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的答案有且只有一個,扶蘇覺得自己上輩子最擅長的理科,在張蒼面前顯得十分的平庸。
后天的努力,無法與一個天才相比。
大概是擅長理科的人,其生活與思維也是簡單的,因目的只有一個,答案也只有一個。
田安將兩份歷法的日歷掛在墻上,并且對照了一番,側目看去時見到了公子正在閣樓上,看著咸陽宮。
閣樓下的道路上也沒有宮人路過,咸陽宮的西側總是很荒蕪又寂靜的。
這里存放著不少雜物,以及一些以前的家具。
現在的高泉宮到處都是小公子的玩具,反而尋常的家具都有些放不下了。
田安覺得公子衡是這個世上幸福的孩子。
“茶葉給張蒼送去了嗎?”
田安道:“回公子,送去了,張府丞最喜蜀中的茶葉。”
扶蘇吃著核桃坐在閣樓上,享受著此刻寒冬時節的寧靜,等再過半個月,秦人窩冬時節就結束了,秦廷內又要開始忙碌了。
“公子,最近渭南有一種風氣。”
“什么風氣?”
田安道:“說是嫌棄閑漢。”
“怎么?現在的渭南還有閑漢?”
“渭南是沒有,聽說章邯如今在西北,隴西的閑漢想逃的都被章邯將軍抓了,如今隴西也沒有閑漢。”
扶蘇吃罷一顆核桃,喝了一口熱茶。
自從章邯拿下了河西走廊之后,就送來了吃不完的核桃。
本來河西走廊應該是不盛產核桃,扶蘇蹙眉吃著,他懷疑是不是那些西域的小國,看章邯如此神勇,才將核桃進獻。
一個強大的國家,自有西域國主前來攀附。
扶蘇又捏開一個核桃,挑揀著核桃肉,也分給了田安一些,又道:“你覺得各地的官吏會因建設國家而覺得驕傲嗎?”
田安一時間沒有回答得上來。
扶蘇笑著道:“回去吧,準備今天的午食。”
田安頷首行禮。
明明新年已經到了,這天地之間的冰雪卻沒有要消融的跡象,嬴政坐在驪山的離宮中。
驪山離宮最早是周王室的建設的,周幽王之后這里就一直被廢棄,前后修過幾次,卻幾次修了,幾次荒廢。
溫泉雖好,但皇帝似乎并不喜溫泉的味道。
因此,皇帝在這里小住了半個月之后,就回了咸陽。
今年又是嚴冬漫長的一年,寒冬持續的久了,田安會有問一些從北方戍守回來的將士,問問他們現在的北方又凍死了多少匈奴人。
這算是田安的一個喜好,關中都酷寒至此,想必北方凍死的牛羊與人口不計其數。
按照往年,每年的這個時候應該會有一段晴朗的天氣,可至今還在飄著細雪,恐怕這是近十年間最冷的一場冬天。
扶蘇走入殿內,站在群臣的前方,但還是落后丞相半步,站在丞相的后方。
馮去疾回頭看了看站在后方的公子扶蘇,投以笑容。
扶蘇也微笑以對。
直到皇帝走入大殿內,九卿就開始各自稟報著各自的工作,穿著一身黑色朝服的扶蘇站出朝班,講述著如今少府正在主持的國家工程。
最重大的兩項工程就是白渠與河西走廊。
扶蘇又兼領著太仆令,國家的馬政主要還在北方與西北,秦律對馬政有著極其的嚴格的規定。
所以扶蘇不需要修改馬政,一切按照秦律來安排就好,天下各個郡縣的官吏也都是按照秦律來管理馬政。
因此,扶蘇只是根據西北的章邯與在北方草原的蒙恬,這兩人近一年來的稟報做了一個總結,告知了父皇。
公子扶蘇如今對國家大事的應對越發得心應手了,馮去疾為丞相李斯覺得高興,再用余光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斯。
果不其然,李斯笑得嘴角都上揚了。
馮去疾真的很羨慕李斯。
廷議結束之后,扶蘇與群臣一起離開章臺宮,一邊走著一邊還與廷尉馮劫說著話。
“廷尉,那些拒絕支教的人,能給予懲罰嗎?”
馮劫想要開口回話,可三緘其口后,還是將話語咽了回去,給了公子一個笑容。
扶蘇見到對方的笑容,也笑道:“我就隨口一說,難道我還能將那些拒絕支教的人殺了不成?”
馮劫長出一口氣,道:“公子所言極是。”
扶蘇又看向另一側的太醫令,問道:“最近父皇身體如何?”
太醫令夏無且回道:“皇帝的身體如今無礙。”
這位夏太醫在咸陽宮的人脈其實并不好,應該沒人想要與這位太醫走的太近。
當初荊軻刺秦王,就是夏無且將藥囊給了荊軻,后來荊軻就死了。
甚至有人懷疑呂不韋也是夏無且用藥毒死的。
還有咸陽宮其余那些死得不明不白的人。
一個善用毒的太醫令,沒人敢得罪,也只能敬而遠之。
眾人離開章臺宮,走到外面的宮門前,各自分開。
不過夏無且其人……身為太醫令,在太醫府十分地有威望,其人醫治病患的本領確實高超,太醫府的醫官都極其敬重,不然也不會有后漢的醫官將夏無且的醫書整理后,將其取名夏公方。
在之后的醫者心中,夏無且也會被后來的醫者稱一聲夏公。
扶蘇先回了高泉宮,打算用了午食之后再去丞相府。
冬天沒什么蔬菜,今天的午食燉了一碗魚湯,還有一碗面條。
田安就在一旁吩咐著,讓人將午食也送去給皇帝。
扶蘇看著妻子正在教著孩子用飯,這小子吃飯時不去管他,他就會將桌案鬧得亂糟糟的。
王棠兒擔任著嚴母的重任,十分嚴格地教導著孩子。
田安給送午食的內侍吩咐之后,就對一旁的王家婆婆道:“公子就不像小公子,公子自小就聽話,不論學什么都快,吃飯也是一學就會,公子像小公子這樣大的時候,就能自己吃飯,自己洗碗筷了。”
王家婆婆蹙眉看著田安,覺得田安是不是老得說胡話了。
但看其余的內侍聽田安說著話時,神色上都帶著向往的笑容,王家婆婆則覺得公子扶蘇若真是如此,那未免早慧得太不可思議了。
扶蘇吃著面,根本不管身后的眾人心中所想,而是想著最近見到的事情,最近聽到的話。
就比如說現在人們的生活還是很清閑的,人們物質需求與生產生活有關。
沒有需求就不會有太多的勞動,也沒有太多的工作,所以每每過了農時,關中就有很多沒事做的閑漢。
正是因人們簡單的生活,簡單的物質需求,導致現在的人們過得還算是清閑。
將農忙后的閑暇當作是勞動剩余價值,那么將這些價值用在國家建設中是最好的。
在吃飯時,大腦就會非常活躍,扶蘇總會想一些不著邊際且類似這種想法,等到飯后再回去丞相府。
扶蘇就會將吃飯時思考的問題拋在腦后,甚至一度忘記。
因要專心忙于眼前的事。
等真的有需要時,扶蘇就會從自己的記憶中回想,原來以前的某天,自己考慮過這個問題。
北伐之后的國家進入了平緩期,正值二月身在桂林的屠雎就讓人送來了桂林的水果。
扶蘇看著一大筐有半人的柑橘,剝了一顆自己吃著。
覺得吃不完,就讓人給分了。
程邈憂心道:“外面還有好幾車。”
扶蘇苦惱道:“給張蒼送去。”
“是。”
關中還是寒冬,桂林還有吃不完的柑橘與小小的山橘。
果然,桂林有吃不完的水果。
對缺乏水果的關中來說,桂林真是福地了。
將一車柑橘送去渭北的第三天,早上廷議時扶蘇就發現有一部分人吃橘子吃得上火了。
皇帝未到廷議還未開始,國家進入平緩期之后,扶蘇要處置的國事也少了許多,站在自己位置上,小聲問向老師道:“屠雎何時能夠回關中?”
李斯道:“象郡還未穩定,恐還要等些年月。”
扶蘇頷首,老師就差沒說的是,若南方不平定,恐怕屠雎一輩子都要交代在南方了。
李斯又道:“公子放心,屠雎送來水果不是為了討好臣,不是為了回關中,他讓人送來了文書,說是他會盡力平定南方,不讓咸陽擔憂。”
程邈遞上一卷紙,他道:“公子,渭北連夜送到咸陽城,早晨時交給臣的急報。”
扶蘇接過紙張看了眼,寫得是修建白渠時前方的河堤塌了,沖壞了剛修好的渠道,好在發生在夜間,沒有出人命,只是這一個月的努力白費了。
白渠的建設比敬業渠難得多,首先渭北的土地旱塬多,土質比渭南松散。
張蒼與青臂在開鑿白渠,沒這么順利。
治水向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扶蘇對此有耐心,也希望張蒼與青臂也有足夠的耐心。
平靜的生活過了兩年,正值始皇帝三十三年,這兩年間公子衡長到了五歲。
今天,已有二十六歲的扶蘇與丞相李斯一起陪著皇帝秋獵。
李斯的胡須也已灰白,神色已有了老態,臉上的皺紋也多了。
扶蘇注意到其實父皇也一樣,須發黑白相間。
不知不覺間,身邊的白發人也開始多了。
倒是田安,他還是老樣子,以前是這么老,現在還是一樣的老邁,也沒有出現老花眼的癥狀,更沒有“耳聾”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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