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霧在變得暗沉，卻并不是本身改變了顏色，而是隨著兩側巖壁越發的狹窄，能夠從上方照射下來的光越來越少。
令路明非稍微有些意外的地方在于，所有人對他“接管”或是說“操縱”了葉勝的言靈·真空之蛇這事，竟然沒有絲毫要質疑或是驗證的意思。
楚子航也就罷了，他對路明非的信任度是拉滿的。可其他人怎么一點都不懷疑？
好像這么離譜的事情，只要是在他身上發生，就變得相當合理似的。
你們都把我當什么了！
但這種時候貌似說什么都不太對，反倒是有點強行遮掩的感覺……路明非也就只好不提這事。
反正自己還有個“命定的超級混血種”身份呢，能做到一點離譜的事情，怎么了？其他人一定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前方二十米就是出口，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或者是其他的東西。”
路明非將自己先前在腦海中看見的影像復述而出，微頓了會，他又加上一句。
“看起來似乎沒有敵意。”
葉勝腳步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與身旁的酒德亞紀對上視線，眼神交流一瞬。
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古怪。作為地下戀情進行了那么久的對象，酒德亞紀對葉勝的言靈了解程度，也就只差著“自己使用并感受”這一層了。
而葉勝本身就是使用者。
所以兩人都清楚一件事——言靈·真空之蛇的作用絕對沒有路明非做到的這么強……至少在葉勝身上時是這樣的。
使用言靈時必然導致的嚴重副作用，無法行動個體極為脆弱之類的也就算了，這個“能夠判斷對方有無敵意”是什么鬼！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熟悉的工具在別人手里開發出了全新的更強功能，葉勝頓時有種酸酸的滋味彌漫在心頭。
但葉勝沒有直接問出口，一來自己的言靈問別人怎么會用出這種效果總覺得怪怪的，二來……問了也是白問！以路明非的白爛話能力，只要他不想說，總能想出各種完美轉移話題的說辭。
“前面的路越來越窄了，只能勉強讓一個人通過。二十米的距離，如果遭遇什么變故，一起走的情況下很容易堵死，所以我們一個個過，我來……”
作為小隊總指揮，葉勝正要宣布自己打頭陣，卻被忽然開口的路明非打斷了。
“還是我來吧。”
路明非不容分說地跨步上前。
雖然他的“紅藍條”長度較為一般，但恢復速度都是變態級別的。放在游戲里屬于是那種只要不能一套秒了就能把人惡心死的糞怪，屬性堪稱打不死的小強。經過這一小段距離的行走之后，他已經恢復了全部的精神與體力。
“這里沒有誰比我的速度更快，也只有我完整地觀察過外面的情況。”
還沒等葉勝拒絕，路明非便給出了理由，“所以由我來探路最安全了。”
這理由堪稱無懈可擊。神速類言靈代表著的就是絕對的先手，也正是因此，才在混血種之中有堪稱“無敵”的地位。
還是那句話，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而路明非是有“疑似神速類言靈”的，當然，就在剛剛他貌似又展現出了一點其他的能力……這一點暫且按下不表，等到事情結束之后再議不遲。
總之，理論上來說，只要路明非開著他的“神速”出去，短暫觀察一圈之后再退回來，安全性絕對要比在場的其他任何一個人都高！
唯一可以反駁的點，就是路明非作為一個初次參與到任務之中的新人，不應該承擔這種危險的任務。
但葉勝知道這一點沒有任何意義，有些人生來就是要承擔更多更重的責任的，時間不會給他們充裕的額度去逐步成長慢慢適應，唯一的區別就是被迫或主動去面對而已。
被迫，就會失去更多。
現如今路明非選擇了后者，所謂的“危險”根本不是足以阻攔他的理由。
“注意安全。”葉勝答應下來，“速去速回。”
路明非輕輕點頭，他從右手的褲兜里摸出用水性筆筆殼裝著的霸王槍，揭開后蓋將其取出，深呼吸一口氣。
時間仿佛靜止，那悠揚婉轉的凄嘆就在隔墻，而現在他終于要前去揭開那東西的面紗，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在裝神弄鬼了。
爆發沖刺，啟動！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按下了慢放鍵，甚至趨于靜止。
這回路明非并未使用表型模擬來迭加“彈涂魚”的極速，二百五十六倍的極速實在是太過于夸張了，理論上來說應該在面對無法戰勝的敵人時才考慮。
上一次對藤原信之介使用，完全是因為他攤上了路明非剛好想要試試……這不，試試就逝世了咯？所以說敗在那一招之下是藤原信之介的榮幸嘛！
十六倍極速，儼然已經足夠。
二十米的距離眨眼即逝，只有中間最狹窄的地方，路明非是側過身子勉強擠過去的，稍微減慢一些速度而已。過了那一段，剩下的路便豁然開朗。
霧氣隨著這豁然開朗而突兀的消失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呈現于路明非的眼前——
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像是完全靜止的一塊貼圖，低低地籠罩著四野。
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更沒有云朵。只有一種來源不明的，半暗半明的光均勻地灑落，將一些物體的形狀勾勒得清晰而死氣沉沉，如同博物館里冰冷的展品。
地面連同路明非身側的山巖都是極為罕見的古銅色，仿佛由無數紀元積累的銹蝕金屬和失去生息的塵土混合壓實而成。踩上去堅硬而冰冷，透不出一絲一毫的生機。
可是，就在這片本應荒蕪的，泛著“死去”之意的大地上，卻匪夷所思地存在著一片……
“田？”路明非不由自主地喃喃開口。
是的，那是不知由誰開墾出來的一壟壟田地。田壟的走勢異常整齊，如同用尺子量過，但那土壤依舊是那種毫無營養的古銅色，看不到半點沃黑的痕跡。
一些身影在田壟間，他們正吟唱著，先前路明非聽見的“楚歌”便是出自他們之口，只是現在因為時間被放慢而拉長了調子，甚至因此顯得有些詭異。
他們穿著路明非從未見過的衣物，全身上下都被裹得嚴嚴實實，很難精準地描述出那些衣物的材料來源，只一眼望去便讓人覺得“原始”，因為那明顯是一些樹皮或藤蔓之中抽出的纖維制成的。
他們正在一邊歌唱著，一邊揮舞著農具——如果那也能稱得上是農具的話。
準確地來說，那些器具的材質看上去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的古銅色骨骼，或是嚴重銹蝕的金屬。農具在古銅色的土地上挖掘著，好在地質并不像土地的顏色那般如金屬堅硬，還稱得上松軟。
一旁還有幾片田地上正堆積著一些路明非完全認不出來，也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它們才被點燃沒多久，火焰正無聲地燃燒著，跳動著蔓延開，因為被慢放而極慢，它們沒有散發出絲毫熱量，反而讓周圍的空氣顯得更加陰冷——它們是藍色的！
“刀耕火種？”路明非按下心頭浮現的詞語，視線繼續挪移。
遠處，依稀能看到一個村落的輪廓。
一條墨黑色的溪流如僵死的巨蛇般蜿蜒穿過村落和田地。水面平滑如鏡，一片金屬般的枯葉飄落其上，沒有泛起漣漪，而是無聲無息地迅速沉了下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拖入深淵。
整個場景凝固在一片詭異的半明半暗之中。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巨大的驚駭浮現于路明非的心底，他沒有選擇繼續向前查看更多，而是毫不猶豫地退回到那山縫之中。
好在回去的路這一次并未發生變化，他成功找到了楚子航葉勝他們，解除爆發沖刺之后，待到勉強緩解過來，將自己的所見一一告知。
“不可能！”
葉勝和楚子航幾乎是同時開口。
“可是我親眼所見。”路明非挑眉，“為什么不可能？”
“咕嚕……”
葉勝咽了口唾沫，先是看了楚子航一眼，確認由他來說之后，緩緩開口。
“雖然我畢業有幾年了，但根據你的描述，還是讓我想到了一個傳說，一個迄今為止還沒有被明確驗證過的傳說……死人之國，尼伯龍根！
你們知道煉金術么？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煉金術，就是‘殺死’物質，然后令物質‘再生’，在重生的過程之中，雜質被剔除，物質獲得全新的屬性。
但殺死物質可不像殺人那么簡單……在龍族的文明之中，死去的物質才是最好的材料。欲要練出黃金，必先殺死白銀，欲要練出利劍，必先殺死鋼鐵。而在死人之國尼伯龍根里，遍地都是死去的物質！”
“沒有白天和黑夜，天空里始終浮動著半暗半明的光，地面和山巒是古銅色的，由死去的土和金屬構成。”
楚子航開口，語氣前所未有的帶著一些波動，一字不差地背誦著他存牢牢記下的那些資料之中的記載。。
“天空是灰色的，由死去的空氣構成，火焰是冰冷的藍色，由死去的火元素構成，水不能浮起任何東西，因為水也是死的。”
“我們怎么可能來到了尼伯龍根里？！”
葉勝捂住額頭，作為隊長的他正在思考要怎么撤出去……現在最關鍵的目的絕對不是探索了，尼伯龍根對煉金術師乃至所有混血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因為這里富集著除去“風火水土”四大元素之外的第五元素“精神”，而精神元素是煉制“賢者之石”的必需品，這里的賢者之石起到的作用并非點石成金，而是“以精神煉制之物必能殺死精神”，它對龍族的殺傷力遠比核彈還要致命！
路明非沒有回答葉勝的問題，他看向楚子航，沒有開口，可楚子航已經知道了他的疑惑。
按道理來說，楚子航早就知道這是尼伯龍根才對，因為他曾進去過一個……為何要如此驚訝？
“尼伯龍根里，不會有活人。”
楚子航緩緩地開口，解釋道。
“活人是沒有辦法在遍地都是死去物質的尼伯龍根之中存活太久的，只有其他的東西，可你說看見了有人在刀耕火種……”
路明非恍然大悟。
活人沒辦法活的地方，就只有死去的東西能夠存在了，而有一種東西的名字自然浮現——死侍！
可死侍怎么會刀耕火種？那完全是一群沒有理智也沒有意識的野獸！只有最原始的瘋狂和對血肉的渴望，田里面又不可能種出血肉來……就算能種出來他們也沒那個理智去做這事才對！
聽起來就好像是植物大戰僵尸里面的僵尸開始自己種腦子。
這件事，完完全全就不合理。
可現在不合理的東西就是這樣直接擺到了面前，除非路明非懷疑自己所看見的一切都是幻想。
“無論怎么說，都到這里了，反正回頭應該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不如先過去問問情況再說。”
諾諾不知從哪摸出一片口香糖來，嚼啊嚼地開口說道，“能夠種田就說明有一定的理智，別管是不是死侍，說不定能夠交流呢？”
“和在尼伯龍根里面‘生活’的存在交流么？”
蘇茜撓了撓頭，面色有些古怪，“感覺這次回去之后的報告肯定會厚到夸張……”
“種田的一般脾氣會好一些。”
路明非點點頭，“只要我們不影響到他們種地，說不定確實能夠交流。”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全宇宙都在說中文這件事，在現實世界應該不通用吧？”
諾諾抬頭看了看，“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的語言應該完全不互通才對，所以這個交流溝通的人選……”
“我的語言天賦還算可以。”
不等其他人的目光挪到自己身上，路明非便相當自覺地抬手。
“說不定聽著聽著就聽懂了。”
騙鬼呢！眾人心想。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