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后，顏輝也沒過多地關注朱總那邊的事情，直到兩天后，孫磊拿著一份材料過來找他，他才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據說，這家公司在某省的項目出了嚴重事故，有兩棟樓沒有通過驗收，整個工地都凍結停工了。與此同時，還有一種說法是這個房地產開發公司在當地得罪了大領導的人，要被人摘桃才停的工。
不管怎么說，這個公司不得不離開那邊，前期的投入被打折交割了，最終剩下了大概6000萬現金和部分固定資產、部分融資。
熟悉房地產公司的人都知道，上面這些錢并不代表盈利，在遇到問題后還能有這么多現金，往往意味著公司還有上億的貸款，只是還沒有到還款時間。這種情況下，銀行沒有急著吃下剩余的錢，說明這個房地產公司在銀行的人脈也不弱。
關于上面的這個前提，具體是真是假，孫磊也沒辦法查清楚。
畢竟顏輝對這個事情也只是好奇，并沒有花費人力物力飛到這個公司注冊地調查。
這些資金對于房地產開發來說，還是有點太少了，可是不繼續投資，不僅翻不了盤，銀行的貸款也能把公司徹底整沒。
為了防止被調查底細，他們想找個遠一點的項目來投，最終選擇了北方的省會城市泉城，并在外商開發商的旁邊，想辦法搞一塊便宜的土地。
這塊地大概是33畝，還不到恒輝化工的這塊地的一半，建面4萬平米，因為地方很偏，建面單價是1700元/平，土地出讓金總價6800萬。
對于住宅用地來說，這已經算便宜的了。
這塊地是可以分期繳納土地出讓金的。按照法律規定在簽訂《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合同》后1個月內，必須繳納不低于出讓價款50的首付款，剩下的要在1年內繳清。
本來，這個公司的前期資金足夠支付一半的首付款，然后后期慢慢再調動資金建設，一旦拿到預售許可證開始回款，就能把項目搞起來。
但是，很顯然這個公司的問題沒有那么簡單。剛剛辦好這邊的證件，準備籌措資金開建，公司的資金又被老家的銀行凍了一部分（常規操作）。
這對于房地產開發商來說是非常致命的，因為一旦一年后沒辦法繳納所有的土地出讓金，就需要每天繳納大量的滯納金，甚至有可能被收回土地，功虧一簣。
無奈之下，公司準備暫時賴掉供應商的錢，把供應商的賬期拉到一年半之后，先一次性把貨收上來，然后用拼湊的資金開建！
一切，等拿到預售許可證，都可以解決！
而且，供應商還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因為在短短的一兩個月時間里，工地已經全面開工趕進度了，很多材料都已經用上了。開發商也是頭鐵，要錢肯定沒有，要命你弄死我？
總之，我拿到預售許可證，我開始賣房，你們的錢我都會給。不行的話，我現在就能給你們一堆工抵房，你們以后留著自己賣就是了。
反正要錢就是沒有。
這種現象，實際上在很多房地產項目里都非常常見，工抵房不是什么稀罕物。
問題是，類似于周總那種工抵房，是主動投入的，大家對項目都有信心，周總甚至因為投資工抵房大賺了一筆。而類似于這個項目的工抵房，是被迫拿的，關鍵是，沒有人對這個項目有信心。
這里，最要命的是，這個房地產開發公司并沒有交付所有的土地出讓金，所以就算是各大供應商來鬧也沒用。如果真的停工了，那么土地可能都沒了，到時候銀行往回收款的時候，在企業破產流程里，銀行的抵押貸款肯定是要優先清償的。到時候，所有的供應商必然血本無歸。
“這家供應商玩的非常野，已經準備破釜沉舟了，他們說了，能夠支持他們的供應商，在拿到預售許可證之后，獲取的部分資金會優先結算，而且還可以支付銀行貸款利息，估計就是一年6個點左右；如果不配合的，就等著最后再拿錢，而且還沒利息。不服就去起訴，反正一旦起訴，房地產公司這邊觸發面對家鄉那邊銀行的保護機制，先行保全所有資產，起訴方是絕對拿不到錢的，還要搭上時間和起訴費。”孫磊說了半天，可算是講清楚了。
“問題是，一年的時間，拿到預售許可證又有什么用？”顏輝還是了解房地產的運行規則的，“這些錢拿到了，也會進入政府的監管賬戶，開發商不能全部用掉吧？”
這里就必須講一個邏輯了。一般來說，土地拍下來之后，地基打好，蓋了幾層之后，開發商就可能拿到商品房預售許可證。拿到這個證就可以賣房。
但是，問題是，這個錢不會直接進入開發商的賬上，而是會放在政府的監管賬戶上，直到“主體結構封頂”才能允許開發商動用大部分。這也就是為什么很多樓房是蓋到封頂才爛尾，因為這個時候開發商就可以動用大部分房款了。
這里還有一個小知識，那就是到了封頂這一刻，項目建設其實才完成了不到一半。
封頂前，最大的資金成本是鋼筋水泥這些東西，而封頂后是重人工、重配套投入。
一般來說，在預售之后獲得的錢，開發商只能用30，而封頂之后，就能動用一大半，比如說80。因此開發商會不惜一切代價把樓封頂。畢竟好一點的項目，到封頂的實話已經賣出去不少，那時候的80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估計他們是想封頂，這個項目里，因為這個開發商現在想辦法獲得了所有的鋼筋水泥，并且利用交付后兩個月的賬期大量進行使用、二次加工，以至于前期的資金成本變得非常小。他們預售之后，只要賣的多一點，就能先用來支付部分土地出讓金和部分利息，甚至用來繳納政府的土地出讓金滯納金。然后我估計他們會繼續拖著供應商的帳，一直拖到封頂。封頂之后，他們如果房子賣得不錯，就能解決很多問題了。”孫磊解釋道，“但是這個地方偏，房子能不能賣好，這些供應商也沒底。所以，現在供應商們一個個都急死了，卻也不敢說什么。就比如說朱總，他現在強行把沒用掉的鋼材拿回來，倒也是還行，但是起碼損失一半，然后工地停工、開發商完蛋，剩下的一半他肯定拿不回來了。”
“明白了，強行把所有人拉上一條船了。”顏輝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