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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關公門前耍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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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陽穿透云層,將薄霧扯成一縷一縷。草芽頂著露珠,如寶石閃爍。

  花園的柳樹下,王齊志時而后仰,時而下蹲。又忽的起身,雙臂展成一字形,一手指天,一手探地。

  口中還念念有詞:“熊經、鳥申……吸、呼、吸、呼……”

  葉安寧站在酒店后門看了一陣,走過去才發現,王齊志一頭的汗。

  “舅舅,你在干什么?”

  “練功!”王齊志喘了一口氣,“林思成說,這是扁鵲創的導引術!”

  “扁鵲醫術早失傳了,你聽他胡扯?”

  “胡不胡扯不知道,但肯定有用!你忘了,他過年打架,一個人打四個,一改錐就把車窗捅了個窟窿?”

  王齊志直起腰,又做了個挽弓的動作,“他說等我調息好,再傳我一套拳法,到時候配合著練!”

  “練拳?”葉安寧“哈”的一聲,一臉古怪,“舅舅,你要拍武打片嗎?”

  王齊志的眼神躲閃了一下:“你懂什么?”

  是不是扁鵲創的,王齊志不知道。但他知道,林思成教他的這套動作,和馬王堆出土的西漢《導引圖》非常像,那里面,可是有房中術的。

  練過的都說賊有用,不過一般人練不會罷了……

  葉安寧又左右亂瞅:“他人呢?”

  “去湖邊打拳了!”

  “不務正業!”

  正說著,身后傳來腳步聲,林思成小跑進了花園。

  對比就挺明顯:王齊志跟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林思成的腦門上卻不見半滴汗。

  “安寧姐,起這么早?”

  葉安寧抿了抿嘴:早什么早,都快八點了?

  其實她也想早起,像林思成一樣,跑一跑,再做做操,但堅持了兩天,她就放棄了:

  冬天的早上六點鐘,天都是黑漆漆的,冷不說,有時還下雪,但林思成雷打不動。

  就想不通,練那么結實干嘛?

  葉安寧又看了看表:“幾點去關圣廟?”

  “還早,等我和老師換身衣服!”林思成甩著手上了樓,“然后帶你去吃好的!”

  一說吃好的,葉安寧開始舔嘴唇:“吃什么?”

  “關公羊湯!”

  換了衣服開了車,一路往西,過了鹽湖又往南,差不多快到關圣廟才停下。

  店不小,像是新裝修的,門頭的金匾熠熠生輝:解州王劍羊肉泡!

  路邊就是農田,不遠處就是鄉村,但馬路兩邊停滿了車,店門口還排著長隊。

  再往里看,店里人挨人,人擠人,轉個身都難。

  葉安寧一臉驚訝:“這里算是郊區吧,怎么還這么多人?”

  林思成指了指店里的榮輿墻,上面密密麻麻,掛滿了銅匾:中國面食特色金獎、山西十大餐飲特色店、河東十大餐飲名人、金牌掌勺人……

  “上百年的老字號,今天又開廟會,當然人多!”

  葉安寧又開始舔嘴唇:“好不好吃!”

  “當然,還便宜!”

  林思成直接辦了張會員卡,菜牌上只要有的,點了個遍。

  隨后上了樓,說了一會話的功夫,服務員先端來了涼拼。

  四樣牛肉:醬鹵、椒麻、五香、板筋。兩樣羊肉:羊舌和冷切。

  另外還有麻花、千層酥餅、肉餅并幾樣素拼。

  夾了沒幾筷子,羊湯也端了上來:泡饃、煮餅、胡卜、粉湯……林林總總擺了一桌子。

  招呼了一聲,一群人吃的稀里嘩啦。

  葉安寧鼓著腮幫子,含含混混:“林思成,這麻花好吃……”

  “這個是正宗的稷山麻花,傳承更久,有兩百來年了!”,林思成端著湯碗撈粉條,“去年申報國家非遺,估計下一批就能審批通過!”

  “這羊肉也好吃!”

  “中條山的草灘羊,吃的是草藥……據說關羽就是吃這種羊肉長大的……”

  “你又胡扯?”

  “騙你做什么,要不能叫關公羊湯?”

  兩人話說個不停,吃得還賊快。眨眼的功夫,林思成兩碗半羊湯就下了肚。

  葉安寧吃了一碗半,但涼肉沒少吃,少說也有半斤。

  趙修能就覺得,其它都不提,就說吃,這倆簡直是絕配:一個愛吃,見什么都想嘗一下。

  另一個懂吃,不管去哪,當地有什么風味,有什么美食,門兒清。

  風卷殘云,吃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

  把卡給服務員賬,剛送回來,外面響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往外一看,關圣廟外的廣場上升騰起藍煙。

  葉安寧一臉興奮,沖到窗邊:“開始了開始了……”

  “著什么急?”

  王齊志瞪了一眼,又回過頭:“趙總,那老板說了沒有,瓷片什么時候拉回來?”

  “說是到下午,最早也要到兩三點!”

  “那就先逛一逛!”

  方進不喜歡鬧騰,兩個資料員也嫌吵,林思成讓趙二把他們送回了酒店。

  就在對面,只隔著一條馬路,剩下的五個人沒開車,慢悠悠的晃了過去。

  人極多,山門外圍的水泄不通。只見旗幡林立,人山人海。

  炸完了炮,又上了香,十幾個壯漢抬著大轎出了山門。

  前后四座,前三位是堯、舜、禹,最后一位是關羽。

  四樽神像將將出了廣場,“咚”的一聲巨響,腳底下晃了兩晃。

  隨后,鑼鼓震天。

  葉安寧驚了一下,隨后,又瞪圓了眼睛。

  二十四個身披絳紅鳳袍,頭戴點翠羽冠的女孩手握鼓捶,用力的敲著戰鼓。

  兩邊各有八個穿箭袖的小伙,四個拿夾板,四個捧著梆子,站在兩邊和音。

  敲的什么不知道,但感覺聲韻鏗鏘,恢宏豪放,仿佛上了戰場,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二十多個女孩意氣風發,英姿颯爽,葉安寧看的目眩神迷。

  演了差不多快十分鐘才停下,葉安寧面色潮紅:“林思成,這是什么鼓?”

  “絳州(屬運城)鼓樂,花敲鼓,第一批國家非遺項目,前年上過春晚!”

  “太振奮了,跟打仗似的?”

  林思成點點頭:“剛演的是《秦王破陣樂》,當然振奮!”

  正說著話,又一聲鼓響,四五十個漢子涌出山門。

  身穿勁裝,頭戴英雄巾,速度極快,一眨眼,就在廣場上列好了陣。

  腰間綁著盆鼓,手里握著打了結頭的麻繩,“咚”的一聲,軟槌齊齊的往下一敲。

  只敲了一記,鼓聲一歇,兩邊的十多個漢子齊齊的一敲鑼。而后四五十個鑼鼓手齊齊的往前一進,又一聲大喝。

  嗡一下,就感覺血沖上了腦門,臉都是木的。

  又演了差不多十分鐘,葉安寧的腦門上滲出了汗珠。

  “林思成,這又是什么鼓?”

  “萬榮(屬運城)軟槌鑼鼓!”

  “也是陣樂?”

  “對,劉秀大戰(王莽)孤峰山(萬榮)!”

  說了沒幾句,又是一陣鼓響。順聲一看,十幾個穿白衣的漢子出了廟門。

  腰里是鼓,肩上是鼓,胸前是鼓,背上是鼓,腦門上還是鼓。

  聲音清脆了許多,不如之前澎湃激昂,但要喜慶許多。

  且邊敲邊跳,時而掏腰,時而掏腿,時而繞膝,時而又是一記秦瓊背劍。

  一直到演完,葉安寧往過靠了靠:“林思成,這又是什么鼓?”

  “萬榮鼓舞,又稱多鼓,逗鼓!”

  “這是什么曲子?”

  “祈豐年!”

  話音未落,又從廟門里沖出一群穿著紅襖的女孩,挨個上了一座板凳摞成的高臺。

  隨著一聲鼓響,葉安寧呀的一聲:二十多個女孩雙腿勾著板凳,齊齊的往后一仰,立地一個鐵板橋。

  隨后起身,往右側里一探,一槌敲向同伴的鼓面。

  如此這般,時而倒打,時而纏腰,時而纏打,動作極為驚險。

  但也是真的好看,葉安寧眼花繚亂。

  演完后好一陣,她才回過神來:“林思成,這又是什么鼓?”

  “稷山高臺花鼓,也上過春晚!”

  “怎么全是鼓?”

  “晉地從戰國先秦時就抵御羌戎,一直到明朝,御胡兩千多年,打的仗多,流傳下來的鼓樂也就多。所以才有‘天下鼓樂出山西’的說法……”

  林思成笑了笑,“這四種都是國家級申遺項目,區別只是有的已經列入目錄,有的正在申報……而且這才是運城一地,整個山西,能申遺的鼓樂至少有十多二十種……”

  “這么多……”葉安寧驚了一下,又指指臺上,“開始唱戲了?”

  幾個戲裝打扮的中年男女站在臺上,有的敲四頁瓦,有的彈三弦。

  林思成瞅了一眼,又聽了一下:“臨漪的眉戶,又稱清戲,這一折叫《三及第》,古時富戶家辦喜事,盲人貧民去助興,唱的就是這一出。所以有種說法稱,眉戶源自陜山兩省的《蓮花落》……”

  “那個呢?就那個提木偶的呢?”

  “那是芮城線腔,也要唱詞,一人扮兩角,大致類似雙簧戲!”

  “呀,林思成你快看,那是不是竇娥?”

  “就是竇娥。關漢卿就是運城人,據說還是關羽后裔……”林思成瞄了一眼,“這是蒲州梆子,又稱亂彈……絕活挺多,挺好看的……”

  “你怎么知道?”

  “書上有寫!”

  “唏”

  兩人邊看邊聊,興致很高。趙大趙二扎著耳朵,仔細的聽。

  趙修能和王齊志卻面面相覷。

  搞清楚,這是山西,不是陜西。

  林思成倒好,吃的懂,鼓樂懂,戲曲也懂……本地人有沒有他這么熟悉?

  不信?

  拉個臺下的觀眾問問,剛才演的什么鼓,這會又唱的是什么戲,有幾個本地人能答全乎的?

  演完鼓樂唱戲,唱戲完了又耍雜技,差不多快三個小時,巡城的四圣折返而來。

  抬進廟里,請進大殿,然后獻牲,拜祭。又一陣鼓樂,熱鬧才真正開始。

  吃的,玩的,穿的,用的,眼花繚亂,目不瑕接。

  看到一個套圈的攤,葉安寧一臉興奇:“林思成你看,有雞,還有鵝……都好肥!”

  林思成一臉無奈:“葉表姐,你套這玩意,準備放到哪養?”

  “為什么要養?”葉安寧舔舔嘴唇:“街上找個飯館呀?”

  就知道吃,沒救了!

  林思成嘆口氣,又瞅了瞅:“雞還行,但那幾只鵝,估計不太好套!”

  “為什么?”

  按葉安寧的理解,鵝要大一些,高一些,脖子還那么長,肯定比雞容易。

  林思成笑了笑:“它會轉脖子,會把扔來的圈躲開!”

  葉安寧半信半疑:“不大可能吧?”

  林思成沒說話,當場買了五十塊錢的圈。

  挺貴,五塊一個,雞套兩個算中,鵝算三個。

  葉安寧接過塑料圈,瞄了好久,才丟了出去。

  然后,圈都還在半路上,那鵝就開始晃脖子。而且并非只是葉安寧套的那只晃,是一群全跟著晃。

  沒出意外,圈落到了空地上。

  葉安寧指著鵝,愣了好半天:“不是……林思成,它真的會轉脖子?”

  “何止會轉?圈套到脖子里,它還會自個解下來你信不信!”

  “不可能!”

  “不信是吧?看……”

  林思成接過一個圈,順手一丟,“嗖”

  準的不能再準,穩穩的套進一只大鵝的脖子里。

  但隨即,鵝腦袋一低,圈滑了下來。

  一點兒不夸張,葉安寧和王齊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趙修能“呵呵呵”的笑:兩個城里人,哪見過這個?

  “這些鵝都是專門訓過的,葉助理,林師弟沒騙你,真不好套!”

  葉安寧很聽勸,不套鵝了,套雞。

  結果她一扔,鵝就動,雞也跟著動,準頭又不太行,八個圈扔完了,連根雞毛都沒套著。

  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她又買了五十塊錢的。

  然后一骨腦的塞給林思成,還振振有詞:“花了一百塊,怎么也要套兩只回來!”

  林思成看了看圈,又看了看守在攤里的一對夫婦,以及旁邊蘭駝車(三輪拖拉機)里的三個孩子。

  “人家擺攤也挺辛苦的,不太好吧?”

  葉安寧怔了一下,“呵”的一聲:“你套中了再說!”

  “行!”

  說著話,林思成順手一丟,一只圈準準的落在一只大鵝的脖子里。

  鵝脖子剛一甩,第二只圈又飛了過去,又準準的套了進去。然后是第三只……等鵝反應過來,幾只圈已經被頂到了鵝腹的位置,哪能甩的出來?

  守攤的漢子一臉憨相,愣住一樣。

  林思成笑了笑,把剩下的七個圈還了回去:“一百塊錢買只鵝,也不算虧!”

  漢子才反應了過來:遇到高手了?

  他忙不迭的道謝,拴好了鵝,又硬是給林思成拴了只大公雞。

  算算錢,一雞一鵝,一百塊錢綽綽有余,但葉安寧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三兩下綁好,讓趙二送到了車里。

  “不是……林思成,你連這個也練過?”

  “這個還需要練?你不是說了么,我是武林高手……”

  “嘁”

  話音還未落,葉安寧立地停住。

  不遠,就偏殿門口,圍了好多人。場地靠后的位置擺著桌子,幾個戴著工作牌的男女坐在后面。

  中間擺著三座兵器架,各橫擔著一把青龍偃月刀,四周圍著護欄,旁邊立著牌子:關公門前耍大刀。

  游戲規則很簡單:三把關公刀,一把二十斤,一把四十斤,一把六十斤。

  不管是哪一把,能單手提起來平舉十五秒,就有獎勵。

  獎品很豐富,大都是本地特色的手工藝品,最多的就是關公像,有大有小,有文有武,有銅有木。

  門票不便宜,一次十元,所以看的人挺多,玩的沒幾個。

  葉安寧抿了抿嘴:“你不是武林高手嗎?來……”

  林思成從來沒說過這話,反倒是葉安寧動不動就調侃,說他每天早上不是練氣功(導引術),就是打拳,還那么刻苦,放古代肯定是武林高手。

  林思成懶得糾正,指了指:“要哪個?”

  “那個,就那個半人高的道士,那是呂祖像吧?”

  嘖,挺會挑?

  那是仿芮城永樂宮供奉的呂祖神像,芮城永樂桃木雕。過幾年,就會列入國家非遺項目。

  就那一樽,如果花錢買,少說也要五六百。

  林思成點點頭,進去買了票。一問才知道,想要那樽呂祖木雕,必須舉六十斤的,而且要三十秒以上。

  葉安寧捂著嘴,幸災樂禍的笑。

  王齊志瞪了她一眼,又沖著中間喊:“林思成,你小心別傷著!”

  四面都有護欄,肯定砸不著,王齊志是怕他逞強,拉傷韌帶和肌肉。

  林思成點點頭:“我先試試!”

  說著,他握住刀桿,單手往上一提。

  “咦”

  葉安寧頓了一下,然后,就愣住了:林思成提著刀,就那樣平平的舉著,一動都不動。

  眨眼前,圍觀的人群還鬧鬧哄哄,不乏有人譏笑:小伙子,你別說平舉,能提起來都不錯了。

  旁邊還有幾個小孩給他加油。

  但隨即,乍然一靜,脖子齊齊的往前一探。

  不是……哥們,那刀足足六十斤?

  之前不是沒有人試過,隔那么遠的護欄,人湊不到跟前,就只能平平的往起提。所以別說舉了,提都提不起來。

  也不是沒人試過旁邊的那兩把,也別說四十斤,二十斤的都得使出吃奶的勁。

  等堅持過十五秒,兩只腿直打擺子,胳膊抖的像篩糠,臉紅的真就像是關公一樣。

  但這會,這小伙兩腿不抖,胳膊不顫,甚至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林思成默默的數,都四十秒了還沒人喊停。他回過頭,瞪著幾個工作人員:“你們的表是外國買的是不是?”

  低頭一看,都已經四十五秒了。

  倒非他們不認賬,而是真的被驚呆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幾個人忙掐了秒表,又跑了過來。

  林思成順手一丟,“騰”的一聲,兵器架子晃了兩晃。

  頓然,喝彩聲震天。

  葉安寧木木愣愣,怔了好久:“他……他真舉了起來?”

  王齊志不以為意:“你不是說過嗎,他會氣功。”

  我就是開玩笑。

  葉安寧張著嘴,不知道怎么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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