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靜室。
孟端貴睜開眼睛,回想之前神秘聚會的見聞,至今仍覺不可思議,忽而想到,如此隱秘是否要告知宇文神通,這念頭只是在腦海中一閃,轉瞬卻就打消。
‘泄密攝政王,最多也就得些許酬賞,這卻會得罪‘靈主’,我之前被強行拉入,早與其建立起聯系,真是那般,重則有性命之憂,輕則……就是‘靈主’不在乎,也會留下不好觀感。’
‘更何況,靈主之崛起,最先受到影響、首當其沖的,乃是五大門閥,我這般世家出身的何必去做出頭鳥?’
‘退一萬步講,就算將來‘靈主’顯世,取代五大門閥,我作為元從,也少不得好處。’
孟端貴一念至此,不由輕笑了聲:“攝政王?忠誠?呵!”
忠誠也是有價碼的,相比‘靈主’,宇文神通帶給他可預見的利益不夠高,忠誠自然也就無從談起了。
時家。
時耀堂想到之前神秘聚會,心中浮現希望,思索自己如何找尋高價值之物,與其他靈境使徒等價交換,解除自己身上老祖種下的手段。
‘不對!’
他一番思索,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誤區:‘我即使成功交易,解決身上老祖種下的‘陽神力量種子’,那又怎樣?老祖當即就有感應,再種下一顆豈是難事?甚至會引來更嚴密盯防!’
‘也就是說,我要想解決自身問題,根源不在身上老祖的‘陽神力量種子’,而在于只要我想改變命運,本質上就是和一家門閥對抗。’
‘能與門閥對抗的,原本只有門閥,但現在……’
時耀堂浮現出‘靈主’那道難以名狀之身形:‘靈主這位大能,我早先也不曾聽聞,如今突然出現,之前也好似第一次拉人,聯想到最近發生的大事,也就只有去年地動,以及前所未有的先帝暴斃。’
‘若我所猜不錯,靈主顯世或與此有關,這么說來,祂當下或正處在虛弱階段,大概率也是有著某些需求的,換句話說,我若想求得祂之助力,我能為祂提供什么?’
‘是了,對這位偉大存在唯一有用的,或就是我自身身份,門閥嫡系出身,我本身這個殼子。’
‘只是如此付出,將來我自身、家族,或都要為靈主操控。’
時耀堂心中本有一絲猶豫,不過想到家族對自己之不仁、殘忍,就是冷笑打消:‘沒有靈主,我也只是被吞吃的命運,已經這樣,就是再壞,還能如何?’
‘更退一步說,就算如我所想那般,乃至更壞,雙輸也好過單輸!’
此刻他下定決心,賭上一切,哪怕出賣自身靈魂,也在所不惜,決然開始祈禱。
也就是時耀堂不知道所謂‘靈主’,正是他曾挑釁過的莊瑾,不然打死也不可能做出此事。
——世事也就是如此奇妙,莊瑾披上一層馬甲,有了這層濾鏡,在時耀堂眼中,就好似從瞧不上眼的卑賤存在,一下子變成了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高冷女神,讓其獻上了狂熱、以及忠誠。
京師永安,七環。
‘危險往往伴隨著機遇,這次事情,對我來說卻是好事了。’
葉凡回想之前神秘聚會見聞種種,梳理所得信息,總結復盤,心中暗暗道。
他自我認知極為清晰,這般神秘聚會,上面的先天、陰神、陽神大能都無可奈何,自己一個胎息武者能如何?
與其杞人憂天,自尋煩惱,不如把握這個機會,通過這個渠道,抓緊提升自己。
‘至少現在,以及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這神秘聚會、靈境使徒的身份,對我來說,都是利大于弊的。’
‘至于受人所制的煩惱,等到我突破先天,乃至更高境界,到那一步再說吧!’
葉凡搖頭想著,忽而心神感知到觸動。
他當即盤坐,默念三段式名諱祈禱,以自身為錨點,身前光芒一閃,憑空出現兩物:一物是軒轅霓凰承諾的一部直達陰神的功法,另一物則是一枚銀色玉符。
之前交易,葉凡因為覺得過意不去,補充告知了軒轅霓凰一個可能的仙人遺跡異寶的消息,那是將他一個有過節的仇人信息賣了,軒轅霓凰確認此信息,這枚玉符是補償的搭頭。
軒轅霓凰極會做人,要送人情,直接送到底,還出了靈能點鑒定,讓葉凡放心,伴隨著此兩物出現,鑒定信息直接映照于他心頭。
‘《青木長生功》,正是我所修功法,直到陰神篇,而這枚玉符則是消耗型手段,可發揮出三次先天斬尸境一擊。’
‘原來是先天斬尸境……嗯,先天斬尸境?!’
‘我如今也不過胎息境界,上面是先天真氣境界,再之上,是先天罡氣境,再然后,才是先天斬尸境,這足足跨了數個大境界!’
葉凡嘴巴一點點張大,心頭被巨大驚喜砸中,隨之而來的是濃郁的安全感:‘果然,如我所想,當下靈境行者的神秘聚會渠道,對我來說,乃是潑天機緣!’
他片刻后,才壓下欣喜,收懾心念,又是想到一事:‘之前數次進入松嶺冒險,同去友人非死即傷,都傳我葉某是災星,這真是誹謗、污蔑……也就劉兄還信任,言有發現,邀請我去松嶺青區一處探險。’
‘之前我擔心危險,現在有了此物,或可一去了。’
‘正好,那位劉道友所說位置,不是靈主所言可能潛藏恐怖存在的松嶺深處,只在青區外圍,最高也就五臟境異獸,遇到危險,我向來習慣將人護至身前,再不濟,還有這玉符保命……’
莊瑾圣靈珠蛻變,化身‘靈主’,拉取靈境行者,舉辦神秘聚會,這種種影響,還需要時間發酵。
大乾朝廷、門閥世家,帶領開荒令匯聚京師的各州武者,清洗獸潮,松嶺開荒,卻在有條不紊進行。
松嶺乃是九州第一奇地,開荒發掘,天材地寶層出不窮,仙人遺跡都時有出現,不乏幸運兒崛起。
在這大開荒運動中,京師永安一片欣欣向榮,先帝暴斃、之前獸潮的陰影都是淡去,蓬勃興旺,繁榮興盛。
這其中,自然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五大門閥,拿走大頭,大口吃肉;世家跟著,可以啃啃骨頭;下面京師永安、被開荒令吸引來而來的散修武者,也能跟著喝口摻了水的肉湯。
增量資源注入之下,京師永安各階層矛盾都被暫時壓制,上下都被開發松嶺的狂熱氛圍籠罩。
如此持續數月,直到松嶺開荒,這日推進到最深處的紅區核心。
是日,松嶺紅區外圍。
莊瑾、上官云嫦、孟端貴、楊士稷、魯思哲、牟宗倫,數人相聚,一起說著話。
同為世家開荒先頭部隊的陰神,又是云州匯聚,同行同來,他們數人之間,相對比起其它數州、以及門閥陰神更為親近。
“松嶺開發到了紅區,之前只見金剛境異獸,卻不見大金剛境異獸,怕不是看到此番我等門閥世家的聲勢,都躲起來了?”
“此中那些大金剛境異獸,可躲一時,卻躲不了一世,今日五大門閥不就帶領我等,以懸天鏡為陣基,布下大陣搜山檢海,清查松嶺這紅區核心么?”
“今日自是能找出它們,只是那數頭大金剛境異獸聚集起來,怕是還有的反抗,此次決戰,關乎開荒之策成敗啊!”
“陽神武者雖比起大金剛境異獸稍弱,但我等武者形成陣法,集眾之力,自然有勝無敗,孟兄大可安心。”
“咳咳,插旗這事,可興不得……我的意思是,咱們還當謹慎一些。”
孟端貴附和莊瑾了句,心頭略有沉重。
作為靈境行者,通過白霧之上的神秘聚會,他自然知道松嶺核心有著大家伙,本來有意避開,不想來的,可這種事情,開荒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
‘所幸,今日我等也只是組成陣法,外圍輔助,距離較遠,就算有著意外,第一時間遁逃,危險也相對可控。’
這是事先說好、被允許的,五大門閥本就沒打算拿這些世家陰神代表當炮灰,后續還想讓他們建設領地投入資源的,故而承諾如有意外變故,萬一陣破他們可自行離開。
莊瑾、上官云嫦兩人,同樣知情此事,相較卻是放松,莊瑾陽神境界、又是這個距離,就是有意外也自保有余。
此時,松嶺紅區核心傳來信號,他們各自準備,從不同方位入陣,帶領下面先天、以及更下武者。
“各位道友,開始吧!”
今日,皇室閉關的軒轅南山,攝政王宇文神通,時、穆、公輸三閥的陽神老祖,時永年、穆天元、公輸禹衡皆是到來。
五大陽神,九州世家陰神代表、以及門閥所出,共計三十六陰神,更有一千零九十六先天,十二萬九千六百蘊息大境武者匯聚,以懸天鏡主境為核心成陣。
聚眾之力下,懸天鏡主鏡大放光明,在天呈九宮,在地為八卦,九宮八卦光影旋轉籠罩松嶺紅區核心。
這正是五大門閥觀摩懸天鏡甲子蕩魔、以異寶推衍、所創之‘封天鎖地九宮八卦陣’,在十萬余武者供能之下,此刻此陣之氣勢,比懸天鏡甲子年間積蓄天地元氣、甲子蕩魔之時,都更為浩大、持久。
在陣法力量掃過之下,松嶺之中三頭恐怖氣息的異獸終于暴露出來,顯露身形。
其一為鳳凰。
它頂部金冠如火焰凝結,額間一點朱紅晶石狀印記,頸羽向下,漸變緋紅,每一根都泛著琉璃光澤,雙翼展開,足有數十丈寬,尾部七七四十九根,呈扇形鋪展,每一根尾羽末端都有獨特的眼狀斑紋,或如旭日初升,或如星河流轉,或如蓮華綻放。
身為大金剛境異獸,飛行之時真如一輪太陽橫空,由內而外三層光暈,最內層是橙紅,如火焰燃燒;中層是半透明的金色,如太陽日冕;外層是流轉七彩霞光,所過之處,草木瘋長,飛禽相隨。
在這頭鳳凰出現,莊瑾當即有著感應,知道自己的‘鳳凰涅槃血’就是得自于它,不過此時這頭鳳凰顯然沒心思尋他晦氣,鳳舞九天升空。
其二為麒麟。
只見它龍頭、鹿角、獅眼、虎背、熊腰、蛇鱗、馬蹄、牛尾,通體宛若上好的羊脂玉雕琢,額頭獨角螺旋向上,周身暖白、七彩、赤金三層光暈流轉。
每一步跨出,腳下有祥云生出,身后走獸攢聚,轉瞬就是跨山越水,就要沖出松嶺紅區核心。
其三為玄武。
它龜蛇共生、玄甲幽鱗,背部玄甲有著九層,星圖為紋,所處之處黑云滾滾,壓城欲摧。
此刻身形玄黃光芒籠罩,卻要遁地離去。
這赫然是三頭大金剛境第一重不壞之異獸,但此刻無一不是感知危險,想要逃脫此地!
只是,五大門閥準備良久,怎能讓它們得逞?
五大陽神、數十陰神、千余先天、十萬蘊息武者,又以懸天鏡主境之力,自成一界,此陣法世界真實不虛,剎那間籠罩鳳凰、麒麟、玄武,覆蓋此地。
進入此方陣法世界,鳳凰、麒麟、玄武本為天地瑞獸,卻遭到此界天地排斥、鎖定。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陣法世界,一顆顆虛空節點的星辰轉動,雷聲之中,便有無盡混沌色雷霆落下。
轟隆隆隆隆隆!
咔嚓!
一道道混沌色雷霆追蹤而去,落在三頭神獸不壞不朽之軀體,造成它們體外光暈閃爍,卻不留半點痕跡,更是引起它們暴怒反擊。
鳳凰盤旋九天,帶起火焰如洪,焚山煮海。
麒麟聲如金玉,所踏之處,大地開裂,從中迸發金光。
玄武騰空,掀起滔天洪水。
陣法世界,好似滅世,不斷迸發裂縫,卻又飛快修復,彌合如初。
軒轅南山、宇文神通、時永年、穆天元、公輸禹衡五大陽神隱匿陣中,卻并無出手,這其中緣由,保留神元,應對變故,是為其一。
其二么,這陣法世界中,可汲取外界天地元氣,不懼衰竭,然而這三大大金剛境異獸鳳凰、麒麟、玄武卻是不同,封鎖之下不得補充,終有窮盡之時,此時越是掙扎、兇戾,死得越快。
這一點,鳳凰、麒麟、玄武三大大金剛境異獸同樣很快意識到,可不掙扎,溫水煮青蛙,同樣是死。
就在進退兩難之時——
松嶺深處的地下,一頭遠古異獸蘇醒了,剎那地動山搖,金光沖射牛斗,僅僅氣息就讓這十萬人眾形成的陣法震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