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在場沒有人認為丁儀想要追求的真愛是某個雌性人類。
羅輯無奈道：“可能你自己也說了那些宇宙標準模型是正確的，如果這么多宇宙標準模型還不能滿足你，那你的真愛應該是怎么樣的”
丁儀沒有說話，只是看向羅清，目光中充滿著渴望。
羅清又一次睜開眼睛，惜字如金：“別搞。”
隨后他又艱難的憋出了幾句話：“我修無情道……起碼是修過無情道的。”
本來嚴肅的氛圍被羅清這么詭異的回答而變得忍俊不禁起來。
圖恒宇憋著笑說：“所以愛因斯坦博士你還是沒有解釋，剛剛為什么要制止丁儀博士說話。”
愛因斯坦給這個年輕人露出了一個坦然的笑容：“我已經告訴你了，量子力學的觀察者效應。”
圖恒宇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么。
羅清分魂幽幽嘆息。
丁儀閉目不言。
羅輯的反應比圖恒宇快的更多，他有一些疑惑：“按照你們的語氣，這個觀察者應該是無處不在的，面對這樣的觀察者，我們只要不說，不表達出來就可以嗎他難道不會直接讀取我們腦海中的想法嗎？”
這次不用愛因斯坦回答，丁儀就回答了羅輯的問題：
“人類的大腦活動同樣是具備量子的不確定性質的，也就是說人的思想生成是有概率性的，比如我剛剛又在想王府井門口的雞蛋灌餅還有沒有人賣，誰又能預料到我這個滿腦子物理的人開始想雞蛋灌餅了呢？所以，只想不說的話大概率沒事。”
思想具備量子的不確定性，這是宇宙中公認的真理。
也是黑暗森林法則的底層邏輯之一，如果能讀取對方的思想，那就不存在猜疑鏈了，正因為無法讀取思想，猜疑鏈才會存在，基于猜疑鏈的黑暗森林才會存在。
羅輯一下子就想通了，但他忽然又意識到了什么，打了個寒顫：“老丁，你讓我想起了當面壁人時的痛苦時光，所以現在監視我們的不是智子了，而是換人了，對吧”
丁儀瞥了他一眼：“這才反應過來從你成為和羅清一樣的修仙者開始，你的面壁者使命大概率沒有結束，甚至還被無限期延長了。”
羅輯聞言抱著頭：“天吶，殺了我吧。”
角落里的羅清，指尖忽然飛出了一把靈劍。
羅輯舉雙手：“清兄，我開玩笑的。”
羅清把靈劍扔進了羅輯的懷里：“滄海劍，上品靈器，與你的修行功法十分契合，不過以你的修為大概率還不能發揮出它的全部實力，至少要等到金丹后期才可以，送你了，未來保命用。”
羅輯的修行功法是滄海聚元訣，是羅清從自己的功法庫中找到的具備生生不息特點的上品功法，且被他改造成了可以自我修煉提升，具備在無靈世界修行的能力的特殊功法。
羅輯抱著那把名為滄海劍的靈劍，與里面的劍靈大眼瞪小眼。
“這……”
羅輯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有靈之物，非常慌張的將其放在了桌子上，卻不料靈劍在脫離他手的瞬間就直接消失不見。
“什么情況”
羅清無奈解釋道：“我手里所有的靈器都和我一起遭受了宏聚變打擊，具備量子效應，一旦被觀察者所觀察就會坍塌為毀滅態，如果你想用的話，就要煉化它，使它與你心意相通，如此才能壓制觀察者效應防止隨時坍塌為毀滅態。”
說完，羅清的分魂又一把將這柄劍從那量子世界中給撈了出來，重新遞給他“在你煉化之前，不要脫手，不然隨時會坍塌為毀滅態，到時候你就找不到它了。”
羅輯把靈劍抱在了懷里。
羅清贈劍的事情只是一個小插曲，
但羅清說的話卻讓眾人反應了過來：眼前的元嬰修士本質上還是一個量子幽靈。
圖恒宇在這里聽了半天的物理大佬聊天，也終于跟上了話題，他問羅清。
“羅清教授，您為什么不會被觀察者效應壓制成毀滅態”
羅清解釋道：“那是因為你們的觀察者效應還不夠強，我對我自己的觀察者效應可以抵消外界的觀察者效應，用內在來抵消外在。
目前人類世界加三體世界加吞食帝國的所有觀察者效應也遠遠小于我對內的觀察者效應。因此可以無視你們，出現在這個宏觀世界之內。”
丁儀幽幽的說：“也就是說，如果全宇宙的觀察者都看向你的話，你很有可能會被重新坍塌到量子態”
羅清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先前那在光錐望遠鏡中，被那個絕對剛體看了一眼，自己立刻就坍塌成量子毀滅態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以及那天外的莫名觀察者，同樣導致自己在短時間內坍塌了無數次，都是羅清此刻不敢妄動的主要原因。
自己實力低微，從元嬰期開始膨脹遠不如從大乘期開始膨脹，而眾生愿力又是自己最后的底牌，因此不敢稍逾越。
在自己困在亞光速境界目視太陽系艦隊毀滅的事件，給他這個一心求穩的修士留下了深深的心魔。
穩還是莽前世今生都已經試驗過了，且都付出了他無法承受代價，這個選擇題對于他來講，仍然是個問題。
丁儀站了起來，一股莫名的氣勢在他身上爆發 在這一刻，他的氣場壓過了知識含量最為豐富小苔蘚、壓過了在場的唯一筑基修士、壓過了唯一的元嬰分魂、壓過了愛因斯坦和圖恒宇。
“我在楊冬那里得到了一些答案。”
丁儀一出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羅清眉頭一挑：“你還會亡魂祭煉之術呢”
丁儀瞪了羅清一眼。
羅輯打了個圓場：“老清，現在不是說笑話的時候，丁儀你說吧，其實我也一直不明白楊冬同學為什么想不開，葉老師雖然是他的母親，但我想只是這個原因的話應該還不至于楊冬同學尋短見。
至于智子的神跡工程……智子的神跡騙騙汪淼那樣的笨蛋還行，楊冬既然知道三體，那一定知道智子，更不可能被智子哄騙自殺了。”
事實上，羅輯也一直都對楊冬的死亡充滿困惑，在他的印象中這位女同學還是比較陽光開朗的。
丁儀冷靜的說：“楊冬的死亡原因我早年就已經猜到了，無非就是宇宙不純潔了，高級文明之間的戰爭將宇宙結構變得千瘡百孔，這一點排險者與碳基聯邦都有提及，楊冬比我早許多年看到了這一點，因此才選擇自殺，她本質上是一眼看透了宇宙的未來。”
眾人紛紛點頭。
宇宙的未來是一個悲觀結局的事情，經過了碳基聯邦以及真理祭壇那么多事情，許多人類科學家也已經意識到了，但并沒有放在心上，這種事情距離人類文明還是太遙遠了。
當著各位旁聽者的面前，丁儀開始了自己的最終論道，他已經不想再顧及那個未知的觀察者了，他又不是面壁者，為什么要想那么多 “排險者給的宇宙標準模型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我們的宇宙。”
丁儀率先定下了基調：
“我說的難聽點，宇宙自身結構存在設計漏洞，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宇稱不守恒，間接證據是觀察者效應，實例證據是光速有限。
首先是光速有限，按照弦論……首先說明我也不知道弦論到底是對的還是錯誤的，我先假設它是正確的，按照弦論，真空中的光速本應隨能量密度動態變化。
高維空間中能量密度高，光速提升，低維空間中能量密度低，光速降低，這個變化模式沒錯，但實測值不應該恒定為三維宇宙光速的倍數關系，應該是動態的。
我假設認為，當粒子試圖超越光速時，泡沫的量子漲落會將其動能轉化為虛粒子對的質量，導致速度被強行壓制，這樣可以解釋一下光速有限，但問題來了，是誰在壓制光速？”
眾人面面相覷。
誰在壓制光速？
“難道是神級文明改變了光速的定值”圖恒宇說。
羅清聞言搖頭：“李白所在的族群，是宇宙中的頂級神級文明，他們可以遁入十一維空間進行0.162米每普朗克時間的恐怖速度移動，哪怕是抵達宇宙盡頭也不過是瞬間，但這個速度并不符合丁儀博士的假設，而且我問過李白，他天然認為光速就是固定的。”
“第二。”
丁儀豎起了第二個手指頭。
“宇稱不守恒，這個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只進不出。而且我懷疑這種不對稱性正在緩慢擴散，很可能每橫跨十億年的尺度，弱相互作用中的宇稱破缺率會增加十萬分之一，當然，具體數據憑人類是算不出來的，碳基聯邦也夠嗆能算出來。
假設這種宇稱不守恒任其發展，將會導致一個很嚴重的后果：原子核穩定性下降、恒星核聚變效率驟降，這直接暗示宇宙正處于某種‘熵增’之外的退化過程。”
眾人鴉雀無聲，只是敬畏的望著丁儀。
“第三。”
丁儀豎起了第三個手指頭。
“我試圖用宇宙標準模型描述量子現象時，遭遇了不可調和的矛盾，正常來講，量子現象一定囊括在宇宙標準模型之內，而排險者給出的模型卻做不到這一點。
要么是模型有問題，要么是宇宙有問題，要么是量子力學有問題。
我傾向于三者都有些一些問題，
當我用大一統公式來模擬宏觀物體的量子隧穿概率時，發現理論值與實測值存在偏差，例如，我借用量子計算機輔助，計算，地球在未來10100年隧穿到比鄰星軌道的概率，但公式預測的概率卻是遠不是這個數值，而且每次模擬的數據都不一樣，我懷疑宇宙中存在著特殊的觀察者，當我試圖精確計算時，時空像素會自動調整排列，故意制造不可消除的誤差。”
丁儀說完，又補充了依據：
“當然，也不排除是量子計算機還是太落后了，我可能需要超弦計算機。”
莫名其妙被點名批評的小苔蘚非常不滿意的哼了一聲。
眾人繼續看著丁儀，似乎是在期待對方最終的結論。
丁儀又說：“我發現這三個矛盾指向同一根源——宇宙的數學自洽性存在矛盾，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曾經有人向排遣過排險者問過一個問題：數學是自洽的嗎？而排險者的回答是是。這又沖突了。”
微弱的的掌聲傳來，這掌聲來自愛因斯坦。
最終，在這個孤獨的掌聲中，丁儀輕飄飄的擲出來最后一句話：
“要么，宇宙是某個更高文明的失敗實驗。”
“要么，宇宙是上帝丟出的壞骰子。”
“要么，宇宙是一個正在走向死機的錯誤系統。”
“各位，三個選項，自己選吧。”
羅輯聽完，嘴唇翕動，只說出了一個字：
“操”
“翻這個宇宙。”
羅清開口，幫羅輯補充了第四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