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老大養嗎?
謝老大一聽不高興了:“大妮雖然是我閨女,可這些年她都在給家里干活,受益的是咱們全家。當初誰讓她留在家里當老姑娘的?反正不是我們大房起的頭。誰起的頭誰負責大妮的養老!”
什么?
大妮不嫁人,將來得他們幾家共同養?
憑什么啊!
又不是他們閨女!
于是,向來以和為貴的老謝家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場爭吵。
吵到最后,原身爺爺拍板:決定把大孫女嫁出去,彩禮沒要求,只要人愿意娶就成。
“不要彩禮的話,我娘家表舅的侄子應該樂意。”謝二嬸眼珠一轉,“他家這幾年不太平,爹瘸了腿、娘生了病,哪哪都要錢,原本訂下的親事也不作數了,女方家舍不得把姑娘嫁過去受苦。”
“那還不如嫁進山里去呢!”謝三嬸提議,“山里村的老光棍年紀是大了點,但爹媽死的早,沒這方面負擔,大妮嫁過去以后,只要伺候好男人就行了。”
“下溪村殺豬匠的兒子怎么樣?”謝四嬸想了個雙贏的主意,“雖然蹲過牢,但離得近,大妮嫁過去以后,往后農忙啥的回娘家幫襯多方便。”
老謝一家商量這門婚事的時候壓根沒避著原身。
大概在他們心里,她就是個啥也不懂的大傻子。
而事實上,她只是反應遲鈍而已,不代表她真的傻。
家人商議的這些,她都聽得懂。
二嬸娘家表舅的侄子,娶她是為了得個不要錢的保姆。
三嬸說的那個三十五歲的老光棍,彪悍體壯,聽說打死過人。
四嬸想讓她嫁給下溪村殺豬匠那個那偷雞摸狗蹲過牢的兒子,上下溪村僅隔著一片小樹林,相距不到五里,離娘家確實近,嫁過去以后說不定得干兩份家務。
可她謝大妮有手有腳還有一把子力氣,又不是養不活自己,為什么非要在這些歪瓜裂棗里挑呢?
思索了兩晚的謝大妮,理順了遲鈍的腦回路,在夜黑風高的晚上,收拾了個小包裹,毅然離開了老謝家。
然而這個年代,出門處處要介紹信。
沒有介紹信的她,一路躲、一路跑,風餐露宿、衣衫襤褸,最后像個流浪漢一樣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明江市。
被人問起就稱是從人販子窩里逃出來的,被拐時年紀尚小,早就忘了回家的路,也不記得老家所在的縣市。
“不過我有力氣,我什么都會干,只要給我一口飯吃就行。”
章婆子可憐她,加上她自己最近找了一份臨時工的活,確實想雇個人照顧兩個孫子,于是就把謝大妮帶回了家。
原身見有人收留,感動得不行,早上不用章婆子喊就利索地起床刷鍋淘米熬稀飯,稀飯燜熟以后,又接著擦窗、掃地、洗衣服……可謂是包攬了章家所有的家務活。
和老謝家分派給她的活計相比,這點家務真不算什么。
麻利地干完,天色還早得很,于是翻出兩個孩子破洞的舊衣服縫補起來,還在補丁上繡個小花小動物什么的。
章婆子滿意得不行,又見謝大妮洗干凈以后長得也不差,雖然談不上漂亮,但秀秀氣氣的,屬于耐看型,不由心里一動。
她老伴死得早,膝下就一個兒子,原本指望著兒子為老章家開枝散葉,豈料兩年前,下鄉的知識青年陸續返城,兒媳婦生完二寶剛出月子,遇到了回城的初戀情人,失心瘋地鬧起了離婚,連孩子都不要了。
說什么當初嫁給章力純粹為了躲避下鄉,對章力根本沒感情。
還說她給老章家生了兩個孫子,足夠彌補這段孽債,就算離婚,她也不欠老章家。
章婆子氣得差點厥過去。
挺過來以后,憋著一股子火想給兒子找個比前兒媳更好的。
可惜她兒子從此一蹶不振,兩年了還沒能從上一場失敗的婚姻里走出來。
這期間,她也不是沒托媒婆。
相反,前后給兒子物色了好幾個合適的人選。
可每次相完親,女方那邊就沒下文了。
原因是她兒子在相親時說了句:“抱歉,我還沒從上一樁婚事的陰影里走出來。”
搞得章婆子里外不是人,氣得她想把兒子捶死。
你媳婦早跟初戀情人跑了,連孩子都不要,你還擱這傷春悲秋?
可能怎么辦呢?她就這一個親生兒子!
這倔驢脾性完全遺傳了早死的老頭子。
除非他自己走出來,否則誰也勸不動。
章婆子死了給兒子找新媳婦的心。
直到這天把謝大妮撿回了家……
章婆子雙眼迸射出希望的精光:兒子暫時還走不出上一樁婚事的陰影不打緊,她收留了大妮,男未婚女未嫁,同住一個屋檐下,不信兩人日久生不出情。
一旦生了情,結婚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雖說大妮的條件差了點,打小被人販子拐到外地,等于沒了娘家人幫襯,而且不知是不是被人販子用過迷藥,反應不是一般的慢,跟她說句話,得等老半天才等來她的回答。
但好在人勤快、能干,力氣也特別大,以往需要找鄰居幫忙搬的煤球筐,大妮單手就能拎起來。
有她坐鎮,兒子上夜班晚上不回來的那幾天,章婆子也不再感到擔心害怕了,摟著兩個孩子睡得無比安心。
雖然嘴比較笨……
沒錯,章婆子看出謝大妮有別于常人的地方了。
但她不知道謝大妮上了半年學才考8分的事,也不知道上下溪村的人都管謝大妮叫傻子。
她以為這姑娘只是嘴笨,人是聰明的,不然能把家里拾掇得這么干凈?給倆孩子補衣裳還會繡那么精致的補丁?
再說嘴笨也有嘴笨的好處,婆媳倆吵不起來。
不像前兒媳,你說一句、她懟十句,能把家鬧得雞飛狗跳。
至于沒娘家幫襯這一點……反過來也意味著嫁進來以后會一心一意向著婆家。
自我攻略幾天后,章婆子認定了謝大妮這個兒媳婦。
于是,她暗戳戳地撮合起了兒子和大妮。
章力人高馬大、長得也周正,又是釓鋼廠的技術工人,一個屋檐下住久了,不曾有過對象的謝大妮很難不對他產生好感。
而章力在一次發燒生病時,得到了大妮體貼入微的照顧,終于看到了這個默默付出、任勞任怨的姑娘,徹底從過去的陰霾里走了出來。
章婆子歡天喜地地為兩人張羅婚事,還讓兩個孩子改口喊大妮媽。
謝大妮因為是逃出來的,拿不出介紹信,也沒有戶籍證明,是章婆子到處托關系,才給她弄了個身份證明。
不成想上午剛領證,喜酒還沒辦、洞房還沒入,因為筒子樓停電,章力去查看電閘門,不小心觸電身亡。
章婆子得知消息,一口氣沒上來也跟著去了。
原身受到雙重打擊,強撐著辦完后事,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睜眼已是謝姎。
謝姎:“……”
新婚寡婦倆現成兒子?
這是什么抓馬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