了指身下的城墻,和站在城墻上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