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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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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州城,一環,上官家。

  后院一處小湖,春去夏來,水面荷葉田田,蔓延遠處,一眼望去入目無窮之碧,湖心最中央,一朵直徑數尺的巨大荷花映照日光,別樣鮮紅。

  莊瑾一身錦衣白袍,在湖心亭子,正在泡著茶水,觀氣息如若普通人,一舉一動卻有種莫名韻律,天地好似與其呼應,隨著所泡茶水將要完成,水汽凝聚在霞光中形成彩虹。

  一個青衣青年在旁恭謹而立,等候之余,悄然環顧,只感覺空氣中似有特殊波動彌布,整個院子中一山一水都好似活的,想到這里,不由看了湖心荷花蕊中所存放之八劍,那里好似下棋的棋盤棋眼,整個天地都似在蘊養此物。

  他不由多看了幾眼,卻感覺那八柄小劍好似黑洞,將神魂都要吸引而去,暗道不好,咬了下舌尖,這才吃痛恢復,心下駭然,不敢再看,卻也更為恭謹,此刻看到莊瑾泡茶完成,開口道:“晚輩蕭林葉,拜見莊前輩!”

  此人年齡比莊瑾大,但武道中人,不論年齡論境界,故而這一聲‘莊前輩’,倒也當得起。

  “蕭林葉?好名字!”

  可不,又蕭又林又葉的,怎能不是好名字?莊瑾都不由多看了此人兩眼:“坐。”

  這蕭林葉真正有著三四十歲,看去卻是少年面孔,身上亦是有種昂揚、奮發、正直的氣質,看到讓人想起上午十點鐘的陽光,不如初晨時稚嫩,卻又不似午時酷烈,此人也不客套拘禮,坐下道謝。

  “我不喜歡聽人繞圈子,你有一盞茶的時間。”莊瑾說著推過盞茶,旋即,自己端起茶盞微呷。

  “多謝莊前輩!”

  蕭林葉沒喝茶,抓緊時間直言:“不知莊前輩,對如今的大乾如何看?我先說說自己的看法。”

  “當今大乾,升斗百姓受到沉重剝削,苦不堪言,卻因為武道為門閥世家、豪族大戶壟斷,反抗無力、亦無用,以致漸漸麻木……下面府縣為例,只要不那么殘暴,稍稍收斂,就能被稱為‘青天大老爺’,何其荒唐也。

  武者說來好些,卻也是苦,以州城為例,底層武者,陽謀驅使,消耗奇地中的異獸,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奔波辛苦,所得只夠堪堪修煉,被壓榨收割,如一茬茬的韭菜;

  中層武者,自身無望,以后代收割,如房產、武道教育資源;

  就是所謂中上層潛龍榜,看似風光,同樣不過立起來的靶子。

  先天武者,只要上進,同樣會受到針對、坑害。

  只有門閥世家,高高在上。”

  蕭林葉說著,總結道:“大乾九州,苦門閥世家久矣!”

  莊瑾抬眼看了此人一眼,本以為這個出身外州的先天斬尸境武者找來,會說什么資源交易,卻沒想到言之空空說這些,這些他不知道么?

  可看到此人眼睛,倒是微微沉默,到了陰神境界,有神魂之力,可分辨熹微,明察秋毫,比如那日秦斗瞻突兀找來,代為試探,靈覺就察覺到一點不協,但此人……此人竟是真誠、真心,想要改變。

  ‘竟然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能走到這一步,先天斬尸境,還會有如此傻子么?’

  莊瑾心頭微動,問道:“你打算如何?”

  “我只希望有一天,尋常百姓能夠一日三餐,偶爾吃飽,家有余糧,一年能有些許放松、歇息,不至于如驢一般終年勞碌,三十而卒,四十已算高壽;

  我希望武者,以命相搏異獸創造的價值,不被收割、壓榨那么狠,可以憑辛勤、天賦出頭,不被打壓;

  我希望高層武者,不再只盯著自己、自家利益,眼前一畝三分地,壟斷功法、資源,敝帚自珍,扼殺、打壓天才,而是能將心力放在武道上,聯合起來,集眾之智,代代推陳出新,推動武道向上發展,人人如龍。”

  蕭林葉說到這里,聲音變得高昂:“我希望有朝一日,從西北滄州,到東南瓊州,從澤州楓葉水澤,到瀚州東林海渚,再到洛州松嶺,大乾九州,不再有強大欺凌弱小,不再有剝削、壓迫,所有人心往一處向,力往一處使,百姓能挺直腰桿,說出‘我們是個人’,每個武者能無愧于心,拍著胸膛說出‘自己每一分力量都來得干干凈凈’,這兩萬萬里的土地上,能響起同一個聲音:壯哉大乾!雄哉大乾!”

  不得不說,此人描繪的愿景很美好,言辭抑揚頓挫,也說得很有感染力,若是一個小年輕,乃至心中熱血尚存的中老年人,都會為這份偉大的事業所打動。

  可莊瑾神色間并無半點波動、變化,只是淡淡抿了口茶水:“你這些話,應該去向門閥世家,大乾朝廷、皇室去說?”

  “等到我有那個境界、實力,自會去的,但如今尚要立足眼下,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我愿從滄州開始。”

  蕭林葉言道:“莊前輩也是散修武者出來,對滄州城這個體系架構,其中殘酷想來也應該很了解才是,難道就不想改變?不想做什么嗎?”

  “呵!”

  莊瑾輕笑一聲,卻似是說了些無關的東西:“當規則對自己不利時,有三種選擇:適應規則;改變規則;或者創造一套新的規則。”

  “創造一套新的規則,須得推翻原本體系,打倒既得利益者,改天換地,此選擇最難;改變規則,也要有與之相博弈的力量,此選擇難度次之;而適應規則,才是常人第一選擇。”

  他看向對方:“當你無法改變規則時,不要去抱怨,不要去指責,認真研究規則,盡可能成為既得利益者。”

  “而當你成為既得利益者后,大概率也不會嘗試去改變規則了,因為規則對你有利,為什么要斬斷自己的利益?”

  蕭林葉自是不笨,轉念之間,就明白了莊瑾的意思。

  莊瑾是說,從前他的確是散修武者,但突破陰神境界后,屁股已然不同,成為了既得利益者,為什么要推翻自己?是有病么?

  “別人或許能心安理得如此,但莊前輩不一樣。”

  “哦,有何不一樣?”

  “我能感知到,莊前輩身上之物,莊前輩進入過仙人遺跡吧?受仙人恩惠,自當償還因果。仙人種種安排,致力防止門閥世家固化、壟斷,我之所愿,也是仙人所想。”

  蕭林葉咬牙道:“我也不需要莊前輩做什么,沖鋒陷陣,這些自有我來,只需要莊前輩作為背景,背后支持即可。”

  “嗯?!”

  莊瑾感知到,在對方說‘身上之物’時,圣靈珠有著隱晦的共鳴波動,不由深深看了此人一眼:‘此人大概也進入仙人遺跡,還不是最低級的那種。’

  ‘此人敢對我暴露這點,不怕我出手,搶奪寶物?或者有什么底氣,自信能從我手中逃脫?’

  他還真想嘗試下,不過按捺住了,無冤無仇搶人寶物,有違本心、底線,何況還有一些其它方面的考慮。

  “你說仙人遺跡的因果,等我天下第一之時,自會償還、改變。”

  別人若聽到此話,大概率是不信的,以為莊瑾推卸責任,自欺欺人,比如蕭林葉就是如此想的,但莊瑾何須別人相信?

  “至于你,我不會支持,也不會干預,之前你所言,我就當沒聽過,你去吧!”

  莊瑾最后深深看了此人一眼,抬手拂袖一掃。

  下一瞬,一股波動拂過,蕭林葉半點反應不及、只感覺天旋地轉、再看已是來到院外,心下不由大駭,暗道:‘我還是小瞧了陰神武者,不,應是這位莊前輩不同,憑自己硬實力突破,與那些取巧的陰神武者大不同。’

  ‘罷了,此行結果不是最好,卻也不是最壞。’

  他暗道一聲,又是對身前拜謝了聲,轉身離開。

  在蕭林葉走后,莊瑾取出虬龍令,動用權限直接查閱此人資料。

  ‘出身云州,五代之前,祖上從世家分出,與云州世家有著關系,類似于葛昭清,不過比其遠些么?’

  也正是這種出身,才可能存在著天真、正直、幻想的一面,出現這種背叛階級的奇葩,此種傾向,在游歷歸來后尤甚。

  此人資料中,有著多年游歷記錄,想來就是期間,撞到了仙人遺跡進入,大可能也正是在游歷過程中的見聞,更堅定了其人這種‘天下大同’的志向。

  嗯,再后來的記錄也如莊瑾所料,如此出身,才沒被云州世家弄死,這種棘手、冥頑不靈,卻又不太好動手的,就打發扔來滄州了。

  ‘也罷,此事我就當作不知,給三大世家找些事情吧!’

  最近滄州看似平靜,不過只是表面上,或許是莊瑾太老實、安分了,三大世家懷疑他在憋個大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拐彎抹角試探一下,開始還如秦斗瞻那次,挺隱晦的,后來簡直不裝了,更似提醒,令人煩不勝煩。

  對此,他的評價是:有病——被迫害妄想癥晚期!

  ‘軒轅正己,這個州牧與三大世家決裂后,為我分擔了一部分,蕭林葉雖然是先天斬尸境,卻也是能吸引一些。’

  打個比方,三大世家好如擁核大國,先天斬尸境么,就是底蘊到達某個地步,有一定擁核的可能——而你有這個可能,就是原罪,不收拾你收拾誰?

  莊瑾此前是通過裝慫、投靠加入,類似當小弟的方式,避免打壓,但在最后階段,就算是當小弟、加入他們,也都要收拾了,三大世家準備指控莊瑾有著‘擁核’嫌疑,準備一棒子打死。

  然而莊瑾卻在這時,通過搶時間,突破陰神境界,真的‘擁核’了,這反而讓三大世家停手、強制冷靜了。

  嗯,大概就是:當三大世家懷疑你有突破‘陰神’嫌疑時,你最好真的是個陰神武者。

  ‘蕭林葉此人,先天斬尸境二重境,又進入過仙人遺跡,我沒看錯的話,更是個不安分的,應當能搞出些事情,分散些三大世家的心力,讓我輕省些。’

  ‘至少,那些煩不勝煩的試探,能減少一二。’

  莊瑾心中暗道。

  最后他沒有言說的是,在權衡利弊之外,還有些許情感因素:他不需要別人為他伸張正義,不會、也不可能成為這種人,但這個世上,有著這這樣的人,還是更有趣些。

  就如莊瑾所料,蕭林葉的確不是個安分的,其后鬧出不小動靜。

  首先是,進入州衙,得了一個州同知的身份。

  這是州牧軒轅正己的支持,之前在莊瑾之事上,被三大世家坑了一次,不受拿捏,卻也還在記仇,這是在惡心三大世家,推出這顆棋子打對臺。

  然后么,蕭林葉又匯聚了許多散修武者,創立了‘青龍會’,自號‘龍王’。

  ‘龍’這個字眼,在大乾還是很敏感的,陰神武者對應虬龍令,青龍會、龍王可見其昭昭野心。

  大概是蕭林葉這個名字的天生氣運,也可能是此人的嘴炮忽悠能力,總之青龍會如火如荼,不僅吸納了先天之下的散修武者,就是一些斬尸境、罡氣境、真氣境,都加入了,煊赫一時。

  州衙同知、青龍會龍王,蕭林葉兩條腿走路,一時間倒也搞得有聲有色。

  三大世家的反應么?暫無反應。

  如今這十年,乃是上官家主持懸天司,岑家、葛家更多是配合,不好越俎代庖。

  同時,葛家主葛道乾在培養自家核心種子,不理外界,也是出于對上官金鳳過往戰績(如圓桌小會)的信心,只將蕭林葉看做跳梁小丑、秋后螞蚱。

  岑家主岑重玄倒是有實力、有清閑,對這個冒頭的釘子,也感覺不捶它兩下都對不起自己,蕭林葉也不是莊瑾,超出控制,屬于能重拳出擊的那種,頗有蠢蠢欲動,但最終還是克制了,算計的老毛病發作,想讓上官家出頭消耗。

  上官金鳳這個正主,在莊瑾突破陰神后,就有些懈怠,也可能是想效仿圓桌小會,讓其吸引一波,最后一鍋端,暫時還在任由發展。

  嗯,莊瑾能確定的是一點,最近上官金鳳這個老太太都不有事沒事,隔三差五往他眼前湊了,大概是出去,看現場版猴戲了,也或許是對這種找樂子的事情,老太太天然抱以極大的耐心。

  蕭林葉此人,的確實實在在讓莊瑾輕省了些許,他也偶爾關注一下,隔岸觀火,其他時間依舊潛心修煉,陰神境界積累漫長,卻也憑借著上官家供應的資糧,一點一滴向前。

  時間一晃來到這年年底,元氣潮汐之前,他憑借自身資質、圣靈珠加速,以及聚寶盆升品丹藥,陰神一重境靜念境界的積累,已然完成將近三成。

  ——這個速度相較極快,當初三大世家主可沒有這個速度,并且,莊瑾神魂強大,積累需求相對稍多。

  同時,莊瑾意識在靈魂之海也下潛一定距離,由此,陰神身法武技《冰靈閃》,都在數門武技中率先突破小成。

  卻也就在這個時候,青龍會與散修武者爆發多起摩擦,滄州州城局勢一下變得緊張,風雨欲來——當然,這場雨淋不到莊瑾頭上,是針對蕭林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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