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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一盤必將充斥著無盡迷霧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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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

  凌晨四點。

  郭騎云在竊聽裝置前打著瞌睡,吱嘎的推門聲讓他瞬間清醒過來,掏槍、轉身一氣呵成,但當他看清目標后卻是一臉的驚愕:

  “處座,您怎么來了?”

  隨后他一個躍步撲上前攙扶:“您才做的手術,怎么能隨意出來?”

  扶著墻一路過來的王天風本想掙開郭騎云的攙扶,但身體太虛弱了,微弱的掙扎只有徒勞,他遂擺擺手,示意郭騎云將自己扶到椅子上。

  坐下以后喘了幾口粗氣,王天風才問道:“這是安平布置的?”

  “嗯,張長官懷疑殺手會確認您的生死,特意準備了竊聽裝置——前面那棟樓上還有我們的人盯著,只要有人揭開白布,均逃不過我們的監控。”

  郭騎云道:“到現在為止,已經密捕七個人了。”

  王天風不置可否,示意郭騎云打開錄音帶,他聽著錄音帶中播放的聲音,聽了一會兒后,突然問:

  “都抓了?”

  “也不是。”郭騎云搖頭:“有三人因為身份特殊,沒有張長官的命令我們不好抓。”

  身份特殊,自然是指對方是保密局的高層。

  王天風閉著眼沒有吱聲,繼續聽著錄音帶中“吊唁”他的話語,等了一陣后,他再次突然問:“包括毛仁鳳?”

  “不包括——毛仁鳳是張長官親自監聽時候過來的,他應該是揭開了白布,但張長官沒有將他的名字寫下來。”

  王天風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如果不是他偶爾會睜眼示意郭騎云更換錄音帶,郭騎云都以為他睡著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錄音帶中“吊唁”的話王天風悉數聽完了。

  他在保密局中幾乎沒有至交好友,也不屑于拉幫結派,再加上做事不擇手段且只做事不做人,所以這錄下的無數“吊唁”的話語中,有不少人是帶著嘲弄、嘲諷的口吻。

  王天風搖了搖頭,對有些特務的素養充滿了不屑——對著尸體就敢說心里話,這些人能走到如今這一步,還真的是……沒道理可講啊。

  見王天風聽完了所有的錄音,郭騎云小聲道:“之前張長官去了案發現場,他特意參與了現場還原,以他的射擊水準。在汽車靜止狀態下可以做到八顆子彈打出兩個彈孔,但運動狀態下根本做到,不過張長官說他要是一直保持槍感的話,是有可能做到這一步的——”

  “處座,既然如此,我們直接從射擊水準優于張長官的高手中進行調查?”

  王天風微微皺眉,思索一陣后搖頭說:

  “安平的射擊水準,過去在局里是最拔尖的那幾個人之一,也可能是最強的!比他利害的人,除了這個殺手,我沒見過。”

  在“狙擊手”這個稱呼出現之前,國軍里面把射擊技能優秀的士兵,通常都喚做神槍手,而張安平開辦的集訓大隊,讓狙擊手這個稱呼逐漸普及——國軍中槍法出神的狙擊手,基本可以看做是張安平的徒子徒孫。

  郭騎云疑惑:“那這個殺手?”

  “藏得深罷了,”王天風學著張安平的樣子輕敲桌面:“不過,這個人應該很了解我。”

  郭騎云疑惑的看著王天風。

  “想必他盯了我很長時間了,”王天風目光深邃的道:“郭騎云,明天你去查一件事。”

  郭騎云做肅然狀,等待著王天風的指示。

  “我回家的路線,只有固定的五條——天亮了你就去查一查另外四條路線上,是否存在過設伏的痕跡。”

  郭騎云先應是,隨后不確定的道:“應該沒有吧,殺手不可能具備在五條路線上全部設伏的能力。”

  王天風用深邃的目光看著郭騎云:“先、查。”

  郭騎云用略慌張的口吻回答:

  “是!”

  王天風又是一陣的沉默,郭騎云小心的立于一旁,正為剛才的多嘴而后悔的時候,王天風道:

  “經濟部那邊……”

  “張長官打算讓沈處長接手這件事。”

  “沈最么?”

  王天風的輕喃一句后,又用極低的聲音道:

  “他接手倒也可以,青松……”

  郭騎云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不想聽見王天風的這番自語。

  張安平是半夜兩點多才到家的,到家以后他沒去書房,卻在臥室里悄然的呆到了天亮。

  他先是在反復的梳理刺殺過程中可能存在的問題。

  路線!

  最終,張安平將目光凝聚在路線這兩個字上。

  之前他跟王天風有一段對話,當時張安平說“你是覺得他是你的熟人對嗎?”

  而王天風給出的答案是“或許是熟悉我的人”。

  而張安平能在五選一的情況下確定王天風回家的路線,是因為他根據對王天風這段時間的盯梢,確定對方選擇路線的方式是心情——這倚仗于張安平強大到變態的記憶能力和推理能力。

  可站在王天風角度上,他不可能確定殺手會用這種方式來判斷出他的路線選擇方式。

  那么,王天風又該怎么確定殺手是判斷出他回家路線的呢?

  而只要調查,他肯定會發現只有在新街口這一處進行了設伏,那么疑問就出來了,殺手為什么確定王天風會選擇這條線?

  這里面就是張安平的操作空間!

  郭騎云!

  張安平決定將郭騎云拉下“水”。

  當然,所謂的拉下水,只是讓郭騎云在王天風的眼中具備一丁點的嫌疑,終極目的其實就一個:

  將水攪的更渾!

  事實上張安平所有的行為,都是出于這個目的,例如將毛仁鳳牽扯進來——不管王天風多么肯定這是地下黨所為,可毛仁鳳牽扯進來以后,他就必須查。

  且王天風一旦距離真相越近,在毛仁鳳和他張安平之間,哪怕王天風生性冷靜,他也會本能的傾向于查毛仁鳳——等于在這一灘越來越渾的水中,毛仁鳳成為了張安平實質上的防火墻。

  換句話說,當王天風的目光鎖定在毛仁鳳身上后,那就是他張安平跟王天風最后的博弈了。

  “毛仁鳳……”

  想到這個背鍋俠,張安平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對明樓的安排。

  東北解放的過程中,作為東北的保密局負責人,明樓是必須要劃水的,且他劃水的行為,鐵定會引起自己的調查,最終暴露明樓是地下黨的事實——這是張安平一直對明樓的安排,但現在好像可以讓明樓多背一些鍋!

  明臺!

  之前為了袁農,明臺在教師公寓那里被王天風看到過——雖然只是看到了背影,但為了安全起見,明臺領了去東北的任務。

  等于說這段時間明臺一直在“失蹤”狀態。

  換句話說,明臺具備殺手的一切特征!

  當然,除了身手、槍法和偽裝的本事。

  身手和槍法,自己可以代替明臺,而偽裝,自己也可以教。

  那就讓明臺這條線,成為實錘明樓的線索之一!

  過去,張安平想的是用明臺來“出賣”明樓,但現在他卻改了最初的想法,讓明臺從“出賣”的定位變成線索之一。

  大致的布局策略是有了,但一道鴻溝卻堵在了面前:

  時間!

  針對明樓的調查,只能是未來爆發的遼沈戰役期間——這也是徹底癱瘓保密局東北大區的唯一的安全方式。

  否則就只能讓許忠義等人直接下場,但這樣對張安平來說非常不利,他的學生可以成為被迫投降的特務、被迫起義的特務,但絕對不能出現大規模是臥底的事。

  但是事實證明整個東北大區,幾乎全都要成為紅色了。

  因此針對明樓的“調查”,就只能在遼沈戰役期間出現,屆時會成為一次激烈的內斗,最終的結果是:

  明樓取勝、張系敗退,但明樓的身份因此被證實為隱藏的地下黨臥底!

  目前而言,已經具備了明樓在東北大區權斗中徹底取勝的前置條件——毛仁鳳成為了真正的局長,明樓原本不足的底氣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明樓在東北大區的權斗中獲碾壓的優勢繼而鳩占鵲巢、張系成為被清理的對象完全合情合理。

  但是,時間!

  距離遼沈戰役還有十幾個月,該怎么讓王天風的調查一直深陷迷霧,最后在合適的時間扒開迷霧?

  一個郭騎云遠遠不夠,必須要讓王天風一個個排除“熟悉我的人”這個稍顯龐大的選項。

  直到最后才穿透明臺、明樓到毛仁鳳這一整條線的迷霧,將明樓圈定為目標。

  青松……沈最!

  鄭翊!

  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從張安平腦海中浮現,一整條線被張安平終于串了起來,成為對王天風專門營造充滿了迷霧的探索場。

  張安平接連審視這座“迷霧探索場”,尋找著可能存在的漏洞,一次又一次的為漏洞進行各種修補。

  終于,在天亮的時候,這個計劃徹底的在他腦海中敲定。

  而也就是從這一刻起,王天風在張安平眼中的定位,從一個極不安穩的因素,轉變成了一把刀。

  一把鋒銳無比的刀。

  “就叫……”

  “喪鐘計劃吧。”

  他輕聲自語,當這個計劃圖窮匕見以后,必然是國民黨的喪鐘徹底敲響的時候。

  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張安平有意為之,原時空中,所謂的喪鐘計劃,只是死間計劃中的核心環節。

  但現在在張安平的手里,喪鐘計劃,則是一場看似針對王天風,實則為整個國民黨敲響的喪鐘。

  早晨。

  蘇默聲默默的坐在車里翻看著今天的報紙,目光似是落在了主新聞上,但余光一直緊盯著車外。

  在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汽車停下等候綠燈,他則借故掀開掛著的窗簾看向外邊,看似是在打量周圍,實則看的是信號燈柱上的“尋人啟事”。

  那是新啟用的應急聯絡方式。

  將“尋人啟事”的內容看完后,蘇默聲拿出車上攜帶的一本書隨意的翻看起來,但腦海中卻將一個個文字單獨的拎了出。

  最終形成了一句話:

  見信后堂皇至保密局。

  見信后、堂皇至保密局?

  這句話讓蘇默聲驚疑不定起來,什么鬼?

  上級,怎么下達了這么莫名其妙的一條命令?

  是的,莫名其妙。

  這幾天的蘇默聲表面正常,實則心里極其的不安——當葉修峰請他幫忙查找青松的時候,蘇默聲好懸沒被嚇死。

  他,可是正兒八經的青松啊!

  面對這掉下來的餡餅,蘇默聲的第一反應是向袁農報信,讓袁農立刻調查情報組是不是出了內奸。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負責安保的同志卻傳來消息:

  袁農被捕;

  袁農的搭檔林麗,疑似叛變!

  按照組織紀律,這時候的蘇默聲就應該撤離了,可他能進入國民政府經濟部、且還能以專家的身份參與國民政府絕密的會議,這樣的機會千載難得,一旦撤離,以后怕是沒有辦法打的這么深入了。

  正在他猶豫要不要賭一把的時候,一份信阻止了他。

  對方通過死投的方式,告知蘇默聲袁農沒有叛變,敵人沒有鎖定目標,暫時不要撤離,同時還告知蘇默聲,接下來青松情報組將暫時接受他的領導,并臨時啟用了緊急聯絡方式。

  消息的來源是死信箱,用的還是連袁農都不知道的緊急聯絡密碼,蘇默聲明白這是上級插手了,便果斷的選擇了堅守——對蘇默聲來說,哪怕這條消息極有可能是敵人送出來的,他也愿意賭一把。

  還是那句話,他能以專家的身份參與國民政府的高級別會議,走到這一步著實不易,輕易的放棄,太殘忍了。

  沒錯,在蘇默聲的想法中,輕易的撤離,太殘忍!

  只要袁農同志不會吐出他的身份,現在作為黨通局的代表的他,根本不可能被查出來!

  盡管如此,這幾天的蘇默聲依然內心無比的煎熬,他迫切的想知道袁農到底會不會叛變,也迫切的希望上級能再一次聯系他給他指示——現在指示來了,卻是這么的莫名其妙!

  去保密局?

  這算什么!

  自投羅網嗎?

  正思索間,他注意到司機這時候竟然繞道了,沒有走新街口。

  新街口是以新街口廣場為中心、四條主干道的交匯處而命名的,它的東邊就是中山東路,而經濟部的駐地在中山東路128號,距離新街口不到500米,蘇默聲上班往常都是經過新街口去經濟部的,而現在繞行,卻要多走兩公里路。

  他便擱下書,疑惑的問:

  “怎么走這條路了?繞過新街口干嗎?”

  不等司機做回答,臨時充作秘書的黨通局的特務便道:“昨晚新街口發生了刺殺事件,保密局的一位高級干部遭遇了刺殺身死,保密局到現在還在封鎖著案發現場。”

  蘇默聲一愣:

  “保密局的高級干部?誰啊?”

  “傳聞是王天風,不過消息還沒有證實。”

  “怎么是他?”蘇默聲驚道:“他怎么被刺殺了?”

  結合剛剛看到的信息,蘇默聲立刻意識就有了借口和理由:

  “停車——我們去保密局!”

  特務不解:“先生?”

  蘇默聲帶著責怪的口吻對特務說:

  “你們葉局長讓我合作的對象就是這一位——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早的告訴我?!”

  這名特務之所以臨時充當蘇默聲的秘書,便是因為王天風主動找上了黨通局要在經濟部查內奸——黨通局這邊跟經濟部溝通后,便讓沒有黨通局背景的蘇默聲作為了負責人。

  葉修峰之所以這么做,主要是對他而言現在是局內權力清洗的關鍵時候,背離了陳家的他必須要清洗掉陳家在黨通局的觸手,如果對外表現的太強勢的話,會引起反感。

  這時候需要盡可能的與人為善,讓其他人明白自己徹底掌控的黨通局,跟CC系所屬的中統,不是一回事。

  可他又不想放過送上門的功勞,因此選擇了好友蘇默聲來控局——這是他對經濟部表現的善意,即便揪出了內鬼,蘇默聲經濟部顧問的身份,也能為經濟部這邊長臉。

  這名黨通局特務,正是基于這種情況,才被派來充當蘇默聲的顧問,此刻面對蘇默聲的責怪,他連連道歉,心里卻在吐槽蘇默聲的不靠譜,你沒有將保密局合作人的姓名透露給我,我怎么知道會是王天風!

  在前往保密局的路上,蘇默聲一臉的凝重,但內心里卻在為上級的手筆而震驚。

  竟然成功刺殺了王天風!

  他可是知道青松這個代號能被敵人所知,正是因為王天風的緣故,且青松情報組的慘重損失,也是因為此獠,沒想到上級這么果斷、及時的解決了王天風。

  可是,上級讓他去保密局,又是為什么?

  能輕易的將王天風這個大特務刺殺成功,組織上在保密局內必然有自己的同志,莫非接下來要跟自己對接的,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志?

  兩名地下黨黨員聯手查經濟部內的“臥底”?

  帶著這份好奇和疑惑,蘇默聲保持一臉凝重的乘車來到了保密局的局本部。

  在被門衛攔下以后,充當秘書的特務欲表明自己黨通局的身份,被蘇默聲一把攔住。

  黨通局跟保密局的什么關系你不清楚嗎?亮你的身份不是上桿子吃閉門羹么?

  他向門衛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經濟部高級顧問蘇默聲,這是我的證件——目前我在跟王處長合作調查地下黨的事,聽說王處長出事了,我來看看。”

  經濟部的招牌確實比黨通局靠譜的多,門衛聞言立刻變得恭敬起來,示意蘇默聲稍等,自己則火速的打電話向上請示。

  經濟部高級顧問到訪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毛仁鳳耳中。

  “經濟部的高級顧問,跟王天風合作查地下黨?”

  毛仁鳳愕然,這姓王的手,可真特么會伸。

  他目光動了動,張安平現在擺出了這么大的陣仗,到底有什么算計他還不知道,可這查共黨終究是功勞!

  這桃子我不全摘,但分幾個……不過分吧?

  想到這,毛仁鳳立刻下令:

  “消息轉給張副局長,另外,讓邱寧摻和一下,再怎么說他也是行動處的副處長,有對付共黨的行動,這行動處,怎么能晾在一旁?”

  而于此同時,張安平站在床邊,正一臉玩味的看著門房。

  “毛仁鳳,可真是一個好對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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