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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漢堡隱沒在霓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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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正文卷  林奇嘴角帶著奇怪的弧度,看著眼前的一切。

  威廉姆斯在這種場合的驟然發難,對那些老謀深算,思慮深沉的人來說,一點也不明智。可不明智的事情,正是如威廉姆斯這般桀驁不馴的青年音樂家會做的事情。

  不是么?

  因為經歷過低谷,又從低谷中走出,所以才會表現的更加無所畏懼。

  面對顧為經這樣的人,林奇這種大人物,反而很難處理。你有權勢,有的是人比你更有權勢,你很富裕,有的人比你更富裕。湊上去,就是被伊蓮娜家族左一個耳光,右一個耳光,咣咣咣的抽臉的結果。

  反而——威廉姆斯這樣的挑釁,來的恰到好處。

  好比在學校里讀書,你爸是校董,老師偷偷地欺負得你哭唧唧,你回去告家長,讓你爸轉頭欺負的老師哭唧唧。

  可考試考不過同學,試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題不會做,總不能也轉頭打電話告家長吧?

  威廉姆斯就是那個在期中考試里正比顧為經的成績更好的同學。

  伊蓮娜小姐從不接受失敗。

  她更不接受無能。

  不管要如何定義伊蓮娜家族所摯愛的“藝術”,但在那樣的人的心目之中,要是在“藝術”以外的事情上,由林奇這樣的人出手給顧為經穿小鞋,安娜可能會幫你給解決。

  可要是就是在賽馬場上跑不過別的馬,總不能回家也抱著伊蓮娜小姐的輪椅哭著去求心理安慰吧?

  這是無能。

  伊蓮娜小姐這樣的人,別說心理安慰了,她連看都會懶得多看你一眼。

  伊蓮娜小姐是這個行業里最“好”的經紀人,她的畫家,也必須要是最好的。

  不要告訴我你的競爭對手有多強。你要連威廉姆斯都贏不了,你連在一個駐校藝術項目里,都不能成為最后的優勝者。伊蓮娜家族憑什么要在你的身上多花費時間和精力呢?人家還不如轉過頭來去贊助威廉姆斯去呢。

  林奇倒也不太認為,威廉姆斯真的能在這個藝術項目里給顧為經造成太大的麻煩。

  差距還是不小的。

  但負面消息會不斷地累積,收藏家們的不信任也會不斷累積。

  總有一天。

  在某場大型的展覽之上,在某場大型的拍賣會以前……讓血統名貴,戰無不勝,價值千萬歐元的駿馬跌斷腿的未必是另外一匹絕世神馬,甚至未必是一匹馬。

  有可能就只是一顆小草根。

  “我們會是朋友么?肯定不會。”威廉姆斯繼續說道,“換成是我,如果有誰這么對我說話,那他一定不會是我的朋友。”

  “我問我的經紀人。”

  “為什么我們兩個年齡相近,都是眾人口中的‘藝術新星’,我們就一定要成為朋友呢?”

  小提琴手繼續說著。

  “這就像是一個班級里,全是男生,僅僅只有兩位女生,或者反過來,然后所有人便仿佛會理所當然的認為,你們要成為‘好朋友’。我理解人們為什么會誕生這樣的看法,但事實上,我們所看到社會,并不是如此。”

  “人們總是有一種天真的幻想,認為擁有一點‘相似性’的兩個人就應該彼此喜歡。在漢堡,在德國,在世界的范圍內。畫家、雕塑家、音樂家、作家,他們往往都在生活里屬于同一社交圈子里,也確實很容易成為朋友。”

  “亨德爾和威廉·霍加斯,德彪西和埃德加·德加、奧古斯特·雷諾阿。大家經常參加相同的藝術沙龍,久而久之,便因此成為了親密友人。”

  “大師計劃就基于這樣一個“把一群從事不同方向的藝術家們湊到一起,讓他們彼此摩擦出火花,成為好朋友的幻想”而誕生。很大程度上,漢堡繪畫與音樂家聯合會之所以存在,也是基于類似的幻想。”

  “遺憾的是。”

  “現實和幻想的區別便在于,有些人可能就是天生無法成為朋友。即使他們參加了同一個藝術項目,即使他們參加了同一場藝術沙龍,此刻正站在同一片的屋檐之下。”

  “我不是一位擁有杰出繪畫鑒賞能力的小提琴手,而顧先生……若我說一句,我聽過你的弦樂演奏,只能說還有很大的可以提升的空間。”

  來了!

  威廉姆斯看上去要攜著被全場矚目的威勢,向著顧為經發難了。

  林奇也跟著高高的揚起脖子,想要看清楚此刻欄桿旁顧為經的神色。

  他是覺得難堪,是覺得暴怒,還是覺得不屑?

  無論此刻的顧為經內心深處做何念想,在一場以如今的他,只要愿意參加就幾乎一定可以贏的競爭里,還會橫生這么多的波折——

  “賽馬”的魅力,便在于此。

  “在不到一年以前,我接到了顧為經先生的邀請,前往阿布扎比參觀了他的個人藝術展覽。”

  威廉姆斯輕聲嘆了一口氣。

  “呼。”

  他說道。

  “輝煌而瑰麗。”

  “我幾乎不懂繪畫,我依然能夠看出作品里的那種近乎于炫技的高難度技巧、波浪般強烈起伏的情感張力,以及一點點的神秘氣息……”

  威廉姆斯想要找到更加合適的形容詞。

  短暫思考過后。

  他又放棄了。

  “好吧,我不是很懂這個,筆觸啊、構圖啊,怎么用更加專業的口吻形容出來。我想說的是……我知道那是一幅很好的作品。”

  “早在它賣出了一百萬英鎊以前,我就知道這一點。”

  “我沒有一百萬英鎊,這幅作品到底是好是壞,和它到底能夠賣出多少錢,沒有任何的關聯。”

  威廉姆斯敘述道:“我認為那幅畫之所以優秀,是因為我被它所打動,我在這幅作品里獲得了力量。”

  “這就是藝術的魅力。”

  “今天的這出歌劇的名字叫做《魔笛》,當擁有魔法的長笛被吹響之時,無論有多少阻礙,有多少困惑,有多少不解,都會在音樂聲里散去。藝術就是藝術家手中的魔笛。”

  “我們也許無法成為朋友,卻依然會在它的聲音響起的瞬間,有所動容。”

  “如果好的藝術作品無法打動好的藝術家,這件事實在是太可笑了。那么,要不然那不是好的藝術作品,要不然,那不是好的藝術家。”

  “帕格尼尼《a小調第二十四隨想曲》——眾所周知,它幾乎包含了所有小提琴演奏時所需要用到的復雜技巧,用在這種場合中演奏,最適合不過。”

  威廉姆斯把小提琴放在肩頭,抬起琴弓。

  “這首曲子獻給顧為經,感謝他邀請去美術館里參觀畫展,他讓我知道了世界之上真的有一些天才存在。”

  “這首曲子也獻給帕格尼尼,感謝他讓我明白了,什么是生命之中,真正重要的事情。”

  “那么——”

  琴弓落下。

  音樂聲響起。

  然后掌聲雷動。

  滿場的嘉賓之中,杰里米·林奇副會長注視的這一幕一百八十度驚天史詩級大回環,覺得自己剛剛被閃折了老腰。

  顧為經站在三層包廂的欄桿邊,看著臺下不停在鼓掌,在微笑的人群。

  像是在看著一個巨大的五光十色的泡泡。

  漢堡歌劇院正隱沒在霓虹似的光霞里,相似的感受,他在新加坡的萊佛士酒店的社交晚宴之上,曾經也有過。

  那時。

  這樣的熱鬧與顧為經并無太大的關聯。

  顧為經一個人在巨大的宴會廳的角落里,他是盛宴里的過客,酒會之中的路人。直到伊蓮娜小姐的輪椅在他的身前停下,顧為經才在那一瞬間,擁有了被全場的目光所映亮的感受。

  那依舊只是安娜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的巨大光華,順便映在了他的身上而已。

  而今天。

  他依舊像以往那樣,不是很適應融入眼前的這種狂歡一般的歡暢氛圍里,他站在舞臺的角落,微笑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舞臺的燈光卻向著他追了過來。

  人們在看著他,在向著他微笑,在對他鼓掌,人人的瞳孔里倒影著他的身形。

  魚群里所吐出的七彩霓虹泡泡上,都映滿了顧為經自己的臉。

  不是王子選擇魔笛,是魔笛選擇了王子。

  同樣。

  從來不是主角走進燈光,而是光霞會走向主角,會隨著主角的身形而移動。

  它會穿過整個紛亂而嘈雜的世界去尋找那個最重要的人。

  無論他是站在舞臺中央,還是正在三層的包廂邊沿,倚著欄桿而立。

  后來顧為經回想起大學生涯——那是他的身份發生巨變,逐漸走向藝術舞臺中心的四年時間。就像他的個人畫展“TIME”,試圖用幾個時間的片段,來凝固整個時間。

  而這種社會地位的轉變,又可以被濃縮成兩個散發著琥珀光澤的時刻——

  一個自然是他在阿布扎比盧浮宮的畫展召開,作品賣上百萬歐元的時刻。

  可以說,顧為經從一個受到關注的行業新人,到走向藝術舞臺真正中心的蛻變,在那一刻就已在“物理”上全部完成。

  沒有人能夠再把他當成一個年輕人,一個還在讀書小孩子來對待。

  顧為經沒有去阿布扎比盧浮宮的現場,后來的很多個月,更是主要時間全部都呆在學校的校園里,謝絕了外界的大多數采訪。

  因此。

  他在內心之中對于這一切的改變,感受不算十分強烈。

  后來的顧為經發現,人生之中第一次理解到這一切,是在大半年以后的漢堡國立歌劇院之中,威廉姆斯拉完了那曲《a小調第二十四小提琴隨想曲》,全場的嘉賓一起向著他,向著他們鼓掌。

  漢堡隱沒在霓虹里。

  霓虹里映滿了顧為經。

  “去隨心所欲的創作你們的藝術作品吧,忘掉所有的約束和法則,完成你們大師計劃的參展作品。”

  柯岑斯先生一個接著一個的拍打著學生們的肩膀。

  顧為經、維克托還有莉莉。

  接下來又向著更加年長的那些學生們招招手。

  “然后。”

  水彩老師說道。

  “相信我,全世界都會為了你們鼓掌。”

作品名:水邊的阿福狄娜  素描技法:Lv.6職業畫家·三階(21725/50000)

  水彩技法:Lv.6職業畫家·三階(13670/50000)

情感:心有所感  工作室里,年輕的畫家正端詳著一幅水彩畫的畫稿,畫稿的繪畫風格有一點點點彩描染的風格,還有大量的掛擦、吸除、甚至是畫刀的運用。

  最后整幅畫的畫稿看上去布滿了閃耀的色塊。

  畫稿的名字叫做《BalladePourAdeline》,也就是那首鋼琴家理查德·伯里曼的名曲《水邊的阿狄麗娜》。

  顧為經以前拉提琴改編版時,曾經聽伊蓮娜小姐提到過這首曲子。

  她閑聊說《水邊的阿狄麗娜》、《夢中的婚禮》這些的鋼琴曲,不是說不好,就是太……過爛大街了,因為耳熟能詳,所以往往處在音樂賞析鄙視鏈的下游。

  在鋼琴愛好者里,如果誰說自己最愛的音樂是這些曲子,可能會造到頗為奇怪的眼神對待,聽上去遠遠沒有喜歡巴赫或者喜歡李斯特來的“資深”。

  顧為經回答說懂了,這不就是“偵探貓”么!

  “你覺得怎么樣?”

  畫架邊的人問道。

  “我覺得很好。”

  “真的么?”

  “從技法上說,比大二時候的我要畫的好一些。”顧為經想了想,然后又補充了另外一個評價,“比現在的我提琴拉出來的……則要強的多。”

  畫室里的同學們一起笑了。

  “我可以把這句話寫在個人作品集上么?”莉莉比畫了一下,開了句玩笑,“大藝術家顧為經說——我比他畫的好。”

  《BalladePourAdeline》——“水邊的阿狄麗娜”是這首鋼琴曲非常意識流的譯名,真正從法語的原文的角度來出發。

  它的正式名字應該叫做“寫給阿狄麗娜的敘事歌”。

  這幅畫同樣也兼顧寫實式樣的繪畫作品的敘事感和水彩畫特有的縹緲、靈動的特征,金發妹子看上去對自己的作品非常的得意。

  顧為經則又走到了另外一同學旁邊小聲的討論起了畫架上的作品。

  他名義上還是學生,實則已經開始替柯岑斯先生負責一部分駐校藝術項目的指導工作。

  每一周他都會抽出一兩個下午,邀請組內的同學來自己的畫室,看看大家的水彩學習進度。

  人們說。

  如今美術學院里,有兩位負責教水彩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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