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神霧茅家,青君委屈 兩人走進雅集軒,只見店鋪內光線略顯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和舊書墨卷的氣息。
幾排梨花木打造的博古架上,隨意擺放著古舊的瓷器丶玉石丶字畫等物,皆是凡品,并無靈光流轉。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面容清瘦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臺后,手捧一卷泛黃的古籍,看得津津有味,對進來的兩人竟是頭也不拾。
「趙叔叔。」李秋云上前一步,聲音清脆,「我們想打聽些消息。」
那中年男人這才慢悠悠地放下書卷,懶洋洋地警了他們一眼:「雅集軒只賣古玩,不賣消息。二位若是想尋古董字畫,盡可隨意看看,若是想打探什麼,怕是走錯地方了。」
李秋云黛眉微,她取出一枚小巧的銀色令牌,輕輕放在柜臺上:「家父李彥峰。」
中年男人看到那枚令牌,眼神微微一凝,臉上的懶散之色收斂了些許。
他拿起令牌仔細端詳片刻,這才重新看向李秋云,語氣也客氣了三分:「原來是李教習的千金,失敬失敬。昔年,多虧李教習救命之恩不知李姑娘和這位道友,想打聽些什麼?」
「我們想知道,關于月犀湖徐家的一些事情。」李秋云直接道明來意。
中年男人聞言,眉頭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徐家?月犀湖徐家乃廣安郡望族,勢力不小。不知二位想打聽徐家的哪方面消息?是生意往來,還是族中秘聞?」
陳業上前一步,沉聲道:「我們想知道,徐家是否有一種特殊的血脈隱疾,發作時會性情狂躁?」
中年男人沉思,手指微屈,敲擊桌面:
「是,但也不是。」
說完之后,男人便陷入了沉默,
這是什麼意思?
陳業眼皮跳了跳,和他玩海龜湯是吧。
好在,
他也沒賣關子,磨蹭了會令牌,又緩緩道來:
「徐家傳承悠久,乃墟國徐家的一支,自三百年前,從墟國遷徙而來。但墟國徐家,卻并未有什麼血脈隱疾也就是說,月犀徐家或許有隱疾,但未必是血脈流傳,更可能是受其他事物影響——」
中年男人話說的含糊至極,一會是或許,一會是未必。
可當陳業聽了他這一番話后,心頭一震。
徐家沒有血脈隱疾!
但確實有發作時會心情狂躁的隱疾。
這一事情背后藏著太多隱秘,尤其是對于知曉青君真實身份的陳業而言。
陳業記得很清楚,青君越是使用來自血脈的力量,越是癲狂,她的發狂,必然是和血脈有關。
可問題是,徐家的血脈,沒有問題——
難道..青君,其實不是徐家血脈?
而且徐家,其實是受到真龍血脈的影響?
「那可能是受什麼東西影響?」陳業緊盯中年男人,繼續問道。
中年男人打量了陳業片刻,似乎在評估著什麼,這才道:
「或許是徐家功法,或許某種誼咒至于更深層的原因,恐怕只有月犀徐家的先祖知曉,就連如今的徐家,怕是都不甚了解,更何況是聽風閣?」
陳業眉頭緊鎖,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為了青君的「隱疾」。
徐青松那番話,讓他心中始終存著一根刺。
如今聽風閣這番說辭,更讓他疑云重重。
他沉吟片刻,話鋒一轉:「那茅清竹,茅道友,最近可有她的動向?若是尋她,如何去尋?」
陳業來到月犀坊,正是為了尋找茅清竹。
可讓陳業意外的是,在月犀坊,別說茅清竹,就連茅家的存在感都極低。
哪怕是月犀湖坊的李秋云,竟然都對茅家沒什麼印象!
中年男人聞言,繼續道來:「她確是月前隨徐家商隊一同回了月犀湖坊,如今應在茅家。只是茅夫人深居簡出,怕是不易尋訪,而茅家亦然是避世之家,位于神霧谷,不與外界互通,怕是難尋。」
神霧谷!
此地便在迷霧林附近,常年云霧繚繞,布有幻陣,乃茅家之所在。
而聽中年男人的話,茅家避世不出,加上這幻陣,怕是難得去尋茅清竹,而他僅有一個月的時間,同時,又不能驚動徐家————
正當陳業心頭一沉之時,
中年男人又淡淡笑道:
「可對聽風閣,卻不成問題。只不過·—李道友,李教習昔年曾救我一命,
我便欠他一個人情—」
他說著說著,忽然看向李秋云,言外之意極為明顯。
若要幫陳業,便是要耗費這個人情。
李秋云卻是沒有猶豫,自將陳業帶到聽風閣,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
雖說,這是父親留給她的應急救命之物———·
李秋云不及陳業反對,伸出柔黃拉住陳業的手,看向中年男人:
「趙叔叔,那便以這個人情交換吧。」
中年男人頜首:「雖茅家避世,但聽風閣費盡手段,在茅家內安插了一個人手,正是茅清竹的侍女。只需配以我聽風閣秘法,陳道友便可男扮女裝,混入神霧谷。」
似乎是看出陳業的猶豫,中年男人又悠悠道來:「此乃我聽風閣密辛,既然告訴了你們,這人情已經作廢,無論你是否愿意去神霧谷」
「秋云,這次可麻煩你了。」
離開聽風閣后,陳業真心實意地感謝。
他沒想到,李秋云看似輕描細寫地帶他來聽風閣,背后竟然付出了救命之恩的人情。
少女撇了撇嘴,滿不在意:
「陳叔!你想多了,這人情哪值什麼靈石,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再不用,等趙叔叔退居幕后,這人情就用不出了!」
她話說的輕巧,但陳業看得出,這人情對李彥峰而言,絕非李秋云口中那般不值錢。
否則,也不會特意將令牌交給女兒,作為護身符。
他心中一暖,越發覺得這丫頭外冷內熱。
「陳叔,你真的—要男扮女裝混進去?」
李秋云想起趙掌柜那番話,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強忍著才沒笑出聲。
陳業老臉一紅,乾咳一聲:「事急從權,為了青君,這點犧牲算得了什麼。
李秋云見他這副窘迫模樣,也是忍不住微笑。
她捏著下巴,促狹道:「陳叔放心,秋云的化妝手藝可是得了家母親傳,保證到時候幫陳叔打扮得嗯,傾國傾城!」
誰讓陳叔總是開玩笑!現在輪到她了!
陳業只覺后背一陣惡寒。
不過,現在卻不是進入神霧谷的時候。
畢竟,茅家向來避世不出,聽風閣也要尋到合適的機會,比如向外采購等等時機,再安排陳業身份互換。
所以,兩人先行一步趕往本草閣。
一路行來,只見不少散修行色匆匆,臉帶喜色。
從其言語中,這些低階散修,都是為了傳說中迷霧林的秘境,以及持重寶的女娃而去。
「這些散修,當真是做白日夢。迷霧林位于月犀湖坊附近,真有什麼秘境,
豈會輪到他們?至于手持重寶的女娃,更是可笑。這種女娃多半大有來頭,甚至可能是老前輩返老還童。」陳業搖了搖頭。
李秋云表示贊同:「多半如此。只是這些低層的散修,想碰碰運氣罷了。甚至只是去湊個熱鬧我看啊,屆時不是他們追殺女娃,而是女娃追殺他們!」
她語氣中帶著幾分不以為然。
若真有秘境機緣,豈是尋常散修能夠染指的?大多不過是去當先頭炮灰罷了陳業聞言,亦是微微頜首。
他本就對那所謂的秘境不感興趣,更不想摻和進這些散修的尋寶熱潮之中。
他不再多言,與李秋云一同加快了腳步,徑直朝著月犀湖坊市的本草閣而去月犀湖坊的本草閣,比之云溪坊那間,規模要大了不少,六層樓閣,雕梁畫棟,門前車水馬龍,往來修土絡繹不絕,顯得氣派非凡。
陳業遞上靈隱宗的執事腰牌,很快便有管事模樣的人將他們迎了進去。
負責接待的,是一位面容和善的黃袍老者,練氣七層的修為,自稱是本草閣的管事,姓孫。
「陳執事遠道而來,辛苦了。」孫管事客氣地將兩人引入一間雅致的靜室,
又命人奉上靈茶點心。
陳業將宗門調派的文書遞上,孫管事接過仔細查閱一番,臉上笑容更盛:「原來是田農執事舉薦的陳執事,失敬失敬。陳執事靈植術高超,有你前來相助,我月犀湖本草閣定能更上一層樓。」
「孫管事客氣了,陳某初來乍到,還需多多仰仗各位。」陳業謙遜道。
一番寒暄過后,孫管事便將陳業此行的任務細細道來。
原來,月犀湖本草閣后院有一片不小的藥圃,專門培育一些相對嬌貴難養的靈藥。
只是近來坊市事務繁忙,閣內人手不足,那片藥圃便有些疏于照料,好幾株珍稀靈藥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病癥。
孫管事的意思,便是想請陳業這位新來的靈植高人,幫忙調理那片藥圃,讓那些病弱的靈藥恢復生機。
這差事聽起來倒也清閑,正合陳業心意。
他當即便應承下來。
孫副管事見他爽快,也是十分高興,當即命人帶著陳業和李秋云前往后院藥圃安頓。
藥圃位于本草閣后院深處,環境清幽,靈氣也比前院濃郁幾分。
圃內搭著幾間精巧的竹屋,想來便是陳業日后居住之所。
安頓好后,李秋云便先行告辭,說是要去拜會一位在月犀湖坊任職的遠房表叔。
陳業獨自一人站在藥圃之中,看著眼前那些或萎靡不振丶或葉片枯黃的靈藥,心中卻是一片平靜祥和。
這里,遠離了喧囂與紛爭,只有草木的清香與泥土的氣息。
他深吸一口氣,只覺連日來的奔波與煩憂,都在這片刻的寧靜中消散了不少。
「也好,便在此處,安心當個藥農吧。」
陳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一株葉片蜷曲的紫葉蘭草,一絲精純的木系靈力緩緩渡入。
那蘭草似乎感受到了這股生機,微微顫動了一下,曲的葉片也舒展了幾分。
歲月靜好,與世無爭。
此刻的陳業,難得體驗照料靈植的樂趣。
迷霧林。
此處常年籠罩著一層灰白色的瘴氣,林中毒蟲遍布。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林中跌跌撞撞地逃跑著。
「姐姐,那些壞人———.—好像越來越多了 兩個女娃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迷霧林,的確有秘境。
但就連她們,也不知道是如何進入秘境之中。
而那秘境內,只有一個圓潤的珠子,除此之外,并無他物。
最致命的是,自進入那秘境后,白留下的神念竟消失不見!
「師姐,要不我們把那塊破珠子丟給他們吧?
青君小聲嘀咕著,有些不甘心地摸了摸腰間那個不起眼的儲物袋。
這珠子·本來是想送給師父當見面禮的——
這可是秘境之中的寶貝。
要是師父拿到了,一定又會抱起自己,蹭她的臉蛋,說自己是又香又軟的小籠包了·—·
但無論如何,命才是最重要的!
留得青君在,不怕沒娃蹭!
知微默然搖頭:「就算交出此物,那些貪婪之輩也未必會放過我們。他們根本不知道有秘境的存在!只是弄巧成拙罷了—」
她看得清楚,那些追殺者,除了為那虛無縹緲的秘寶,恐怕更多的是她們手中這對二階法寶級的合璧飛劍!
咕青君的小肚子忽然叫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地從儲物袋中拿出梨花酥,這梨花酥已經被壓的又又臟,正是陳業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塊點心。
她小心翼翼地分開半截,遞給知微。
「嗯?我記得你不是帶了自己做的點心嗎?」大女娃將半截點心接過,忽然有些奇怪。
她記得很清楚,在來的時候,青君可是將自己過去幾天做的點心帶過來了。
「那是給師父留的啦·青君說過要給師父做好吃的,不過師姐餓了話,可以吃一點哦!」
小女娃小心翼翼地從儲物袋中拿出自已精心制作的,足有她小臉那般大小的梨花酥,她自豪地挺起小胸脯,
「哼!師父做的梨花酥可沒青君這麼大!鳴本來想做成師父那麼大,這樣等做好梨花酥,師父就回來了。但沒想到白姐姐會帶我們來——」
知微看著那塊究極大的梨花酥,知道這是青君花費不少心思才做成的。
她微微一笑:「姐姐不餓,不過—到時候陳業要開心死了哦。」
小女娃嫌棄地撇嘴:「可惡,青君才不在乎他開不開心,青君只是為了完成承諾!」
然而,不等知微開口。
「咻——!」
一道凌厲的劍光破空而來,快如閃電,不偏不倚,竟直接將青君手中那塊巨大的酥糖從中劈開!
酥糖碎裂,香氣四散,一半掉落在泥濘的地上,沾滿了污穢,另一半則被劍氣馀波震飛,不知落向何處。
「我的糖糕!」
青君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手,以及地上那塊被毀掉的心愛點心,風眸瞬間瞪得溜圓,小嘴一,眼淚「刷」地一下就涌了出來。
「什麼人?!」
知微反應極快,參辰劍瞬間出鞘,劍身寒光凜冽,她將青君護在身后,警惕地望向劍光來處。
只見瘴氣涌動,數道身影緩緩浮現,正是那些追殺她們的散修!
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他此刻正舔著嘴唇,手中握著一柄還在滴血的長劍,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小丫頭片子,點心做得倒是不錯,可惜啊,
沒機會吃了!」
他身后眾人亦是發出陣陣哄笑,看向兩個女孩的眼神,如同看待案板上的魚肉。
林中毒瘴翻涌,殺機四溢!
青君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看著地上被毀掉的糖糕,又看了看那些兇神惡煞的敵人,小小的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水汪汪的鳳眸中,此刻竟燃起了兩簇赤紅的火焰!「你們———你們這些壞蛋!賠我的酥糖!!」」
一聲怒喝,霄漢劍應聲而出,劍身星輝暴漲,帶著一股與她嬌小身形截然不符的凌厲殺意,直沖向那為首的壯漢!
只見一聲劍嘯,林中霧氣翻滾,劍光如匹練般迅疾!
壯漢瞳孔一縮,頭皮發麻。
一股死亡的危機感直沖心頭。
這這小丫頭氣勢怎麼這麼強!
自己可是練氣五層的高手!
他下意識祭出法器,想也不想,直接與青君的霄漢劍對拼一記。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靈力沖擊波以兩人為中心,向四周席卷開來,吹得林中毒瘴翻滾,樹木搖晃!
霄漢劍靈光黯淡,倒飛而回。
而青君那小小的身影,更是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口噴鮮血,橫飛而去。
「?嚇你爺爺一跳,不自量力的小東西。
壯漢心有馀悸了一口,臉上帶著不屑的冷笑。
他雖也被霄漢劍上蘊含的劍氣震得氣血翻騰,但仗著修為深厚,硬是接了下來。
「不愧是二階法寶,竟然有如此威能!等等———人呢?」
壯漢心中貪念更熾,但更多的是對那小女娃詭異實力的忌憚。
他穩了穩心神,目光兇狠地掃向四周翻滾的瘴氣:「那小賤人呢?還有那個黑頭發的!」
方才那一擊,靈力激蕩,將林中毒瘴攪得如同翻江倒海,濃郁的霧氣幾乎遮蔽了所有視線。
「該死!她是故意的——
壯漢心頭一驚,這才意識到白女娃與他對拼,是為了強行攪動這迷霧林中本就濃郁的瘴氣!
好狠的心機!好決絕的手段!
這哪里像是一個不譜世事的小丫頭能做出來的事情?
「快,那兩個小丫頭片子就在這附近!趕緊去抓,要是等其他散修知曉,就輪不到我們插手!」
他話音剛落,周圍那些原本還有些遲疑的散修,眼中頓時冒出貪婪的光芒,
紛紛呼喝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餓狼般,朝著瘴氣更深處沖去。
壯漢看著那些被他三言兩語便鼓動起來的散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讓他們去當炮灰探路,最好不過。
他總覺得,那白發女娃,并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不會·真是什麼大宗門的傳承弟子吧?
要是大宗門弟子,豈會沒有護道者?
一定是從秘境中得到的法寶!
畢竟她們修為實在低下,用的法術功法也平平無奇。
盡管如此想著,他自己則悄然后退,混在人群之中。
而與此同時,又一批練氣中后期的修士,約莫十數人,悄然趕來了迷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