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一眾領導后，周明遠和賀敏也重新坐進了返程的商務車里。
私密空間內，小助理幾乎瞬間卸下了那副沉穩從容的面具。
她忍不住轉過身，面向周明遠，一雙明眸瞪得溜圓，胸口微微起伏，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潮紅。
“周總周總！”
“我們是不是要起飛了啊？”
“社區綜合治理創新試點還有平安建設先進單位，這些都是很有重量的榮譽吧？”
“還要在全區政法工作會議上表彰.”
賀敏粉拳攥緊，興奮極了。
盡管她沒考上公務員，但當了這么長時間的學生會主席，對體制內的認知一點都不少。
很多藏在水面下的東西，賀敏同樣心知肚明。
“也還好吧。”
周明遠倒是沒什么反應。
“數據和案例擺在那里，模式的價值他們也看到了，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水到渠成嗎？”
賀敏小嘴一扁，眸子亮的像是湖面。
“明明就很牛逼好不好”
“我們有了官方認證的金字招牌誒，這是區委區政府，尤其是政法委，給我們披上的一件金縷玉衣啊！”
女孩一邊啟動車子，一邊難掩喜悅之情。
“以后我們出去談業務，這塊牌子就是最好的背書，況且那些競爭對手們看到這些，恐怕也要掂量掂量后面的”
“好了好了。”
周明遠莞爾一笑，打斷了小助理的遐思和暢想。
“頒獎典禮要我出席，記得去幫我選套漂亮點的行頭。”
“沒問題！”
隔天，東湖高新區2014年度政法工作會議現場。
一年一度的政法優秀成果頒獎，選定在高新區某個大型活動中心內。
會場內燈火通明，主席臺上紅旗招展，背景板上“平安新區法治先行”的標語莊重又醒目。
臺下是密密麻麻的政法干警，以及相關各單位代表正襟危坐。
主持人手持頒獎詞卡片，聲音通過音響系統傳遍會場的每一個角落，力道十足。
“同志們，接下來，我們將隆重表彰在2014年度為我區平安建設和社區綜合治理工作做出突出貢獻的先進單位和個人。”
“在過去的一年里，東湖高新區積極探索社會治理新模式，涌現出一批敢于創新、勇于實踐、成效顯著的典型。”
“其中，有一家新興的法律服務機構，他們以獨特的視角，將專業法律力量與基層警務工作深度融合，構建了警企共建的新機制，在化解基層矛盾、壓降信訪數量、提升群眾安全感滿意度方面，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效！”
主持人的聲音陡然拔高。
“經過嚴格評審，并報區委區政府批準，決定授予明理法律咨詢公司東湖高新區社區綜合治理創新試點單位稱號！同時，表彰其為2014年度東湖高新區平安建設先進單位！”
“現在，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有請明理法律咨詢公司創始人周明遠先生，上臺領獎！”
臺下如同潮水般的掌聲，席卷了整個禮堂。
追光燈像是有靈魂般，精準鎖定在前排某個應聲而起的身影中央。
周明遠從容起身。
他今天換了套量身定制的藏藍色西裝，剪裁堪稱完美，清晰勾勒出他的寬肩窄腰，既不過分緊繃，又毫無冗余。
純白的襯衫領口，領帶一絲不茍。
男人先是向臺下微微頷首致意，然后邁開步伐，穩健走向主席臺。
聚光燈緊緊跟隨著他，一眼望去，氣場強大，光芒四射，竟有幾分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味道。
誰能看得出他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郎？
主席臺中央，高新區政法官員李建國，以及另外一位副書記，分別捧著一塊銅牌和紅絨布覆蓋的證書，笑吟吟等待著他。
周明遠走到兩位領導面前，身體微微前傾，雙手鄭重接過銅牌和證書。
握手時，李書記似乎還低聲對他說了句什么。
這一幕，通過現場的多機位攝像，實時投射到會場兩側的巨大LED屏幕上。
在這光芒聚焦的時刻，會場中后區有幾位參會代表，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集體石化在了座位上。
“周周明遠？”
“我是不是看錯了啊？”
法院系統跟體制內的很多單位，都不太一樣。
法院人員的流動性不是很強，一般只在上下或者平級內部調動。
就比如現在。
東湖高新區法院民一庭的法官助理王磊，嘴巴張到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睛死死盯著大屏幕中央，熟悉又陌生的面龐。
放在旁邊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都毫無察覺。
他全程目不轉睛，扯了扯旁邊同樣目瞪口呆的同事。
“老張！老張你快看！是我眼花了嗎？！”
“臺上那個，是不是夏天在洪山區立案庭實習的那個.社交能力很強的周明遠？！”
被叫做老張的，和他一樣。
都是從洪山區調動到東湖高新區的干警。
他一直以來是個摸魚性子，對會議啊頒獎啊榮譽什么的都不感冒。
可屏幕上的人臉就擺在面前，老張使勁揉了揉眼睛，扶了扶眼鏡，湊近屏幕看了又看，聲音都變了調。
“我操！還真是周明遠！”
“小周他不是在上學嗎？我們幾個月前還在吃散伙飯啊！”
“他什么時候成了明理公司的老總了？還拿到了區里這么高的榮譽？”
“你媽的，我在做夢嗎？”
“這這怎么可能啊！”
震驚。
數不清的震驚。
雖然說體制內往往是人走茶涼，可有些人總是能給人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
比如周明遠。
在他們的印象里，周明遠還是那個穿著簡單T恤牛仔褲，工作能力不錯，交給他什么任務都很放心，在食堂吃飯時會因為搶到一塊紅燒肉而偷偷高興的法學院新生。
是需要哥哥姐姐們指導，屬于大家晚輩和學生范疇的年輕人。
是有短暫交集的實習生。
可眼前呢？
臺上光芒萬丈，與政法官員談笑風生，接受全場矚目與掌聲的年輕企業家，又是誰？
記憶里的小周去哪里了？
這其中的巨大反差，讓人難以接受。
巨大到近乎荒謬。
就像看到昨天還在學步的嬰兒，今天突然成了奧運冠軍。
就像看到鄰家一起玩泥巴的孩子，突然登上了國家科技獎的領獎臺。
“我操啊”
王磊已經語無倫次了，他忍不住掏出手機，手指顫抖，對著大屏幕上正在展示獎牌和證書的周明遠就是一陣猛拍。
“這必須發個朋友圈，你媽個逼太夸張了.”
“不能讓我一個人吃驚。”
會議剛一結束，甚至還沒等周明遠完全走下臺，王磊已經精心挑選了九張照片。
有周明遠在追光燈下走向主席臺的背影，有他雙手接過獎牌證書與領導握手的正面特寫，還有幾張是會場全景，以及LED大屏的巨幅截圖。
配文更是充滿了極致的震撼，以及與有榮焉的驚奇。
活了三十年，今天總算見到什么是現實版的三十年河東了，全區政法工作會議上臺領取雙料榮譽的明理公司創始人，竟然是幾個月前在洪山區法院立案庭實習的法學院新生 那時候我還帶他熟悉過立案系統，一起在食堂搶過紅燒肉！誰能告訴我世界線發生了什么？
這條朋友圈，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超新星，半小時內迅速引爆了他的整個社交圈。
評論一條接一條，目不暇接。
洪山區法院立案庭李旭：臥槽！真的假的？！
王磊你他媽P的圖吧？
小周他能力確實強但這也太魔幻了吧？
實習生小馬：我們還在苦逼準備法考，人家已經走上人生巔峰了？
洪山區法院執行局老趙：了不得，真了不得，后生可畏啊！
某基層檢察院朋友：牛逼！年輕人牛逼！這才叫學以致用，這才是法律人的另一種打開方式！
立案庭副庭長王英丹：
書記員曲慧慧：啊？？？？？？
點贊數呈指數級增長，評論區的驚嘆號幾乎要溢出屏幕。
尤其是一些認識周明遠的共同好友，根本無法用鍵盤來表達此刻的內心感受。
自己親手帶過的實習生，怎么就搖身一變成了法律咨詢公司的大老板？
這對嗎？
與此同時，山水華庭A2號樓1單元內，5樓住戶的客廳也是燈火通明。
黎芝面前擺著一杯美式咖啡，筆記本電腦攤開在面前，正對著茫茫多的資料皺眉頭。
“殺豬盤到底哪里有關于殺豬盤的研究嘛！”
“找都找不到。”
論文開題遲遲沒有什么進展，面對隔三差五發問的韓秋蘭，黎芝也只能在晚上默默下功夫努力。
直到十點多鐘，短發少女才找到閑暇休息，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整個人窩進沙發里。
睡裙下白皙雙腿交迭，身子一探取過手機，視線自然而然落在屏幕上。
小荔枝！你知不知道周明遠最近什么情況？
荔枝荔枝荔枝！在不在！快出來 能不能跟你八卦一下，我記得你和小周比較熟吧？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黎芝同學在干嘛？
你看到王磊那條朋友圈沒？天吶，太炸裂了！你和周明遠還有沒有聯系？
你知道周明遠家里是做什么的嗎？他是不是富二代？
劃開屏幕的瞬間，黎芝發現微信里多了一大堆新消息。
新消息幾乎全部來源于老朋友。
洪山區法院的老朋友們。
發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這么多人問周明遠，啥情況？
于是，她按圖索驥，很快找到了一條共同好友點贊評論量極高的朋友圈。
掃到九宮格的第一張，視線里跳出周明遠那張棱角分明的正臉，以及他在主席臺上，從區領導手中接過獎牌的瞬間。
男人眉眼彎彎，八顆小白牙在聚光燈下顯得格外耀眼。
看起來他這是獲獎了？
短發少女頓時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