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夜風還帶著幾分暖意,輕輕拂過陰山腳下的草原。貿易集市的燈火在遠處閃爍,人聲鼎沸與馬匹嘶鳴交織成獨特的邊塞交響。
而在集市后方的一處緩坡上,兩個身影正并肩坐在月光鋪就的銀毯上。
玉伽公主望著天邊那輪皎潔的明月,輕聲道:“你看,這輪明月既照耀突厥的草原,也照亮大景的山河。就像我們此刻,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卻能看到同一片月光。”
唐小童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月光灑在他略顯拘謹的臉上。
“公主說得是。只是月亮高懸天際,而你我皆在凡塵。”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身旁的草莖。
玉伽轉過頭來,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側臉。
“還記得在京城錦繡坊的日子嗎?那時你帶我嘗了京城小吃,看遍各式工藝品。你總是能找到最新奇的玩意兒逗我開心。”說著,她狡黠輕笑。“我還記得你用錦緞擋住嬤嬤的緊張神情……”
她的眼中閃著懷念的光芒,“那些日子,我很開心。”
唐小童的心猛地一跳。
他當然記得,每一個細節都刻在他的記憶里——
玉伽第一次嘗到冰糖葫蘆時驚喜的表情,她站在彩綢前比劃著說突厥缺少這樣美麗的織物,還有她在茶館聽書時專注的側臉……
“那些都是小事。”唐小童低下頭,“我只是一介商賈,能為公主您做的有限。”
玉伽輕輕搖頭,“不,你做的遠不止這些。若不是你多方奔走,說服兩國官員,這個互市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建成。”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柔和了許多,“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努力。”
唐小童感到胸口一陣發熱。
他確實為此傾盡全力,數月來穿梭于蒼州與京城之間,陳說利弊,還幫著王爺和擬定條款。
每當疲憊不堪時,只要想起玉伽為族人爭取貿易機會時那期盼的眼神,想起他的家人死在兵荒馬亂之中,他就又有了力量。
“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他輕聲說,不敢直視玉伽公主的眼睛。
除了這一句話,唐小童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又該說些什么。
一陣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晚風拂過草地的沙沙聲。
唐小童的心跳得厲害,他想告訴公主自己的感情,卻又覺得自己不過是小小的百姓,配不上她尊貴的身份。
這種糾結讓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玉伽注視著他局促的樣子,忽然輕聲笑了。
“你們中原男子都這般含蓄嗎?”她說著,忽然伸出手,輕輕覆上唐小童緊張得有些發涼的手背。
唐小童渾身一顫,仿佛有電流從相觸的皮膚傳遍全身。他驚訝地抬頭,對上玉伽含笑的眼眸。
“回到突厥的這些日子,我常常想起你。”玉伽的聲音輕柔如月光,“想起你為我講解京城風俗時的認真模樣,想起你為我擋住人群時的姿態,想起你為我找到耳環時滿頭大汗的著急神情。”
唐小童感到喉嚨發緊,無數話語堵在胸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許久后,他終于鼓起勇氣,反手輕輕握住公主的手。
“公主,我……”唐小童的心跳得更快了,“去年聽說您要和親入宮為妃,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后來得知和親取消,我……我高興得整夜未眠。”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那時我才明白,原來不知不覺中,您已經在我心里占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玉伽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一動:“那為何從不表露?”
“因為我只是平民百姓,而您是突厥的公主……”唐小童的聲音里帶著苦澀,“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今日,在這月光下,沒有公主與平民,只有玉伽和唐小童。”她握緊了他的手,“你知道嗎?當我看到你為了促成互市跟著我從京城到蒼州,當我看到你總是先考慮他人而非自己,當我看到你即使面對困難也從不放棄……這些才是我看重的。”
唐小童感到眼眶發熱:“那天見到您為族人的生計憂心忡忡,我只想盡我所能幫助您。因為我想看到您的笑容,那比任何財富都珍貴。”
玉伽微微傾身,將頭靠在唐小童的肩上:“所以你不是一個人在心里糾結,我也一直在思考這份感情。直到今天,看到互市順利開展,看到兩族人民交換貨物時的笑臉,我才明白,有些界限本就不該存在。”
唐小童側頭看了看玉伽公主明媚的容顏,大著膽子伸手摟住了她的身體。
他的眼里浮現出韓蕾看看而談的模樣,說道:“這都要感謝咱們王妃,她說與周邊鄰國的相處,可以采用‘某帶某路’的政策,她曾見過這種政策的實施,非常成功。希望大景的繁榮,能夠帶動周邊的繁榮。”
“你們王妃可真是個奇人。”玉伽公主由衷的感嘆。心想著,像趙樽那樣人中龍鳳的男子,怕也只有王妃那樣的奇女子才能相配吧!
想到此,玉伽公主釋然了。
燈火中的集市傳來隱約的歌聲,不知是突厥的牧歌還是中原的小調,旋律在春風中交織融合。
月亮升高了些,清輝灑遍山坡,為兩人披上一層銀光。
“我不敢承諾什么,”唐小童終于開口,聲音比之前堅定了許多,“但我可以承諾,只要你需要,我會永遠在您身邊,以我所有的能力支持你保護您。”
玉伽輕輕點頭:“有時候,最珍貴的不是華麗的承諾,而是一顆真誠的心。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清楚地看到了你的心。”
夜風漸暖,裹挾著草原上新生的氣息和遠處集市的煙火氣。
兩雙手緊緊相握,不同的血脈下是同樣急促的心跳。
月光靜靜地見證著這個夜晚,以及剛剛在這片山坡上綻放的、跨越民族與身份的美好情感。
夜色深沉如墨,四野寂靜,唯有蟲鳴唧唧,似在低語著不為人知的心事。
皎潔的月光如水銀瀉地,將唐小童與玉伽公主相依相偎的身影拉得很長,遠遠望去,宛如一幅靜謐而纏綿的畫卷。
蒼州王趙樽靜立在不遠處的大樹陰影下,玄色衣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目光深邃,落在那對背影上,剛毅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緒,唯有微微顫動的耳尖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良久,他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低語道:“哎!世事如棋,但愿他們真能得個終成眷屬。”
耳尖輕動間,他身后便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一句生硬的大景話隨之響起:“他們兩人既是兩情相悅,本汗豈是那不通情理的頑固之人?自然會成全,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來人身形魁梧,披著草原貴族特有的貂裘與金飾,正是突厥可汗博魯。
趙樽并未回頭,對此人的到來似乎早已察覺。
周圍的親衛已摸向腰間手槍,目光銳利,直至趙樽極輕微地頷首,他們才無聲地退開一步,讓出一條通路。
趙樽緩緩轉身,面上是慣常的沉穩與清冷。
“突厥可汗好福氣。唐小童與玉伽公主,皆非池中之物。公主為族人計,愿以和親換取短暫和平,其志可嘉;小童為蒼生念,奔走斡旋,促成邊市,其心可敬。二人若能攜手,于兩國而言,實乃幸事。本王,樂見其成。”
趙樽語氣平和,字句清晰,每一個詞卻都似經過深思熟慮,他目光掠過博魯,望向更遠的黑暗,仿佛在評估著這番話背后真正的重量。
博魯可汗哈哈大笑,聲若洪鐘,在靜夜里格外突兀:“王爺說的是!如今貿易集市繁榮,本汗親眼所見,方知此乃真正活路。明日,本汗便先行帶領部眾返回王庭了。蒼州王爺珍重。”
他頓了頓,指向月光下的身影,“至于玉伽……就讓她在此多盤桓些時日,也好多看看這邊塞風光,多了解了解……她心之所向。”
“可汗一路順風。”趙樽拱手,禮節周到,“但愿自此以后烽火永熄,邊城晏閉,牛羊布野,兩國永結同好。”
博魯可汗亦回以草原禮節,朗聲道:“定然如此!”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
可就在轉身背對趙樽的一剎那,他臉上豪爽的笑容未減,唇角卻難以察覺地勾起了一抹極淺、極深沉的弧度。
那笑意未曾抵達眼底,反透著一股老謀深算的意味,迅速隱沒在夜色里。
趙樽微笑著目送他遠去,待那魁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趙樽臉上的溫和頃刻間收斂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鷹隼般的銳利。
他并未立刻動作,只是靜立原處,仿佛在空氣中捕捉那殘留的一絲詭譎。
片刻后,他抬起手,輕輕一招。
親衛統領老孟悄無聲息地近前,躬身聽令。
趙樽側過頭,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聲音壓得極低。
老孟目光一凜,重重點頭,旋即抱拳領命,身影迅速退入陰影之中,執行趙樽的密令而去。
夜愈發深了,寒氣漸重。
趙樽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對依舊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冷峻的眼神中難得地流露出一絲復雜的柔和,但旋即消逝。
他緩緩抬起頭,瞇起雙眼,望向北方那片廣袤無垠、沉浸在寂寥月光下的突厥草原,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黑暗,洞見那平靜表象下可能涌動的暗流。
他負手而立,久久不動,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心中萬千思慮,在深沉的夜色里翻騰不休……
……我是求評論的分割線……
清水縣新搭建的作坊里,彌漫著一股濃烈而陌生的氣味。
韓蕾站在中央,臉上帶著兩層口罩,只露出一雙明亮而堅毅的眼睛。
她已有三個多月的身孕,小腹隆起明顯,動作間帶著幾分笨拙,卻仍一絲不茍地指揮著工匠操作蒸餾器具。
“小心火候,注意冷凝管……”她的聲音透過口罩有些模糊,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沉穩。
幾天下來,她帶著工匠們反復試驗,終于用系統提供的工具成功提煉出了相當于現代的92號汽油。
望著瓷壇中微微晃動的液體,她松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卻不慎將一抹油污蹭在了臉頰上。
陽光從臨時搭的窗欞間漏進來,照在她略顯疲憊卻滿足的臉上。
她原本還想嘗試提煉95號汽油,但看著自己日漸沉重的身子,最終還是放棄了。
畢竟,她現在的情況天天與原油打交道不好。況且,從突厥商人那里買來的原油也被她折騰光了,短時間內她無法再更進一步。
“有92號暫且夠三蹦子用了……”
她輕聲自語,掌心不自覺地撫上隆起的腹部。
孕吐結束后,她的胃口極好,肚子里的孩子長得太快,不過三個多月,卻像是吹足了氣似的,比旁人五個月還要顯懷。
身子笨重,連日來泡在作坊,確實有些吃力了。
帶著兩個丫鬟回到王府時,日頭已西斜。
才進院門,她就見幾個下人擠眉弄眼地朝她使眼色。
韓蕾心下疑惑,但也未細想,便踏進了前廳。
剛要邁腳,韓蕾就感覺一股低壓撲面而來。
廳堂正中,趙樽正端坐在太師椅上,一身風塵仆仆的玄色戎裝還未換下,劍眉緊蹙,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娘放心,等她回來,我一定好好的訓斥她。太不像話了。”趙樽沒有看向老夫人,兀自的生著氣。那胸口因為生氣而劇烈的起伏著。
老夫人坐在一旁,望著趙樽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她每日嘮嘮叨叨,老生常談。
韓蕾那丫頭也規規矩矩,俯首帖耳,表示她聽進去了。可每日一轉眼她就不見了,非要等到日落西山時才會拖著笨重的身子回到王府。
韓蕾乖巧,她也不好多說,說重了,婆媳關系不好相處。
可不說吧,韓蕾那丫頭的身子日漸笨重,她生怕韓蕾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傷了肚子里的大孫子不說,韓蕾的身子也會遭罪。
最關鍵的是,兒子從永安城回來,她也不知該給兒子如何交代,兒子離開的時候可是千丁玲萬囑咐的。
這下好了,兒子回來了,她只得將韓蕾這些日子的“表現”一五一十的告訴兒子。
兒子一聽,那本就威壓甚重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
大廳里,一個唉聲嘆氣,一個面沉如水。
韓蕾一見到這架勢,心里“咯噔”一下——
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