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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工礦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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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沉默。

  蘇澤也微微嘆息。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地方財權和事權不匹配的問題。

  成子學身為廣西布政使,自然也要給廣西地方做事情。

  但是做任何事情都要錢,可大明的稅收體系,大部分的稅收都是上交給京師朝廷的。

  在地方財源萎縮,人力日益不足的情況下,戶部依然要求各省足額繳納稅銀。

  別的地方還可以搞一搞清田,對幾個大戶開刀,想辦法催征一下。

  但是廣西這邊的情況就復雜多了,抗稅的是有兵有武器的土司。

  成子學做的事情,就是盡一切可能的開拓地方稅源,爭取給廣西百姓做點事情。

  將這一切說完之后,難題就推給了朝堂上了。

  趙貞吉咳嗽一聲說道:

  “今日所議的事情,交由都察院調查核實,本官會向陛下上奏。”

  趙閣老發話,將事情攬到內閣,眾人也松一口氣。

  這事情本身也不是在場的官員能夠解決的。

  “請成公先回詔獄吧。”

  趙貞吉的語氣客氣了不少。

  在儒家體系下,成子文這樣的官員總是會被人尊重的。

  蘇澤知道成子文說的不虛,要不然也不會因為他的去職,而倒使大明國祚1。

  這樣看來,成子文確實是一名受到廣西百姓愛戴的好官。

  蘇澤嘆息了一聲,如果好官也需要通過違法的辦法來辦事,那才說明了地方體系出了問題。

  其實廣西的地理條件并不差。

  廣西的山區要比云貴要少很多,主要問題還是水利不夠發達,經常會鬧水災。

  原時空,再經過幾百年的開發,廣西已經成為南方的糧倉了。

  但正如成子文遭遇的那樣,如果按照現在的大明財政體系,再換上別的官員去廣西,廣西也沒辦法開發。

  蘇澤嘆息一聲,就看朝廷如何處理成子文了。

  朝廷處理成子文的問題還沒定下來,但是蘇澤的奏疏光速通過。

  這一次,六科和都察院都主動閉嘴,不再談及《弭監察之弊以固國本疏》的內容。

  六月二十七日,隆慶皇帝御批了圣旨,通過了奏疏。

  《弭監察之弊以固國本疏》通過。

  大明的監察制度開始進入法制化時代,對于外任官員的調查彈劾更加正式。

  官員彈劾罷免都有了明確的程序,朝廷懲罰嘉獎官員更加透明,獲得了百姓的支持。

  國祚1。

  威望值不變。

  剩余威望:990

  圍攻報館的言官們終于散去,蘇澤合上手提式大明朝廷,就在這個時候,沈一貫沖進了報館。

  “子霖兄,朝廷要如何處置成大人?”

  蘇澤搖頭說道:

  “內閣已經調閱了相關的卷宗,都察院還喊了曾經在廣西任職官員過去問話,成公在刑部大堂自陳的內容大概都是真的。”

  沈一貫問道:

  “那朝廷要如何處置成公?”

  蘇澤搖頭說道:

  “無論如何,成公還是觸犯《大明律》了,地方官員向土司索賄,支持商人和地方土司沖突,這事情總要有一個交代。”

  沈一貫沉默了一下,蘇澤說的確實沒錯,成子文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直接說出來事情性質就變了。

  這等于是說,成子文向著大明百年來的制度公然宣戰。

  大明朝廷和地方的關系一直都是這樣,對方督撫這么多年也都是這么過來的,也不乏從地方上升到內閣首輔的官員。

  但是他們都沒有想要改變過。

  你成子文將這一切都揭露出來,最難看的自然是朝廷了。

  沈一貫也有些黯然。

  “陛下是寬厚的性子,成公的人身是安全的,但是貶官怕是難免了。”

  這時候羅萬化問道:

  “可是成公是為了廣西百姓做實事的好官啊,如果這樣的官員都要被懲處,豈不是傷了大家的心?”

  蘇澤嘆息說道:

  “可如果觸犯國法都要被嘉獎,律法的威嚴何在?那以后地方官員紛紛效法,你又知道誰是出于公心,誰是出于私心?”

  羅萬化也沉默了,就在這個時候,中書舍人郭準來到了報館,原來是高拱召蘇澤去內閣議事。

  蘇澤大概猜到了議事的內容,等他來到內閣的時候,見到了商稅司的主事魏惲。

  這下子蘇澤基本上猜到了高拱召見自己為了什么事情了。

  魏惲曾經是蘇澤的下屬,他現在的工作也是蘇澤舉薦的,他連忙向蘇澤行禮。

  順天府征收商稅以后,朝廷在戶部成立了一個商稅司,魏惲出任主事。

  蘇澤聽說順天府的商稅征收工作不錯,這兩年增長尤為迅速,魏惲多次得到表彰,眼看著就要升遷了。

  兩人剛剛攀談了一會兒,郭準就帶著兩人進入內閣。

  在京師的四位閣臣全部都在內閣之中,高拱和張居正的臉色不顧好看。

  這些日子,成子文的案件,給了內閣很大的壓力。

  剛開始的時候,是外臣都在攻擊內閣,竟然讓成子文這樣的官員長期擔任廣西布政使,是朝廷選用人才出現了問題。

  等到刑部自辯之后,風向又開始轉了,外朝官員開始攻擊內閣不營救成子文,害的忠臣蒙冤。

  高拱內閣也很無辜。

  成子文說的事情,內閣肯定要詳細調查之后,才能上報給皇帝。

  廣西距離京師遙遠,就是走海路也要大半個月,這些調查取證都是需要時間的。

  內閣不可能因為成子文的一面之辭,就請求皇帝赦免他,這樣也太兒戲了!

  而且高拱和張居正這些老練的政治家也清楚,外朝對于內閣的攻擊,也有對于財政政策的情緒在其中。

  但是財政問題是祖宗之法,不能隨便攻擊,只能用成子文這個道德標桿來暗搓搓的迂回。

  這對于內閣來說,都造成了極大的壓力。

  不一會兒,蘇澤又看到了幾名戶部官員,看來自己猜的沒錯,內閣喊自己過來,也是為了財稅分配的問題。

  高拱清了清嗓子說道:

  “今日請諸位過來,是想要議一下地方財源的問題。”

  高拱看向身邊的張居正。

  張居正拿出會計錄,開始宣讀去年的財政收入和支出情況。

  其實這些數字,各大報紙在年初的時候已經都報道過了,蘇澤心中也知道了個大概。

  隆慶四年一年,大明財政增長顯著。

  可以說大明的財政,基于隆慶元年,也就隆慶皇帝登基的時候,已經翻了倍。

  當然,這個稅收還是有水分的。

  其中一個大頭,來自于登萊鑄幣所的鑄幣稅。

  一兩白銀鑄幣兩銀元,這對于財政來說幾乎是魔法一樣,通過這樣實現的增長并不是長久的。

  一是大明這個白銀黑洞,會吞噬周圍的白銀,低成本的白銀很快會枯竭。

  另外如今穩定的幣值,是因為大明的欠賬,在登萊鑄幣之前,大明一直處于貨幣緊缺的狀態,這些銀元加速了商品流通,滿足了交易的需求,所以才能錨定一個這么高的價值。

  但是銀元的需求也不是無限的,當市場上的銀元達到一定數量之后,鑄幣稅也就會降低。

  另外一筆大的收入是市舶稅,但是這筆錢都是入皇帝的內帑的。

  當然,隆慶皇帝還是比較體恤外朝的,每年也都會從市舶稅中拿出一部分來補貼外朝,大明武監的費用、京營新軍的費用,還有皇家的水泥廠、煉鋼廠,都是從這里來的。

  最后一個上升的就是商稅了。

  雖然只有兩省一府征收商稅,但是商稅的增長還是非常可喜的,而且這筆錢是掌握在戶部手里的。

  張居正念完了收入,又開始念支出。

  朝廷收錢多了,但是花錢也多了。

  幾次戰爭的人員軍餉變少了,陣亡撫恤也少了,但是軍費開支還是增長了。

  原因也很簡單,現在大明戰爭對于軍需補給的消耗是巨大的,火藥消耗比之前翻了幾倍。

  還有各種軍械的建造,海軍的建設,這些都是相當巨大的開銷。

  兩省一府的吏員開支,培訓和教育費用規模也不小。

  還有學校的建設,黃河和運河的工程,這些都是巨大的開支,算下來大明的財政竟然也只是堪堪收支平衡。

  而這一切,都已經是在張居正這個理財高手的操持下,加強審計開源節流以后的結果。

  這也就是為什么成子文向朝廷上奏,但是工部都撥不出經費來治理邕江的原因。

  張居正看向戶部的官員,開口說道:

  “財政的事情,不過與開源和節流兩項,節流自然不必說了,朝廷已經在江南試行折銀納稅,可以節約將實稅運輸到京師的成本。”

  “這次喊大家來商議的是開源的事情。”

  緊接著,張居正又點了順天府商稅司魏惲的名字。

  魏惲大概也是早有準備,掏出一份文書開始讀了起來。

  “諸位大人,這是去歲順天府商稅征收的情況。”

  魏惲將去年順天府商稅征收的簡報介紹了一遍,就連一向對商稅不太感冒的趙貞吉也驚道:

  “這么多?”

  魏惲說道:

  “趙閣老,順天府商稅多,還占了京師是北方市場集散中心的優勢,京師幾個大型市場每年都會上繳大量的賦稅。”

  “相比之下,山西和山東也有增長,要比京師少很多。”

  “目前山東和山西收上來的商稅,用于吏員改革和學政改革都不夠收支平衡,還需要朝廷繼續貼補。”

  聽完了魏惲的話,在場眾人都皺眉。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蘇澤的身上。

  推動商稅是蘇澤一直在做的事情,可是這么看來,商稅的效果也沒有想象中的好啊。

  蘇澤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

  大明如今的商稅,其實準確的說是商品流通稅。

  商稅的征收主體是販運貨物的商人,結果就是一個地區商業越發達,能收到的商稅就越多。

  這也是為什么江南地區強烈反對征收商稅的原因,這是因為江南是如今大明最發達的地區,如果開征商稅,那么江南一定是最痛的。

  “子霖,商稅之議是你提出來的,你來說說吧。”

  高拱看向蘇澤,點了他來回答這個問題。

  蘇澤拱手,接著說道:

  “諸位閣老,諸位大人,如今我大明商稅有余,但是卻沒有征收足夠的工礦稅。”

  “工稅?”

  眾人看向蘇澤。

  “山西的礦場,京師周圍的工廠,直沽和山東的工坊,除了官辦的工廠上繳利潤給戶部之外,這些工廠創造財富,但是卻沒有征稅。”

  “工廠將商品賣給商人,本身已經獲利,為什么只對販賣貨物的商人征稅,卻不對這些工礦主征稅呢?”

  蘇澤這句話說完,眾人也開始思考起來。

  其實高拱和張居正這些眼光深遠的政治家,也已經意識到了,工礦主和傳統意義上商人完全是兩個物種了。

  工礦主其實更類似于地主,他們以機器礦場為土地,不斷的生產制造財富,而現有的體系,卻沒有人向他們征稅。

  “農戶耕種土地,朝廷征收稅賦;商人運輸貨物,朝廷征收市稅坐稅;但是工礦主卻沒有征稅。”

  但是也有人意識到了問題,比如張居正就皺眉說道:

  “如果一件貨物,從生產出來以后就征稅,然后又在運輸販運的時候增稅,那對于距離產地比較遠的百姓是不是不公平?一件貨物要被征收幾次稅,這是不是也在剝削民力?”

  好家伙,連重復征稅都能想到,不愧是張居正。

  蘇澤不由感慨,如果沒有系統,自己如何和這些大明的頂尖精英同臺。

  張居正在財政上的天賦也太強了吧?

  不過這件事,后世早有辦法,

  “張閣老所言極是,一件商品若是重復征稅,最終還是普通百姓來交,這樣對于百姓是一筆負擔。”

  “所以下官認為,在工礦交稅之后,完稅的憑證可以分為三聯,一份工礦主保存,作為交稅的憑據;一份有當地稅司保存,作為征稅的憑證;最后一份則交給販運的商人,表明這批貨物已經完稅,則可以免去沿途的過路稅和市稅。”

  張居正思考了一下,覺得蘇澤的辦法倒是可行。

  可他又提出一個問題:

  “如此以來,朝廷征稅不是和以前差不多,還憑添了增稅的人力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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