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歡晚會氣氛熱烈,很多人都積極參與表演,尤妮爾和魯伯特的歌喉相當不錯,驚艷了不少人。
蘇冥攛掇紫堇也上去唱一首。
“不要,我只會唱圣歌。”紫堇拒絕道,喝了一點果酒的女孩,白皙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這個太難為情了!”
“可我聽你唱的民謠,很好聽啊。”
“你再怎么忽悠,我也不會上臺的!”
但學者小姐肉眼可見的心情不錯,在眾人的盛情相邀下,她還是上臺參與了一個互動游戲。在“你畫我猜”中,她字面意思的力壓獨角獸奪魁。
聯歡晚會的壓軸節目,是建設一團學員們排練的一出舞臺劇。
劇情講述了一位懷揣夢想的見習亡靈法師,為了練習法術不惜借下高利貸,之后每天打三份工、接各種別人避之不及的委托任務來償還債務。
經過十年如一日的辛勤努力,年輕的亡靈法師終于學有所成,還邂逅了一位美麗少女,組建了幸福家庭。
然而劇情在此急轉直下——光明神殿突然發布了對全體亡靈法師的通緝令,主角的親朋好友相繼遇害,他自己也淪為階下囚。
情緒激動的學員們,開始瘋狂向扮演反派的本尼迪克投擲煮熟的雞蛋,逼得他不得不撐起魔法護盾,才堅持演完了最后一段。
蘇冥驚訝地看到坐在身旁的紫堇,竟然伸出手指抹了下眼角。
發現蘇冥在看,紫堇捏起拳頭,不輕不重地捶了他一下。
由于次日還有大量工作安排,盡管眾人意猶未盡,蘇冥還是在十一點宣布了聯歡晚會結束。
他與達芙琳公主、紐曼一起,帶著準備好的食品盒,前往慰問那些因輪值隧道施工現場,而無法參加聯歡會的工作人員。
“老紐啊,昨晚你在哪過的夜啊?”蘇冥促狹地問道。
“我們研討學術而已!”紐曼哼了一聲,“你覺得一只骷髏能做啥?”
“是啊,所以我也很好奇!”
紫堇輕輕哼著歌,步履輕盈的回到了自己房間。與綺羅的繪畫比試出了好多汗,獨角獸的蹄子越來越難掰了,她想要洗個熱水澡。
女孩從衣柜中取出一套舒適的睡衣,開始褪去身上的衣物。
當她脫下最后一層時,感覺身上有什么東西勾住了衣服上的線頭。
紫堇詫異地伸手觸摸,發現鎖骨下方的位置有一小片異常的粗糙。她立即走到穿衣鏡前細看,胸口中央的肌膚上,隱約浮現出幾何形狀的、泛著金屬光澤的紋路。
“鱗片?!”
紫堇臉色驟變。她湊近鏡子,確認那里長出了四枚小小的角質鱗片。
女孩左眼泛起藍色光芒,用全知視上下檢查了一番,其他地方沒有發現類似異變。
為什么,這里會出現鱗片呢?紫堇心中非常不安。
艾麗莎形態,不應該是純粹的人類嗎?
慰問結束后,蘇冥又處理了幾個施工現場的設備故障。當他帶著一身機油味回到生活車廂時,意外發現紫堇還坐在過道的窗前。
月光透過車窗灑落在學者小姐身上,她穿著一套淺草色的家居服,柔軟的布料在燈光下泛著溫暖的光澤。一本外觀古舊的書籍攤開在她膝上,纖細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翻動著書頁,另一只手撐著下巴,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夜色。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休息?”蘇冥詫異地問道。
紫堇合上手中的書本,抬起頭來,“在等你,有點事想商量。”
蘇冥目光掃了一眼書名,是異界的哲學故事,《忒修斯之船》。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臟兮兮的外套,打算先回房間,“等我換下衣服。”
“不用,幾句話。”紫堇站起身,一只手將書夾在胸前,“我們上次與劫蕩之鐘交戰時,收集了他們的生物樣本——我想對他們進行基因測序分析。”
確實是不復雜的事情。蘇冥點點頭,“可以的啊,這幾天我們事情不多,可以開展這項工作。”
生物實驗所需的設備,要用到一些特別的素材來構建。但無所謂,完成基因測序后就可以拆解,不會影響后續戰斗計劃。
“不過,你怎么突然想到這個了?”蘇冥不解地問道。
基因測序原本就在工作計劃列表上。如果劫蕩之鐘敵人的基因具有顯著特異性,確實能得出一些重要結論;但如果相似度很高,反而難以獲取有價值的信息。
因此,蘇冥才將這項工作的優先級調后。
“有些猜想我想立刻驗證。”紫堇回答。
蘇冥來回走了兩步,思考片刻,“只測序劫蕩之鐘的樣本并不夠。”他補充道,“還需要采集本世界其它人類的DNA,進行對比研究——我看建設一團就很合適。”
“也好。”紫堇點點頭。“我來安排樣本采集工作。”
事情談完,女孩準備返回房間。
“那個。”蘇冥叫住了紫堇,“這么幾句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傳訊就可以了啊。”他困惑道,“沒必要特地等在這里說的。”
紫堇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雙眸,”今晚有點興奮,睡不著。“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融入窗外的夜色,“順帶等你而已。”
“這樣啊。”蘇冥點點頭,
雖然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他也沒有繼續追問。
“晚安!”
“晚安。”
次日,實驗車廂內,蘇冥展開傳送。零零散散的素材在桌上組合,十幾樣生物實驗設備應召而來。
種類雖多,但體積都不大。
車廂頂部安裝了一臺過濾風機,正在滿負荷工作,降低實驗室內空氣中的懸浮粒子濃度。
紫堇戴上手套,取出八個冷凍保存的小型樣本瓶,整齊的擺放在架子上。這便是希姆洞窟戰后,收集的敵方人類成員的生物樣本。
她拿出編號為1和2的兩個,上面分別標注著圣階阿比蓋,和土系大魔導師若格金的名字。
蘇冥點開平板電腦上的視頻教程,開始播放基因測序的操作流程。
“DNA樣品前處理。”紫堇從1號樣本材料里取出一團碎肉,“我處理阿比蓋的。”
蘇冥則拿起標著若格金名字的樣本。他按照教程指示,小心翼翼地用無菌清洗過的鑷子,夾出一小塊組織,放入預冷的研缽中,仔細研磨成細粉。
隨后將粉末倒入離心管中,加入緩沖液和蛋白酶K,再將試管放入56攝氏度的恒溫箱水浴,等待裂解。
他放下試管活動肩膀,驚訝地發現一旁的學者小姐,已經處理完五份,此刻正拿起序號為7的樣本,開始研磨。
“為什么你操作速度這么快?”蘇冥非常不解,“你今天才接觸這些的啊!”
“誰說我是第一次接觸?”紫堇頭也沒抬,繼續專注于手里的動作,“我經常做類似的實驗操作,很多東西都是相通的。”
蘇冥理解成她指的是煉金學實驗。想到那些確實涉及大量試劑操作,這才了然。
根據教程內容,基因樣本的恒溫裂解需要一兩個小時,蘇冥開始滑動視頻看后面的步驟。
紫堇很快處理完第8份樣本,她嫌棄視頻教程太慢,直接打開文檔說明開始研讀。蘇冥瞟了她這邊一眼,發現學者閱讀速度快得驚人。
“這么多專業術語,你都看得懂?”蘇冥自己也試著讀,卻如同讀天書一般。
“沒有問題的。”紫堇回答,“DNA測序的原理,跟我的某些法術底層邏輯,非常相似。”
蘇冥思索片刻,“比如你發明的,胎兒畸形鑒定法術?”
“那個并不典型。”紫堇卻搖搖頭,“比較好的例子是我對小團子用的血脈解析,就是在分析他的DNA純合度是否偏高,從而判斷他是否是凱莎琳和夏里科的孩子——但魔法做不到像你們的技術這樣,將整個基因鏈解析成數據。”
蘇冥不禁汗顏,紫堇說的“純合度”,他完全不懂。
“你不會把我之前給你的所有生物遺傳學資料,都看完了吧?”
“對呀!”紫堇拿起設備箱中,一個比U盤大不了多少的設備,“當時我就很期待了,這么小小的一個納米孔測序儀,10分鐘就能完成一條序列,單次準確率97,擁有兆堿基讀長和太兆堿基的通量,太厲害了!”
“……你學得這么快的嗎!?”蘇冥被震驚得無以復加。
紫堇說的每個字他都懂,但合起來全不認識——到底他是地球人,還是紫堇是地球人?
“我是生物專業的學者呀!”紫堇一臉的莫名其妙,“涉及到自身領域的東西,當然要全力研究——你不是早就知道這個了嗎?”
“等等,你讓我捋一捋。”蘇冥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這位學者小姐的成名研究,就是從老鼠開始的生物遺傳學,并開創了胎兒畸形學科。
旅途中蘇冥經常看到她撰寫的論文,比如《關于灼燒轉換中巫妖的觀測、研究及實驗方法》、《異界病毒入侵及應對初論》、《論海之搖籃在低自主型生物對戰中的作用及變型》、《喪尸類生物的破壞性發育研究》、《亡靈法師波動原理研究》……
還真全是生物向的!
“合著這一路鬧騰過來,今天才遇上最跟你專業對口的事情嗎?”蘇冥心中的感受一言難盡。
他們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現在你告訴他抽到的卡牌,竟然是一張科研卡,還是兼職!
稱號學者的含金量,恐怖如斯!
“沒太覺得吧。”紫堇回答,“海怪喪尸什么的,也算我的本職的。而且我們這個世界,專業沒有你們地球那么細膩繁雜,學者通常都是多面手。”
“……那你為什么治療術上那么生疏?”蘇冥疑惑道。
“因為我從來沒有操作過啊。”紫堇理所當然道,“那是我第一次摸索著釋放怯病法術——要不是我有點理論基礎,你早就涼透了!”
蘇冥一直以為紫堇是一位生澀的醫生,但其實是生物教授,現場拿著醫學教材學習!
“可你當時明明說,你是治療課程選修不及格?”
“那只是為了安慰你才這么說的。”紫堇狡黠一笑,“我自己不能接受光系治療,所以在光明神殿學院的時候,我壓根就沒碰過這些!”
紫堇瀏覽完文本教程,又跳著看了一會操作視頻后,接下來的工作就完全不需要蘇冥插手了。
她違規地用一只手同時夾住五支試管,麻利地注入磁珠溶液,然后進行渦旋混勻、低速離心,最后放在磁力架上用乙醇洗脫。
經過幾輪操作后,紫堇用移液槍將樣本上樣到納米孔芯片,啟動了測序設備。
其間,尤妮爾送來了從建設一團學院身上采集的頭發樣本,分裝在一百多個小袋子里。
紫堇將它們理順,整齊地擺在樣本架上,然后按序號開始處理。
看著學者小姐飛快地熟悉設備和操作,蘇冥發覺自己的多余。
“我去處理其他工作了。”他對紫堇道,“如果遇到疑問,你通過苗欣提問好了。”
“等一下。”紫堇叫住他,然后飛快地伸手探進蘇冥的發帽,揪下一小撮頭發。
蘇冥吃痛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順便測測你的序列唄。”紫堇若無其事地回答,一邊將取下的頭發洗滌。
“我的基因根本不需要測啊。”蘇冥揉著頭皮,“地球人類的基因序列早就解析得很清楚了,直接對比數據庫就行。”
“就當滿足一下學者的好奇心嘛。”紫堇道。
蘇冥搖搖頭,通過一道雙隔離門,離開了實驗室。
身后,紫堇捏著蘇冥頭發,將毛囊部分剪進離心管。然后注入裂解緩沖液,開始水浴裂解。
隨著操作,她的表情漸漸從臉上消失。她注視著閃爍運行的DNA測序儀,阿比蓋等人的基因正在被快速測序。
紫堇突然伸手扯下自己的十幾根頭發。在實驗室的燈光下,青茶色的發絲泛著柔和的光澤。
女孩捏著頭發的手指有些用力。良久,她下定決心,開始處理自己的樣本。
“我到底……是人類嗎?”她輕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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