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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4章榜樣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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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烏蘭諾一別后,他就能聽到這種來自于亞空間的聲音。

  它們時斷時續,如音繞梁,無論走到哪里都會纏繞在他的耳旁。

  它們是如此的真實,就像有看不見的蛇盤繞在他的肩膀上,吐著信子,嘶嘶作響。

  它們在向他微笑、歌頌、嘲弄、唾棄。

  它們嬉笑怒罵,它們狀若瘋癲,它們抄起轟鳴咆哮的長鼓,在他的腦海中演奏起怨毒沉悶的聲浪,宛如成千上萬的狂信徒如牲口般互相鼓動、狂歡,癲狂躁弄的沸騰之音足以讓任何人心力憔悴。

  它們宛如預言中的怪物,在烏蘭諾上的神圣大幕剛剛落下的那一刻,在諸位基因原體的旗艦陸續啟航,一頭扎進了曼德維爾點之后的剎那間,在帝皇已經離開大遠征這個概念已經化作事實的交匯點上,這些陰影中的舊日神魔們,便如期而至。

  它們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了。

  帝皇的離去如同一聲哨響,開啟了這場看不見的競賽。

  磨牙吮血的眾神們,迫不及待地從它們藏匿的深淵中爬了出來,撲向了那些不再被太陽所庇護的生靈。

  在那位冰冷的受詛咒者,完成了他夢想中的大業,并裹挾著怒火和希望重新殺回到現實宇宙之前,混沌大能們能夠用來攫取戰利品的時間并不算多。

  這是一場無聲的競賽,是一次賭上了整個銀河的賭博。

  其中的一方在堅信,忠誠與高尚必能戰勝心中的惡念,而另一方則試圖用混沌來腐化這些茫然無知的心靈,

  他們將各自的賭注堆砌在一個個被選中的神之子上,然后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這些高高在上的可憐人,眼看著他們在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掙扎求生。

  牌桌兩旁的賭客們,似乎都對他們的底牌擁有了絕對的自信,但他們同樣無法操控每個籌碼的命運,因為一股別樣的風已經吹散了所有人最開始的布局,那些被標榜為的神之子的獵物和獎品,不知不覺間,似乎都在走向不一樣的道路。

  其中,有些人是幸運的,他們或是太過于庸俗,或者單純的運氣好,并沒有被列為牌桌上的重點,他們雖然同樣被這股愈加狂暴的時代之風所裹挾著,懵懵懂懂的懷抱著自己的領土和軍團前進,但從未有目光真正的注視在他們身上。

  但另一些人,一些更加優秀,或者只是單純的更加特別的人:他們就是不幸的了。

  他們從一開始就被死死地盯住,本身就是這場風暴的風雨,牌桌旁的賭客們渴望著將他們握在掌心。

  當烏蘭諾的落幕,象征這場游戲正式開始的那一瞬間,無情的大手們就死死的抓住了這些優秀的幸運兒,將寵愛與災惡陸續砸向他們的頭頂,渴望他們的屈服,痛飲他們的苦難,只愿當戰火燃起時,這些人的面容已變成神們期待的模樣。

  而在所有的幸運兒里面:也許沒有人比巴爾的圣吉列斯更加幸運了。

  他也許不是任何一位賭客的專寵。

  但每一個坐在牌桌旁邊,有資格堆上籌碼的玩家,他們都在自己的展示柜里,為這位巴爾人留下了一個特別的位置。

  對于這位大天使的爭奪,從一開始就是最激烈的。

  而這種情況反映到現實中:那圍繞著巴爾與第九軍團的苦難,從一開始,就是最讓人無法忍受的。

  圣吉列斯所面對的,也是同理。

  幾乎是他離開烏蘭諾的第二天起,亞空間的聲音便如同被腐臭所吸引的兀鷲般,從四面八方向原體撲來。

  最開始,它們只是陣陣波濤,是根本無需在意的疥癩之患,是只需稍微將注意力集中在某件事情上,就可以忽視的東西。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大約三十年到四十年的時間,一直如此。

  神們表現出了充足的耐信。

  在此期間,真正能夠為圣吉列斯帶來困擾的,是軍團和領地中的事情。

  和南面的那個野心家不同,巴爾的大天使可沒有從自己的統治中,感受到多少令人無法割舍的美妙誘惑:莫塔里安在乎絕對權力和它所帶來的絕對自由,但這一切都不是讓大天使感到在意的東西。

  或者說,只要他想的話,他隨時都不會缺少權力和自由:天使對此并無迫切。

  恰恰相反,統治成千上萬個世界以及無以計數的民眾,讓圣吉列斯感覺到厭煩。

  無法忍受的厭煩。

  這是一場單純的,沒有盡頭的酷刑。

  尤其是當大遠征的新紀元開始之后,這種酷刑的烈度也隨之上升。

  巴爾是一片充斥著苦難的土地,而伴隨著著那些聲音的到來,發生在巴爾和第九軍團身上的苦難,反而愈演愈烈了。

  在烏蘭諾之后的五十年里,發生在巴爾星的自然災害和人為禍事,反而比整個大遠征期間加起來還要多:猛烈的風暴和持續的極端天氣似乎從未斷絕過,那些無價的河流和地下水接二連三的干涸,就連圍繞著巴爾星系的亞空間領域,也時不時就會被無端的風暴所困擾與封鎖。

  而那些更小的災難,比如說根本搜索不到源頭的瘟疫,各個部落與世界間因為種種小事兒而驟起的兵戈,以及明明已經經過數次的檢查和精妙布局,卻依舊在執行過程中因為種種匪夷所思的原因,不得不耽誤甚至直接中道崩殂的工程和政府項目,更是已經不值得原體去在意了。

  并非不想,而是太多了:多到足以讓最溫和的大天使都感到麻木。

  一系列的災難,簡直數也數不過來。

  即便巴爾的大天使傾盡了全力,包括盡可能向外界求援,在數次大規模救災活動中身先士卒,盡可能的開拓與改善麾下各個世界的自然環境,但即便如此,他所取得的成就依舊是微不足道的:圣血天使的子民僅僅是在這片土地上能夠做到勉強生存,不至于亡族滅種而已。

  這已經不是靠人力能改變的事情了。

  巴爾上逐年崩潰的環境,甚至讓機械神教動用他們的星球改造技術也無濟于事。

  所有的改造工程,要么在中途因為種種突發原因而突然崩潰,要么只是在持續一兩年的作用后,便被新的災難吞噬:甚至曾經發生過一支頂著亞空間風暴前來的機械神教艦隊,剛剛卸下了他們的改造儀器,就發現這種在帝國的上百萬個世界上,都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不良反應的王牌,居然偏偏會因為巴爾上的一種小病毒而失控。

  而這種病毒出現的時間,又正好在這支機械神教艦隊抵達的七天前。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如果還說這只是現實中的運氣使然,就未免太過迷信了。

  但這,還不是圣吉列斯最苦惱的問題。

  大天使雖然愛惜他的子民,但并不是如基里曼那一般的人物,在他看來,他已經為巴爾及其周邊宙域做到了一切:既然命運和那些不可捉摸的惡意,讓第九軍團的所有努力都灰飛煙滅的話,那么,他也沒必要為這種事情而背上心理包袱。

  他會哀悼,他會痛苦。

  但他不會為此而折磨自己,讓自己的心靈就此而崩潰。

  巴爾很重要:但還沒有重要到足以擊垮圣吉列斯的地步。

  這個道理,大天使明白了。

  很不幸:有人也明白了。

  于是,在圣吉列斯終于對于自己的領地變得無欲無求,只等待著泰拉或者牧狼神在哪一天把它收走之后,他便心安理得的放棄了自己的王座和政務,轉身參加了由荷魯斯所挑起的那場泰拉危機。

  而當他從危機中回來后。

  他的軍團,出事了。

  而這,可就不是巴爾那種小打小鬧了。

  血渴。

  單單是這個詞,就可以讓無所畏懼的大天使從半夜的睡夢中驚醒,激出一身冷汗。

  而當其真的于現實宇宙中現身,如久別重逢的對手般卷土重來的時候,其帶給整個第九軍團的威脅之巨大,要遠勝過大遠征中的任何一場戰爭:哪怕是最兇狠的異形也不可能團滅圣血天使,但這種隱藏在血脈里的敵人卻是真的可以。

  圣吉列斯和他的子嗣是如何與這種舊日強敵對抗的過程,自不必多說,而僅僅從結果上來看,他們至少不是贏家。

  當大天使放棄了一切希望,轉而決定去從外界尋找盟友的時候,血渴在第九軍團內部的傳播,也只能說是被勉強抑制住了。

  它沒有被根除,甚至沒有任何能從科學上暫時限制住的辦法,圣血天使們只是在用最笨的手段對付這種強敵:在極其明顯和嚴苛的軍規下極力約束自己,并對任何展示出失控的兄弟重拳出擊,竭盡全力的將危險限制在最開始的階段。

  但即便如此,面對已經潛伏在整個巴爾飛地的境內,多達五位數的患者,即便是圣吉列斯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但這還不是最麻煩的。

  最讓天使感到害怕的是,這種新形態的血渴與一百多年前相比,已經展現出了一種令人不安的進化傾向。

  新型的血渴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精進自己的毀滅藝術,它不斷產生更加強大且更加智慧的變體,在圣血天使們看不見的地方增長自己的力量。

  他們已不再癲狂,不再野蠻,那些新近患上血渴的失控者們,甚至能夠在最開始極力壓制住自己的力量,即便是最老辣的圣血天使也很難叫他們分辨出來:這些潛藏期的家伙可以借此脫身,在軍團的視野外,掀起千倍百倍的恐怖災難。

  這種極致的進化速度,已經無法用現實中的科學來解釋了。

  圣吉列斯的智慧是如此告訴他的。

  于是,當巴爾的大天使親手解剖了一個又一個失去控制的子嗣后,滿臉疲憊的他最終離開了實驗室,離開圖書館,并且再也沒有回去過。

  他開始求助于另一個領域:頻繁召見軍團中最優秀的智庫和凡人靈能者,查詢在此過往的亞空間檔案,甚至和星語者以及領航員們私下溝通。

  到最后,當圣血天使們將又一個被生擒的失控者綁在手術臺上的時候,迎接他的不再是圣吉列斯的手術刀:而是一雙復雜的眼神以及燃燒著靈能之火的手。

  沒人知道那天手術室里發生了什么。

  但可以確定的是:大天使的確沒能救下他的那名子嗣。

  可他的信心卻愈發堅定了。

  大天使開始在這條道路上逐漸前進。

  直到那些聲音,那些在離開烏蘭諾之后就已經纏繞過來的生意,那些圣吉列斯本以為他們已經離開了,聲音在此刻卷土重來。

  他們一直都在等待著這一天,等待著圣吉列斯踏上主動尋找他們的道路。

  而他們則在道路的盡頭,滿懷期待與傲慢的等待著這尊終極大獎的步步逼近。

  然后。

  它們就失望了。

  圣吉列斯不是馬格努斯。

  也許他是,但他至少是個更加幸運一點兒的馬格努斯。

  因為,有一個真的馬格努斯,已經為巴爾的大天使趟過雷了。

  說的再具體一些,就是在那些亞空間的低語卷土重來的同時,就在圣吉列斯已經覺得有些心力憔悴,打算放棄科學,轉向混沌之海尋求解決之法的同時:他的腦海中突然多出了一段嶄新的記憶。

  沒錯:那是有關于尼凱亞的。

  這聽起來也許有些過于湊巧了。

  但大天使通過自己的人脈和手段,打聽到了一個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其實,在烏蘭諾之后,在帝皇的榮光不再能庇護他的子嗣之后,那些開始獨立行動的各個基因原體們,大多都在這半個世紀中的某個時間點上,或多或少的覺醒了一些有關于尼凱亞的記憶。

  他們的記憶在細節上各不相同,在視角上也不怎么一致,但有一點,卻是每個人都能清晰的說出來的。

  他們的記憶清楚的告訴他們:馬格努斯如何操控自己無法掌握的力量,并且在亞空間的反噬下,落得了多么凄慘的結果。

  而當這些原體想起了這一切時:他們往往是正準備在亞空間上,更進一步。

  這聽起來就像是人類之主,為了在自己離開之后,阻止他的某些子嗣,做出一些令人發指的愚行,而留下了一道保障。

  還有什么,是比一具吊起來的,血淋淋的尸體,更能恐懼住后來者的呢?

  這也許是馬格努斯對于整個人類和整個帝國所做出的最大的貢獻了。

  他這一死,比他活著的貢獻都大。

  至少,這一幕嚇住了圣吉列斯。

  即便第九軍團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無論如何都需要尋找解決辦法的地步,即便哪怕大天使窮盡的智慧和手段,也依舊無法在現實宇宙中找到答案。

  但只需看上一眼,馬格努斯在記憶中那凄慘的模樣。

  但只需要稍微回想起,曾經聲名顯赫的千子軍團,如今又在何方?

  圣吉列斯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向浩瀚之洋中邁出屬于他的一步。

  他退縮了。

  因為謹慎:也因為恐懼。

  在眾神懊惱的聲音中,大天使的目光暫時從亞空間的方向離開了。

  但軍團的危機依舊存在,這也是亞空間的大能們有恃無恐的原因。

  于是,在兩條道路被斬斷后,巴爾的大天使不得不兵行險招,用一封簡短的信件敲開了遠東邊境的大門。

  他知道這么做的希望渺茫,但這幾乎是現實宇宙中最后一條能夠采用的道路了。

  事實證明了,血渴的確不是一種純粹的基因和科學的問題,它至少有一部分來自于亞空間中的影響,以此導致圣血天使們基因的混亂和肉體的突變。

  而若論對肉體突變的了解,銀河中又是有誰比得過千子?

  而若論基因種子的混亂,銀河中又有誰比得過破曉者呢?

  而若論對于靈能的掌控。以及在圣吉列斯已知的范圍內,至少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將問題立刻匯報給帝皇的人中,又有誰比得上那位阿瓦隆之主呢?

  如此一看,遠東邊疆,是圣吉列斯無論如何都要親身前往一趟的地方。

  他不確定自己這么做到底對不對。

  但他知道,當他下令進行一次對于阿瓦隆的緊急拜訪的時候,他耳旁那些總是游刃有余的亞空間之音,霎時間,竟然多了連他都能聽出來的焦急。

  這足以證明,這至少不是一個錯誤的結論。

  不過,大天使還是小看了銀河。

  將他的艦船駛進曼德維爾點,再一次步入到亞空間的深淵中后。

  他這才意識到,那些看起來只能在耳旁騷擾他的亞空間低語,在他們的背后,究竟隱藏著多么強大的力量?

  他們能為他帶來的,絕對不止是低語中那些看似毫無威脅的誘惑和勸導。

  當亞空間的能量滲透過了鐵幕,悄悄的輻射在了巴爾大天使的身上的時候。

  在他睜開了雙眼之后。

  他眼前的整個世界。

  瞬間便換了一副模樣。

  幻象閃動,光影破碎,夢魘般的預兆讓人如墜冰窟,又是被擲入火獄,熊熊燃燒著遁入末日的未來,如同在腐朽地獄中吟唱高歌的黃昏之神,它們以如此清晰,如此逼真的架勢,浮現在他眼前。

不,不是眼前  他們正立于他的腦海中。

  他們是事實,不是幻想,他們是破碎的不可抵擋的潮流,他們輕而易舉的碾碎了圣列斯那引以為傲的堅韌,一遍又一遍的耕耘著大天使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他們將不可忍受的一切放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將他們砸進他的腦海,宛如一顆釘子。

  他們開始為他吟唱預言。

  如此可怖。

  如此瘋狂。

  如此真實。

  如此……崩塌。

  在這一刻,他突然開始理解康拉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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