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眾人熬不住,陸續去歇息。
時硯走到裴青禾身邊,輕聲笑道:“明日要忙一整天,你也去睡一會兒,養足精神。”
裴青禾點點頭,和時硯攜手離去。
冬夜漫長,五更天的時候,還是黑沉沉的。
裴青禾睜眼醒來,有兩個宮人前來伺候。
建安帝一死,渤海郡的皇宮也就跟著空了。原本伺候天子的一眾宮人內侍無處可去。龐丞相做主,將幾百宮人內侍都帶到了燕郡。裴青禾特意寫信,讓龐丞相放一批宮人內侍出去。
一來,裴青禾常年領兵打仗,凡事親力親為,根本不習慣有人近身伺候。二來,這些宮人內侍有不少都是張氏送進宮里的人。便是清洗了一批,也不能保證釘子都被拔了。萬一其中有一兩個保藏禍心的,以后就會惹出麻煩。
龐丞相當日接了信之后,給眾人安家銀子,將內侍全部放出。一百多宮人,反復篩查,將所有和張氏父子有牽連的都放了出去。只留下身價清白老實溫順的宮人,一共三十多個。
今日來伺候的兩個,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一個眉眼清秀,一個白皙文雅。
裴青禾在宮人的伺候下,換上華美莊嚴的龍袍。
時硯還是第一次見裴青禾穿著龍袍的模樣,一眼看過去就愣住了,根本移不開眼。
裴青禾挑眉一笑:“怎么了?是不是看著不習慣?”
時硯沒說話,依舊直勾勾地盯著裴青禾。
兩個宮人對視一眼,悄然退下。
時硯這才上前,卻又在三尺之下就停下了:“確實有些不習慣。你平日都穿灰色軍服,今日換上龍袍,這般華麗,這般威嚴,又這么美!”
裴青禾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她美在勃勃英氣,美在旺盛的生命力,美在不屈向上的昂揚斗志。
龍袍實在太適合她了!
那份從容不迫的霸氣威嚴!那份舍我其誰的鎮定自信!綻放在眼角眉梢的璀璨光芒!
一切的一切,鑄就了世間獨一無二的裴青禾。
時硯不愿也不敢弄亂龍袍,又被這份璀璨奪目的美麗擾亂心神,目光貪婪極了。
裴青禾微微一笑,湊過來吻了吻時硯的唇:“走吧!隨我去見龐丞相他們!”
兩人成親兩年有余,什么親昵的事都做過了。今日這輕輕一吻,卻如天火一般,令時硯全身顫抖。
他克制住洶涌的情潮和愛意,恭聲應是。
裴青禾之前忐忑不寧,到了此刻,所有的驚疑不安都扔下了,出奇地冷靜從容。
她穿著龍袍,領著時硯,出了房門。
站在門外等候的裴燕等一眾堂姐妹堂弟們,個個被震得說不出話來。她微笑,簡潔地吩咐:“都隨我來。”
再向前行,她的身后,多了一群裴氏少年。
龐丞相為首的文官,和以年長的宋將軍為首的一眾武將,紛紛拱手行禮。
龐丞相秦侍郎都是歷經三朝的老臣,見慣穿龍袍的天子。哪怕眼前穿著龍袍的天子是年輕女子,他們兩人也從容得很。
武將們的心思就有些復雜了。
早早投注裴家軍的,頗為自己當初的英明決定欣喜驕傲,譬如宋將軍費將軍陸將軍葛將軍。有些墻頭草,心中也在暗自慶幸。總算他們謹慎,沒像謝將軍他們那樣不知死活地派兵偷襲,結果紛紛被斬。
這位馬上打來天下的裴將軍,可不是什么善茬。長樂軍汝南軍帶方軍,被趁機吞并,都成了裴家軍。
這些時日,他們得老實低頭。等登基典禮過了,他們就可以安然回去,照舊做他們的土皇帝嘛!
裴青禾目光掠過心思各異的文臣武將,微笑道:“眾卿平身!”
眾臣謝恩起身后,主持登基典禮的秦侍郎上前一步,肅容拱手道:“請天子移步金鑾殿!”
裴青禾略一點頭,再次邁步前行。這一次,隨在她身后的人更多,浩浩蕩蕩地一群人,一同去了金鑾殿。
這里的金鑾殿,也是倉促改建而成,比起當日建安帝登基時的殿宇小得多,和京城那座真正的金鑾殿更是不能相提并論。莊嚴肅穆鄭重,卻半點不少。
真正的威嚴,不是來自龍袍,而是來自百戰百勝打敗了渤海軍大敗了匈奴蠻子的裴青禾本人。
盛大的典禮進行了半日,正午過后才結束了第一部分。隨即便是第一次正式的大朝會。
裴青禾坐在龍椅上,沉聲宣布新朝已立。
新朝國號為民,取以民為國本,萬事以民為先之意。年號為昭元。
眾臣一同向昭元天子行跪拜大禮。
裴青禾令眾臣起身,然后吩咐龐丞相宣讀新朝的百官任命。龐丞相曾做過多年東宮詹事,處理東宮庶務,之后又做了幾年丞相,既有資歷又有威望。
龐丞相一張口,眾臣立刻豎長耳朵聆聽。
大部分文官的官職都沒動,有一些還升了官。這便是從龍之功的好處了。武將們,依然各自領兵。不過,各軍都有定額,招兵不得超出定額。
此外,還有一條最重要的。從新年元日起,北地二十州的稅賦定下統一的標準,田賦只收三成,各郡縣收齊后,全部繳納到戶部。再由戶部測算各軍需要的軍費,每三個月撥一次軍費。
龐丞相鄭重宣布,原來的戶部尚書年邁多病致仕歸鄉了,新的戶部尚書由裴家軍總管時硯擔任。
年輕有為的時尚書,行跪拜大禮,叩謝天恩。
眾臣或是心中嘀咕時硯靠著裙帶關系上位,或是不忿不服,也有人知道時硯的能耐,以為時硯堪當大任。不管眾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一派恭賀和喜慶。沒有人在這等時候蹦跶出來胡言亂語掃興。
接下來,還有一條新的任命。
兵部尚書也換了人。
冷不丁被點名的孟冰,徹底懵住了:“什么?兵部尚書?我?”
“沒錯!”昭元天子裴青禾含笑看了過來:“你領北平軍數年,擅領騎兵,懂軍事會謀略,忠義無雙。兵部尚書的位置,非孟尚書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