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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0章我算計了你算計了我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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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瞬間,赫克特不得不開始嚴肅地思考起一個問題。

  如果,只是如果:他的基因之母和他效忠的人類之主,爆發了沖突。

  那他又該站在哪一邊呢?

  是原體?

  還是……帝皇?

  對于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戰士來說,這都是比死亡本身更困難的抉擇。

  如果非要他們做出選擇的話,那么絕大多數的阿斯塔特戰士,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報名加入下一次自殺式的軍事任務,并虔誠地祈禱自己永遠不會回來,也永遠不必面對這種選擇:與不得不動搖的忠誠相比,死亡根本算不上是威脅。

  作為帝皇的天使,人類的利刃,阿斯塔特從不懼怕死亡,甚至可以說,他們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死在戰場上,死亡也是他們實現自我價值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從他們誕生的那一天起,沒有任何一名阿斯塔特是安靜地死于床榻上的。

  戰死是阿斯塔特的宿命,一名沒有死在戰場上的阿斯塔特,會被認為是不幸的。

  而倘若被關進了無畏,近乎永恒地剝奪掉光榮戰死的權力,那么,即便是最溫和的阿斯塔特也會變得怒火滔天:別看帝國和軍團內部有多么尊重無畏這些老古董,你讓那些成天歌頌這種犧牲精神的連長或者軍士們在死前進入無畏,他們照樣會對著這種所謂的自我犧牲破口大罵。

  除非已經重傷昏迷,否則每一名無畏的安葬儀式,都會伴隨著當事人一路不停息的污言穢語和拼死掙扎。

  但即便是如此恐懼的事情,與赫克特如今面臨的選擇相比,也顯得微不足道。

  只有那些最極端、最執拗、最無知的阿斯塔特戰士,才會在基因原體與帝皇間毫不猶豫的取舍他的效忠對象:這些人要么對自己的原體抱有極大的偏見,緬懷當年在帝皇麾下征戰的日子,要么根本就沒有親眼見過帝皇的威嚴,只是將人類之主當做一個遠在天邊的古老傳說。

  但不幸的是:赫克特與所有曾參加過大遠征的戰士一樣,他并不屬于這兩者。

  賜予他超凡力量的基因種子,同樣攜帶著對基因原體這位血脈始祖那與生俱來的崇拜:這是一種哪怕憑借阿斯塔特超人般的鋼鐵神經也無法對抗的生理本能,從看到他的基因之母的第一眼開始,赫克特就絕無可能違逆他的原體。

  即便摩根現在就讓他自殺,赫克特也不會有更多的遲疑:他的頭顱什么時候落下取決于他拔出自己的刀刃需要多久。

  按照常理來說,宇宙中沒有任何力量能夠與阿斯塔特對原體的忠誠相比,但唯獨帝皇是那個例外,人類之主隨時都有能力在任何一位基因原體的手中,分走至少小半個軍團和他們的忠誠。

  即便是在破曉者這種看似被摩根經營得水潑不進的私人領地里,即便是赫克特這種事實上并非出生于神圣泰拉,甚至沒怎么見過帝皇,更不用說并肩作戰的新人:但只要想到原體命令他背叛帝皇,赫克特依舊會感到發自內心的厭惡。

  這種厭惡并非來自于他的生理上,更像是一種難以抹去的精神潔癖:在阿斯塔特手術后必不可少的洗腦和精神灌輸,早已將對帝國的忠誠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與原體先天性的影響分庭抗禮。

  是的,平日里他和他的戰斗兄弟們對帝皇表現的也沒那么尊重,在稱呼時更是習慣了將原體的名諱放在帝皇之前:哪怕是那些根紅苗正的泰拉老兵,也早就已經能夠熟練的說出那些泰拉人,并自豪的將自己歸類為遠東邊疆的子民。

  但無論平時再怎么混不吝,其實都只是破曉者們的有恃無恐,他們知道自己的母親在背地里是何等重要的人物,也從不懷疑他們與帝皇是站在一邊的,因此,有些玩笑話才能肆無忌憚的說出來:哪怕是帝皇也無權限制他們所有的自由。

  在以前,赫克特一直是這么想的。

  他也很確信自己的這種想法,是破曉者軍團中絕大多數人的想法。

  且不提那些真正的泰拉老兵,和他這種姑且也算是見過帝皇的人:哪怕是軍團中那些資歷尚淺的新兵,他們對于人類之主也是有著充分的認知與忠誠的。

  無論蜘蛛女皇在表面上看起來,對她的基因之父有多么的傲慢無禮,但她在具體的行為上卻從未有過失:當其他軍團的新兵在大遠征結束后,對于人類之主已經完全喪失了概念的時候,破曉者軍團則一直保留著對于帝皇的忠誠教育。

  無論是學習帝皇的事跡,還是在全息投影儀里真切的感覺到軍團當年與帝皇并肩作戰時的場面,都讓破曉者的新人們保持著最起碼的忠誠:如果真的強行讓他們在原體和帝皇中選擇一個的話,雖然會為了帝皇而逆反原體的人寥寥無幾,但為此而產生的思想與道義上的精神沖擊,依舊足以對整個第二軍團造成困擾了。

  就像現在的赫克特一樣。

  當這位四米多高的巨人徘徊在原體與帝皇彼此對立的邊緣地帶時,明明在與科摩羅的戰爭中宛如無聲的殺神,但現在的赫克特卻又和一個無助的孩子沒什么區別:他既不敢說出話,也不敢粗重的呼吸,碩大的腦海里滿是茫然與空白。

  他根本無法理解自己面前的這個噩夢到底為什么會發生,也根本不敢想象接下來又會發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尤其是當她的基因之母當著帝皇的面,態度堅決的喊出了那些叛逆之詞的時候,意志堅定的赫克特差點兒就直接昏死了過去。

  一名破曉者戰士的生命,比人類之主的宏圖偉業更重要?

  是的,這句話聽起來的確讓人感動。

  但是,身為半個當事人,赫克特這名破曉者可感覺不到絲毫的感動。

  他只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這句看似慈祥的話語,即便是放在最寬松的帝國法律中,即便是在那些向來無所顧忌的浪子看來,也絕對已經踏破了帝國最基礎的那條紅線: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不忠于帝皇的叛逆之言,是唯有膽大包天的狂徒才會喊出的叛亂口號。

  任何一個原體,無論他是忠誠的多恩還是光芒萬丈的荷魯斯,但凡敢在公開場合中喊出這種話,將自己子嗣的生命放置在帝皇的目標之上:那么即便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沒有做,也會被銀河中的所有人視為理所當然的叛亂分子,希望為他求情的原體和渴望討伐他的原體會同時出發,以他的瘋狂作為開脫或殺戮的理由。

  而如果是在帝皇面前說出這種話……

  冷汗從巨人的后脖頸上流出。

  他開始在絕望中思考。

  自己到底是該直接跪下,匍匐著爬到人類之主的面前,向他解釋原體只是因為之前的高強度工作,而有些精神不正常。

  還是應該直接沖上去,試試他這副能夠直接抵擋炮火直射的肉軀,能不能勉強拖延住帝皇的一絲怒火,讓他的基因之母能夠有那個機會,呼吸最后一口新鮮的空氣?

  斗大的汗珠從赫克特細密的眼睫毛上滴進了瞳孔中,酸癢難耐,但破曉者根本沒時間去搭理它: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可能快速的做出抉擇,人類之主的怒火和懲戒可能就在下次心跳來臨之前。

  于是,他決絕地抬起頭來:心中已經有了關于那個問題的答案。

  原體?還是帝皇?

  他不會背叛帝皇。

  但他會和原體一起面對。

  頂著恐懼,赫克特將他的視線重新放在了人類之主的臉前。

  準備迎接他的怒火。

  他的無情。

  他的力量。

  還有……他的笑容……

  等等?

  破曉者心中的雄心壯志還沒來得及稍微降下一點點溫度,他視野中那絕不該出現的東西就深深的貫穿了腦海:瞬間將他的思維攪成了一團亂麻。

  呵呵呵……

  而全然不顧赫克特茫然的眼神,人類之主對于他的獨生女的逆反,只是選擇一以貫之的一笑了之。

  在這片已經被吝嗇的機械神教們刮地三尺到連顆石子都沒有的白地上,人類之主沒有攜帶任何的仆從,就連被他視若眼珠子的盾構機都停留在遠方:除了著實不太走運的赫克特連長外,現在,這里就只是帝皇與其獨生女兩個人的交流而已。

  而在這種場合里,人類之主是向來不在乎什么顏面的。

  即便摩根向她揮掌、揮拳、甚至是直接拔出自己的宿敵刃來,只要她的身上沒有出現任何亞空間的氣息,帝皇都會一臉無奈地將這看作是工作時的怨氣:同樣的事情在馬卡多身上也不是沒發生過,蜘蛛女皇已經算得上是好脾氣了。

  對于向來賞罰分明的帝皇來說,以摩根在過去攢下的功績,她哪怕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眾扇自己一巴掌,也不過是優秀員工突然決定功過相抵一下。

  至于私下里的事情,帝皇最嚴重的反擊也不過是口頭上的挖苦。

  所以說,你想擅自行動么?

  人類之主用最精煉的話語總結了蜘蛛女皇的長篇大論:然后附上了他的評價。

  我以為過去了這么多年。

  你本可以變得更成熟一點。

  至少不會像你的兄弟那樣意氣用事。

  但現在看來,也許我陪伴你的時間的確是太短了:竟讓我產生了這種錯覺。

  我可不這么認為。

  與帝皇的波瀾不驚相比,摩根身上的死寂氣息則要更強烈一些:她將自己修長的雙手背在身后,向前走了幾步,在帝皇的對面開始緩慢地繞圈。

  下意識的,人類之主也這樣做了。

  于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原體和帝皇的影子便遠離了赫克特的身邊:在確定自己的子嗣不會繼續產生什么心理壓力后,破曉者之主這才接著發言。

  十歲時的自作主張,和三十歲時的自作主張,可是兩個概念。

  前者不過是孩子氣和幼稚。

  而后者,只是在對自己負責。

  負責?

  這個詞讓帝皇笑了起來:他依舊勻速地與自己的女兒轉著圈。

  摩根。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

  在我向你提出了有關于科摩羅的戰爭計劃的那一天,我們就已經考慮過在戰時設立第二戰場的問題。

  你還記得,對吧。

  我當然記得。

  蜘蛛女皇點了點頭。

  戰爭的勝利從來只有一種途徑。

  那就是:用己方的優勢,去攻擊敵方的劣勢,同時,避免敵方用他們的優勢來攻擊自己的劣勢。

  用拿破侖的話來說:不要做敵人希望你做的事。

  而在科摩羅這場戰役中,我們的優勢和劣勢都是極其明顯的。

  優勢就在于,黑暗靈族中并沒有能夠與你我對抗的強大靈能者,同時,科摩羅本身也根本不可能團結一致。

  正因如此,我們才制定了從戰爭一開始就讓我全力出手,指揮所有帝國軍隊集中攻擊一個對手,在震懾其他勢力的同時讓他們產生僥幸心理,從而避免陷入與整個科摩羅勢力的全面戰爭中。

  而與優勢相比,我方的劣勢莫過于極端稀少的兵力,即便算上機械神教,我們的總兵力比起整個科摩羅的極限動員力量來說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即便是并不團結的科摩羅都有擊敗我們的本錢。

  因此,我們必須時刻避免與過多的科摩羅勢力同時交互,更不能讓黑暗靈族因為覺得我們將要對他們趕盡殺絕,而結成一個統一的聯盟。

  與此同時,為了在必要情況下分擔前線的戰斗壓力,讓黑暗靈族的力量不至于全部拿來對抗我們,名為第二戰場的預備方案也就應運而生了。

  這個方案的本質很簡單。

  在科摩羅的某處重要地點開辟出一個分擔他們注意力的新戰線。

  這個地點可以是某個傳承古老的科摩羅家族的核心領地,也可以是科摩羅最中央的那幾個城區之一,當然,掌管了科摩羅生死大權的血伶人基地也算在內:就算不能吸引其他科摩羅勢力的注意,單單能夠拖住血伶人這一方的力量和底牌,也足以對前線的戰況有所緩和了。

  更何況,如果血伶人們因為大敵入侵而陷入停擺狀態,那么他們將無法繼續為黑暗靈族們提供續命服務:那些在前線拼殺的科摩羅異形,也將不得不考慮他們在死后的靈魂歸屬問題,這將極大削弱他們繼續投入作戰的熱情和士氣。

  若是血伶人遲遲不能恢復,那么即便是傳承最古老的靈族家族,也不是沒有拋棄掉科摩羅的可能性。

  畢竟,現在的科摩羅雖然身為網道中最大的城市之一,但并非是唯一的選擇。

  網道中還有其他靈族城市,有些的規模甚至并不小于科摩羅太多,那里同樣有血伶人和可供立足的土地:倘若在大敵當前時多出了一條退路,那么愿意死戰到底的人也不會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多。

  聽起來很不錯,不是么?

  人類之主搖了搖頭,但他的臉龐上卻并沒有對這套精密計劃的喜悅。

  而既然如此。

  我們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啟用呢?

  因為其中的隱患同樣不少。

  摩根的面色變得嚴肅了些。

  無論她剛才有多么的跋扈,當提及這些重要的問題時,原體總能拿捏好心態。

  而最重要的問題在于:既然開辟第二戰場的目的,是為了分擔我們因為兵力過少而產生的前線壓力,那么這個第二戰場自然不可能繼續投入帝國的軍隊,我們不能將本就稀少的禁軍和阿斯塔特,送到一個處于我們控制外的危險區。

  因此,登陸這處第二戰場的,必須是除我們之外的科摩羅之敵。

  可以是綠皮,是太空死靈。

  甚至是……惡魔。

  或者說:最有可能出現在這處第二戰場中的,就是惡魔。

  帝皇耐心的糾正道。

  自烏蘭諾后,綠皮已經不成氣候。

  至于太空死靈?

  我們還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惡魔,只有惡魔。

  它們人手充足,它們嚴陣以待。

  而更重要的是。

  如果你這個享樂王子的寵兒,在一個擠滿了靈族的土地上,打開一道直通亞空間深處的傳送門的話,我簡直想象不到銀宮的大軍不會傾巢而出的理由。

  就連黑暗王子本尊:它也不會在這種雙重誘惑下維系住它本就不多的理性。

  你還年輕,摩根。

  你不知道靈族的魂魄,能讓色孽和它忠誠的仆臣們陷入何等的瘋狂。

  而一旦色孽加入了戰場。

  我們怎么可能期待其的他三個,選擇繼續冷眼旁觀?

  別忘了。

  他們本就因為網道而怒火中燒。

  這些年來,他們始終都在等待著一個機會:一個毀掉這一切的機會。

  不過在此之前,網道盾構機選擇的地址實在是太過優秀了:它身處于古圣所開辟的這處新世界的最核心處,不但其本身的結構極其穩定,而且對于亞空間諸神來說完全處于鞭長莫及的距離。

  憑借他們自身的力量,他們永遠不可能觸及到網道的最核心處。

  說真的,如果沒有盾構機,那我這輩子都找不著這么完美的位置。

  也正因如此,混沌諸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網道計劃的推進:而現在,你卻想要將這一切擺在了極其危險的位置上。

  你準備將惡魔引入網道中。

  是引入科摩羅。

  有區別么?

  對于摩根的糾正,帝皇輕蔑的笑著。

  科摩羅難道不是網道的一部分?

  惡魔的力量若是進入到這里,你怎么保證它們不會深入到我們的網道?

  不要指望屋子里只有一只蟑螂這種事情會出現,摩根。

  要么根本沒有蟑螂。

  要么……

  人類之主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是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所以,這也是我遲遲無法下定決心開啟第二戰場的原因。

  它的確能夠分擔我們的壓力。

  但這也意味著我們將不得不引進一種完全超出我們控制的力量。

  不僅僅是惡魔。

  綠皮與太空死靈同樣如此。

  將它們放進網道,都有可能造成我們根本無法控制的后果。

  別忘了,網道不是一次性的東西。

  它將在未來的漫長時光里,繼續庇護整個人類種族,一千年,一萬年,直到人類文明的技術取得真正的突破:將時間的跨度拉伸到如此級別,那么哪怕是再危險的可能性都幾乎必將成真。

  也許現在,惡魔、綠皮與太空死靈還無法威脅到人類的網道。

  但一千年后呢?

  一萬年后呢?

  誰能保證,一絲最微小的裂縫不會讓我們現在的所有所為前功盡棄呢?

  蜘蛛女皇沉默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

  許久之后,她才有些艱難的開口。

  您并不打算批準我在血伶人的基地中建立第二戰線的要求么?

  你自己覺得這合理么?

  帝皇沒有正面回應他的獨生女,只是簡單的反問道。

  這是他最常用的回答。

  也是對付摩根時,最好用的回答。

  原因也簡單:即便蜘蛛女皇處于情緒即將失控的發狂邊緣,但其與生俱來的理性本能依舊會保持正常運轉,無論摩根在主觀上再怎么沖動、暴躁,她也不會踐踏自己在理性上的冷靜。

  就像現在。

  無論口頭上怎么說。

  但摩根依舊很清楚:一名破曉者的生命是高不過人類的未來的。

  即便是整個破曉者軍團的生命,也不可能高過人類文明的未來。

  在這個問題上,哪怕只是為了多出僅僅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破曉者也必須為了這百分之一而全團赴死。

  更何況是一個人。

  我知道了……

  蜘蛛女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本能般地問出了最后一句:這僅僅是公式化的最后一步流程。

  所以,您的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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