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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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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蓉那雙靈動慧黠的眼眸,此刻緊緊盯著眼前的三位師兄,仿佛要將他們臉上每一絲細微變化都刻印下來。

  方才那驚雷般的消息,原來她竟真有個從未聽聞的表哥,此時心中焦急不堪,真相就在眼前,她豈能放過?

  “表哥?我的表哥?”黃蓉的聲音清亮,帶著不容回避的追問,目光灼灼地依次掃過三位師兄的臉,“他到底是誰?為何我從未聽爹爹提起?你們定是知道的,快告訴我!”

  然而,回應她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曲靈風、陸乘風、馮默風三人面色各異,卻無一人開口。

  空氣仿佛凝固了,這異常的沉默,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黃蓉心頭,更讓她確信其中必有驚天隱情。

  馮默風緊抿著唇,神色最為復雜難言,黃蓉素知這位師兄心腸最軟,對自己也最是疼愛。

  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纖纖玉指一把攥住了馮默風的衣袖,輕輕搖晃起來,語氣里帶上了幾分慣用的嬌嗔:“默風師兄!你最疼蓉兒了,對不對?告訴我嘛,求你了。”

  若在平時,只消她這般撒嬌央求,馮默風必定立時投降,要摘星星摘星星,讓摘月亮摘月亮。

  可今日,他卻像被釘在了原地,那張敦厚的臉上,只余下一片難以言喻的苦澀,嘴角勉強牽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心中最懼怕之事,終究還是避無可避地降臨了。

  他與武眠風(武成玉)幾乎是前后腳被師父黃藥師帶上桃花島。

  那時兩人都不過五六歲的垂髫稚童,懵懂無知。

  桃花島雖大,但對于兩個驟然離家的幼童而言,最溫暖的依靠并非嚴厲的師父,而是溫柔似水的師娘馮蘅。

  是馮蘅親手為他們裁衣縫補,是馮蘅在夜深時哼著歌謠哄他們入眠,是馮蘅像真正的母親一樣,以無微不至的關愛撫平了他們初離家園的不安。

  馮默風內心早已將這位師娘視若生母。后來馮蘅殞命,桃花島遭逢劇變,他心中如何沒有怨?只是這份怨,被黃藥師如山似海的授業之恩死死壓制著,深埋心底。

  他秉性純良敦厚,尊師重道刻入骨髓,對師父黃藥師的忠誠更是無可動搖。

  為了這份忠孝,他幾乎強迫自己忘卻了馮蘅師娘香消玉殞帶來的那份深入骨髓的痛楚與惋惜。

  可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武眠風,馮蘅之于武眠風,同樣是失怙后唯一的慈母,更有血脈之親,武成玉此番歸來,所求為何?不言而喻!

  念及馮蘅師娘昔日點點滴滴的養育深恩,馮默風自問沒有立場去阻攔一個為慈母討債的兒子?

  可另一邊,是恩重如山的師父!一時間他幾乎喘不過氣,真正是進退維谷,左右為難。

  大師兄曲靈風臉色鐵青,下頜線條繃得死緊。他目光幽深,似乎穿透了眼前的茶盞,投向遙遠記憶中那個常常跟在身后,喚他大師兄的瘦弱身影。

  他下意識地微微搖頭,動作雖輕,卻帶著難言的沉重與感傷。

  作為大師兄,當年他對兩個年幼的師弟關懷備至,如今造化弄人,這個帶著恨意的小師弟突然歸來,他該如何自處,又或者只能無力嘆息。

  至于陸乘風,他永遠在模仿師父黃藥師的作派氣度。

  當年在島上,黃藥師便因嫌棄武眠風資質駑鈍,對他甚少假以辭色,連帶著陸乘風也對這個不成器的師弟頗為輕視,常常視若無睹。

  兩人之間,情分最為寡淡。此刻,陸乘風臉上并無多少為難之色,反而帶著一絲倨傲與不以為然。

  他最后一次見到武成玉,還是在數年前小靈山圍剿黑風雙煞之時,那時的武成玉出手狠辣,武功確已不凡,但陸乘風成見太深,在他眼中,武成玉依然成不了大氣。

  他篤信師父黃藥師是當世唯一的神,武功智慧冠絕天下,無人能及。

  這種崇拜根深蒂固,讓他絕不相信這世上真有人能威脅到師父分毫。武成玉?不過是個帶著舊怨的小兒罷了,何足道哉?

  見三人依舊沉默,黃蓉的耐心終于耗盡,她猛地站起身,俏臉含霜,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好!你們都不說!我現在就啟程回桃花島,親自去問爹爹!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表哥,能讓你們一個個諱莫如深!”

  “不可!”“萬萬不可!”“師妹且慢!”

  “回桃花島”四個字,如同三道驚雷,同時在曲、陸、馮三人耳邊炸響!

  他們身體劇震,異口同聲地驚呼阻止。尤其是曲靈風和馮默風,臉上瞬間褪盡了血色,眼中寫滿了驚懼。

  在他們心中,黃藥師的強大早已超越了凡俗的認知,近乎神明,是真正無敵的存在。

  武成玉縱使武功再有精進,也絕無可能是師父的對手!

  然而,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讓黃蓉回去!一旦驚動了黃藥師,以師父那亦正亦邪、殺伐果斷的性子,對上門尋仇的昔日弟子武成玉,豈會手下留情?

  昔日同門情誼、師娘舊恩,在師父的雷霆之怒面前,恐怕皆如齏粉。

  顧念著那早已破碎卻仍殘留心底的舊日情義,他們必須在這里,在固山,就將事情了結,將武成玉攔下,絕不能讓他踏上桃花島一步!

  他們太了解師父了,深信武成玉此去,無異于飛蛾撲火,必死無疑,而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愿看到的結局。

  最重要的是,武成玉登島,就意味著將昔日馮蘅之死舊事重提,也是將桃花島最深的那道傷疤再次揭開,屆時黃蓉知道了舊事,也不知該如何與她父親相處,桃花島自此再無平靜。

  曲靈風連忙安慰道:“蓉兒莫急,確實有這么一個人,當年也在桃花島,只不過他已經離開很多年了,與我們也素無聯系,現在你突然提起,讓我們有些詫異而已。”

  黃蓉一怔:“他當年也在桃花島,那為何會離開。”

  陸乘風出言道:“算起來他只是桃花島的棄徒,資質悟性都不足以傳承我桃花島絕學,最后自慚形穢獨自離去,蓉兒你不必介懷,如今他對我們來說早已陌路。”

  黃蓉何等聰慧,若真是這么簡單,剛才三位師兄的表情就不會如此嚴重了,她將眼睛轉向性格最敦厚的馮默風。

  馮默風再次苦笑:“他在桃花島上叫做武眠風,現在應該是叫武成玉了,你母親是他的姨娘,當年他父母雙亡,被師娘接到島上撫養,也拜入了師父門下。

  后來師娘過世,他就離開了桃花島,蓉兒,我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其他的你不用知道。

  不過,你也要告訴我們,你是怎么突然知道他的存在,又或者你是在哪里見到他的?”

  黃蓉將昨晚疑似夢幻的相見一一道來,曲陸馮三人面面相覷。

  “嗩吶聲,昨夜我們師兄弟三人都住在歸云莊,怎么可能有人半夜吹嗩吶能瞞過我們的耳朵。

  你說的那個俊美少年,應該就是成玉,昔日在金國長安,我與默風最后一次見他,如今算起來也過了快十年。”

  說到這里,曲靈風臉色一緊,拿出了桃花島二代大師兄的威嚴,正色說道:“蓉兒,你這段日子且待在固山,不要回桃花島了,韻兒,你帶你小師姑下去,不要亂跑。”

  黃蓉一臉憤懣,可看到三位師兄都拉著臉,剛要開口,就被旁邊一直吃瓜的曲韻一把拉住,強行拖了出去。

  待黃蓉二人走遠,曲靈風再次開口:“兩位師弟,如今固山已是多事之秋,那丐幫少幫主莫苦來意不明,成玉也突然回來了,為今之計,我們必須先找到他,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回桃花島。

  陸師弟,你派出所有人手,在固山周圍搜尋消息,務必要先一步找到眠風。

  還有,不得讓蓉兒回島,碼頭處也要嚴加看管,蓉兒若是回島,必然向恩師詢問眠風的消息。

  至于丐幫那邊,洪前輩的弟子想來也不會真的與我們為敵,事有輕重緩急,不妨暫且放下。”

  那邊黃蓉被曲韻一路拖走,此刻也把氣撒到了曲韻身上:“小韻,我還有話沒問完,你拉我干什么?”

  曲韻苦笑道:“剛才他們三個的臉色你也看到了,你再追問也問不出什么,再說那是我爹,他下了命令我怎么敢不聽。”

  黃蓉眼珠一轉:“走,我們兩個現在立刻去碼頭,坐船回島。”

  “沒用的,他們既然讓你暫時不要回島,現在碼頭肯定已經被看管起來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我該怎么辦?”

  “別急,你把昨夜跟你那個表哥見面的情況再說一遍,我幫你好好想想。”

  黃蓉再次復述了昨晚的情形,不過跟曲陸馮三人所說側重點不同,她少女心性,難免有些炫耀。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他真的是我表哥,真好,除了爹爹,這世上還有跟我血脈相連之人。

  小韻,你不知道,我表哥長得可俊了,我爹爹年輕時也沒他俊,嗯,見過了他,再看冠英真的覺得好丑。”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陸冠英此刻也跑了過來,那張臉落入黃蓉眼中,略加比較,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

  陸冠英一臉苦澀,剛剛見面,啥話都還沒說,就先被人說丑,關鍵是當著自己未婚妻的面。

  倒是曲韻聽出了一點端倪:“小師姑,你說你夜里見到他,他給你烤肉吃,你就直接拿過來吃了?你就不怕他是個壞人?”

  黃蓉此刻有點搖頭晃腦:“你不知道,我一看到他的眼睛,就跟平日里我爹爹心情好的時候看我眼神是一樣的,慈祥而親近,不自覺的就想要相信他,現在看來,還是血脈親情的緣故。”

  陸冠英不知道前因后果,一臉懵,想要插話,被曲韻強行打斷:“奇了怪了,昨天馮師叔說那個莫苦莫女俠看你就很親切,然后晚上又多了一個親切的表哥。

  莫女俠在丐幫位高權重,要管的事情肯定很多,卻突然跑來固山,而你這個表哥也突然出現了,你說他們會不會有什么關系。”

  黃蓉也瞬間驚覺:“對啊,那個莫女俠看我時也很親切的,明明是第一次見。

  固山不大,你說我表哥會不會跟莫女俠認識,現在說不定就在鴻運酒家里。”

  話一說完,黃蓉拉起曲韻,連帶著還是一臉懵的陸冠英,撒開腿兒就直接沖出了歸云莊。

  此時的鴻運酒家正到了開午市的時候,門口的佛跳墻要擺三日,所以坊市中又開始有濃香縈繞。

  經過了昨天的瘋狂,今日等著入鴻運酒家大快朵頤的吃客們沒那么多了,酒樓大堂里多少還有幾張空桌。

  只見黃蓉三人從坊市門口急急跑了過來,直接鉆進大堂,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只可惜他們東張西望始終沒有發現莫苦的身影。

  此時正是郭靖愁眉苦臉開始說書的時候,還是在講負心漢,今天講的是司馬相如以鳳求凰打動卓文君私奔,富貴后欲休妻的故事。

  他倒是已經適應了堂下眾人的目光,講的也算是流暢,剛剛將這段故事講完,他就看見黃蓉三人跑了進來,頓時眼前一亮。

  黃蓉左看右看不見莫苦,剛想找個小二問話,卻看到昨天一邊苦著臉一邊說書的憨厚少年迎了過來。

  “見過三位,三位果然來了。”

  黃蓉的眼睛連眨幾下:“你知道我們要來?”

  “我師娘說你們今天一定會來,我師父更是親自下廚,特別給你們準備了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你師娘是誰?師父又是誰?”

  “我師娘就是你們昨天見過的丐幫莫苦莫女俠,至于我師父是誰,現在還不可說。”

  話一說完,郭靖揮一揮手,立刻有小二端上來一個砂鍋。

  “三位,這是我師父親手做的太史五蛇羹,不過今天卻很特別,太史五蛇羹原本是用五種不同的蛇制成,今天用的卻是一種天材地寶,菩斯曲蛇。

  這菩斯曲蛇的蛇肉細嫩無比,最是滋補身體,可最重要的是它的蛇膽,吃下之后可以增強筋骨氣力,就連內力都會有所增益。

  蛇膽本是苦的,可在我師父妙手之下,不但將苦味盡除,反而成了美味佳肴。

  這等寶物,尋常難得一見,更何況是我師父親制,更是世間難尋,三位一定要好好品嘗。”

  說罷,郭靖將砂鍋蓋子掀起,黃蓉等人立刻看到砂鍋中一段段的蛇肉,紅湯白肉,異香撲鼻,而郭靖所說的蛇膽,竟然有十幾顆之多,就像是鴿子蛋一樣,上面還帶著些許點綴,著實讓人垂涎三尺。

  曲韻和陸冠英口水都要流出了,忍不住就想開動,而黃蓉卻忽然呆住,又立刻激動起來。

  這蛇羹之中放了許多香料,以她的廚藝和敏銳的嗅覺立刻在眾多香料中找到了一種非常熟悉的香味,正是昨夜她那位表哥用來烤肉的十三香。

  “你師娘和師父在哪里,我要見他們。”

  “姑娘來的不巧,師父和師娘去了哪里我也不知。

  但我師父留下話來,鴻運酒家永遠歡迎姑娘,絕對不收姑娘的銀子。

  若是姑娘有什么想吃而這里卻沒有的,那他會夜里帶給姑娘,想吃什么都行。”

  不好意思諸位看官,今天還是一更四千字。

  山東這邊氣溫驟降,我兒子中招感冒了,今天帶他去醫院,折騰半天,下午又要照顧他,實在是沒有時間,只能晚上抓緊趕出一章來。

  再次跟大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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