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來,我的將軍們。
讓我看看,你們是否依舊如同昔日大遠征時那般武勇。
就像你們麾下的戰士一樣。
盡管已經時隔了很多年,但是在包括摩根在內的所有人眼中,人類之主的威嚴不曾有過絲毫的衰退。
那個曾在烏蘭諾帝國的廢墟上,揮斥方遒的銀河征服者,如今依舊能夠氣勢逼人地行走在他的戰士們的面前,只需用目光就能喚醒沉睡的忠誠。
帝皇身著他的金色盔甲,飄逸的紅斗篷和泛著天使般光芒的桂葉冠,無不是大遠征時家喻戶曉的王權象征。
燃燒著不滅火焰的帝皇之劍被他緊緊握于掌中,另一支胳臂的末端則是當年將烏蘭諾的獸人皇帝撕成碎片的帝皇之爪:他曾考慮過將后者贈予戰帥荷魯斯,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一件更強大的禮物。
在五十年前,人類之主正是如此地披堅執銳,率領著他的原體、禁軍與二十個阿斯塔特軍團,征服了整個銀河:在場的數十萬阿斯塔特戰士,無不是當年那段黃金歲月的親歷者,即便有少許的新人,從未親身經歷過大遠征的榮光,也不妨礙他們將那些傳說視為自己終身的仰望。
而現在,人類之主帶著記憶、榮耀與歷史,從傳說的畫卷中走了出來。
僅僅是目睹到他無可匹敵的身影,老兵們就會回想起當年的榮耀和忠誠。
至于新兵們,只會因為自己能夠親身走入大遠征的歷史中,而激動地渾身顫抖。
數十萬雙瞳孔目不轉睛,望著獨屬于人類的太陽自遠方冉冉升起,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不得不瞇起了眼睛,因為在這終無天日的殘忍國度里,他們已經太久都沒有見過真正的太陽了:若是直視祂,那么連瞳孔都會被燒為灰燼的。
帝皇的光芒不僅驅散了網道內部那永無天日的黑暗,也照亮了他與他的大軍團的前進之路:數以萬計的禁軍衛士和寂靜修女組成了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金銀長河,由赤焰化作的長矛在帝皇的光芒下熠熠生輝,武裝侍從們背著彈藥和裝甲密封劑,寸步不離在他們的主人身邊。
而在他們身后,黑色與月桂綠相間的飛馬騎標志著維利迪翁家族的騎士大軍,忠誠的引擎女爵賈婭達卡斯領導著一支黑金色的巨人浪潮,她與他身旁的火蜂泰坦們象征著帝皇與火星的鋼鐵同盟:盡管沒人會否認這個曾經偉大的同盟已經出現了裂痕,行走在分崩離析的邊緣。
曾幾何時,卡爾伯哈爾及其黨羽們的陰謀詭計不過是紗窗外的蚊蟲,除了惹人厭煩外便毫無作用,但一系列的悲劇性事件以及帝國政府的殘酷內斗,最終給予了火星的反叛者們掀翻大盤的機會:當荷魯斯的舉動讓銀河的秩序開始分崩離析時,鑄造將軍和他的黨羽們搶到了先機。
現如今,昔日的不足掛齒已經逐漸成為了泰拉的肘腋之患,火星的局勢因為機械神教內部的殘酷斗爭而徹底失控,鑄造將軍的追隨者們席卷過紅砂大地,將卡爾伯哈爾僅剩的反對者們碾為齏粉:高領主議會幾乎已經徹底輸掉了這場近在泰拉家門口的代理人戰爭,由荷魯斯支持的卡爾伯哈爾,已經正式成為了火星之主。
就連身處網道內部的帝皇軍團,也一早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但盡管如此,以技術牧首為總指揮的機械教大軍,依舊選擇停留在網道內部為了歐姆尼賽亞而戰:無窮無盡的護教大軍緊跟著泰坦軍團的腳步,他們的數量之多遠遠超過了基因原體的視野極限,也超過了在場其他所有人的總和。
雖然從戰術性來講,這些缺少靈性的機械教部隊,永遠不可能與禁軍或者阿斯塔特相提并論,但他們卻是協助帝皇修建網道的重要力量,沒有他們,人類之主不可能開辟出他心中的未來:也正因如此,為了挽留住技術牧首的忠誠,帝皇早早向她許諾了叛亂結束后的火星王位。
不過在私下里,蜘蛛女皇卻得到了來自于基因之父的準確信息。
帝皇態度鮮明地警告原體:技術牧首和她的大軍不值得完全信任。
他們不是禁軍,他們不會在窮途末路的情況下繼續為歐姆尼賽亞而戰。
技術牧首之所以選擇無視了火星上現如今的亂象,一心一意地留在網道,僅僅是想憑借這份功績,傍上帝皇的背書,在日后壓制她的所有同僚:而一旦她發現這份野心沒有實現的可能性,或者意識到泰拉已經拿火星毫無辦法,那么她寧愿立刻將手中的大軍投入到火星的內戰當中。
而這也正是帝皇想要的。
在人類之主的計劃里,他的確準備讓技術牧首的大軍成為日后清算卡爾伯哈爾及其黨羽的主要力量:考慮到火星上的忠誠派已經被叛亂者們清洗一空,那么倘若技術牧首和鑄造將軍這兩個僅剩的火星實力派在內戰中彼此毀滅,屆時,打光了所有力量的火星才符合帝皇的期待。
他自然不打算讓帝國天鷹在以后繼續維持兩個頭的古怪狀態。
但現在,這些還是后話。
阿瓦隆之主將目光從那些她眼中的期貨死人身上移開。
她看向了帝皇,也看到了第一個跪倒在帝皇腳邊的阿斯塔特戰士。
當他的身影來到了由阿斯塔特們組成的方陣面前時,人類之主拒絕了他的禁軍衛士們繼續跟隨著他:在阿斯塔特面前攜帶保鏢既是對這些忠誠者們的侮辱,也是對帝皇自己的侮辱。
他的目光在破曉者、火蜥蜴與吞世者們的面前依次走過,那些最勇猛的人能夠直視他們主君的瞳孔,像卡恩與巴亞爾,他們與人類之主的交際,甚至超過了他們和原體之間的距離,當新兵們還在謙卑地向帝皇彎腰致敬的時候,這些泰拉老兵卻能和他們最開始的主君相視一笑。
他們期待著一場痛快的戰爭,就像是當年的泰拉統一戰爭一樣。
而當人類之主的腳步最終來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能夠被在場的數十萬阿斯塔特戰士抬頭仰望的高度時,人群中,第一位老兵緩緩的向前一步,握緊自己的武器,然后面向人類之主,單膝跪下:這并非是出于恐懼或者狂熱的恭敬,僅僅是再次向他們的主君表明內心的忠誠。
就像當年在泰拉時:每一位阿斯塔特戰士在第一次看到帝皇的時候,他們都會用單膝下跪來宣誓效忠。
從第一個自發者開始,一個、一個、然后又一個,或嚴肅無語,或面露感慨,三個軍團的阿斯塔特戰士單膝跪在地上,向他們的主君和天神致敬,嚴肅的沉默和小聲的抽咽證明帝皇已經再次掌握了這些勇敢者們的忠誠:盡管他沒有說出一句話,盡管他只是步履緩慢地從他們的面前走過。
但他已經重新得到了他們。
無論之前發生過什么,現在,這些軍團將繼續為他們的帝皇而戰。
就像大遠征,或更久之前那樣。
真是精彩的表演。
在稍遠些的地方,三位基因原體親眼目睹著人類之主是如何再次征服了他們各自阿斯塔特的軍團。
但是在三位帝皇子嗣的臉上,卻都沒有什么慌亂:要么是認為帝皇這么做沒什么不妥的,要么,則是根本就不擔心自己對軍團的實際掌控力。
他可以拿去用:但他們歸根結底來說還是我的財產。
蜘蛛女皇朝她的兩位兄弟微笑,這次并沒有得到反對的眼神。
“我們最好快點過去。”
唯有火蜥蜴之主嘆息了一聲。
“讓帝皇等待我們,是失禮的。”
伏爾甘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快的適應了摩根現在的飛揚跋扈。
也許這位生來心思細膩,對于情感有著極為通透了解的原體已經想清楚了,無論他的姐妹在嘴上怎么說,但其實際上的表現都是毫無疑問的忠誠之舉:看似飛揚跋扈的蜘蛛女王,卻比現實宇宙中那些口口聲聲效忠帝皇的家伙更安全。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在意呢。
“先別這么急,兄弟。”
安格隆出言阻止,他的目光掃過了帝皇面前的那些吞世者:望著軍團中的泰拉裔戰士在帝皇面前的激動莫名,吞世者之主卻出乎意料的情緒穩定,他很能理解這些軍團老兵們的表現。
他們尊重自己,和崇拜帝皇,這兩者之間并沒有什么沖突。
他和基因之父間的那些矛盾……
不管安格隆有沒有放下,他都不打算讓自己的子嗣為此感到為難。
不過么,話又說回來。
“即便是支使士兵去打仗,也是要給予他們一定的獎賞和報酬的。”
安格隆的聲音慢條斯理。
“而現在,他打算讓我們子嗣為他遠征銀河中最兇惡的巢穴:即便清除異形是阿斯塔特與生俱來的使命,但如果他們對報酬的愿景僅僅是能夠在他們崇拜的人類之主面前多停留一會的話,我們又為何要打斷呢?他們理應得到獎勵,不是嗎?”
這句話讓火龍之主語塞了。
隨即,他的目光有些為難的停留在了帝皇面前的火蜥蜴方陣上,伏爾甘自然能夠感受到他麾下的軍團老兵們在面臨帝皇親自檢閱時那激動的心情,他不愿打擾他們,但是為此而浪費戰機也的確不符合火龍之主一貫的生存之道。
不要擔心,兄弟。
摩根看破了伏爾甘心中的憂慮。
面對這個老好人,蜘蛛女皇還是暫時愿意撿回她的老本行的。
她向著伏爾甘微笑。
如果帝皇覺得足夠了,他會用他的方式來提醒我們過去的。
“……好吧。”
猶豫再三,火龍之主還是妥協了。
于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三位基因原體面色各異的望著他的基因之父如何在阿斯塔特們的面前表演:帝皇是如何與那些令他印象深刻的戰士們握手,親切的叫出他們的名字,充滿感慨的與他們共同懷念著那些記憶猶深的輝煌戰役,他如巨人般在阿斯塔特們的隊列中行走著,所過之處掀起如海嘯的歡呼和戰吼。
但這一切都遠不如人類之主臉上那如同太陽般的笑容更燦爛:在那張混合著青銅與燒焦的棕褐色的臉龐上,帝皇那種帶著嚴厲的英俊折服了所有人,他既能夠充滿尊重地扶起跪下的戰士,也能用詩一樣的語言給聆聽者們肅然垂淚。
“我從未想過父親還會這些。”
伏爾甘忍不住的感慨。
“在我的印象里,他一向很嚴肅。”
“也許他只是不需要。”
安格隆冷笑了一聲: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相信我,伏爾甘:當我們兩個私下相處的時候,他比你想象的更嚴肅。”
“你和父親私下相處過?可我記得你們不是只見過幾次么?”
“相處不一定是面對面,也可以是……”
好了,兩位。
摩根打斷了這場談話。
她示意兄弟們看向帝皇的方向。
父親在叫我們了。
“現在?”
安格隆皺起了眉頭。
“他才和他們相處了不到半個小時。”
那你指望要多久?
摩根向他微笑,然后轉過身,走在了三位原體的最前方。
不過,她并未加快腳步,只是以正常的速度向著帝皇的方向踱步而去,但偏偏摩根身后的伏爾甘與安格隆仿佛已經在無意中承認了什么事情:他們將腳步放得更慢,沒有走在摩根的身旁,而是如追隨者般,落后蜘蛛女皇半個身位。
三位基因原體就這樣,從阿斯塔特方陣的另一頭向帝皇的方向前進,當他們剛剛來到子嗣們的視野中時,最敏銳的戰士就已經發現了三位原體之間的端倪:因帝皇而掀起的狂熱浪潮漸漸退去,竊竊私語的聲音在耳旁和通訊器中回響。
但從始至終,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因為這種安排而露出不滿的神情。
從帝皇,到戰士,每一個人都在沉默中目睹著蜘蛛女皇率領著她的兄弟們來到了人類之主的面前,當她站定,與自己的父親對視的時候,身后的兩位基因原體也只是將目光集中在了摩根還是帝皇的身上,耐心的等待著下一步動作。
而摩根看向她的父親。
時隔多年,再次親眼見到帝皇,而不是在所謂的夢境或者靈能幻象中,與一個看得見摸不著的影子談話:這其中的轉變讓蜘蛛女皇竟有些莫名的感慨。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么?
在捫心自問中,摩根慢慢的彎腰,但并不是一個很顯眼的弧度。
向您致敬,父親。
在她的身后,伏爾甘以更嚴肅的禮儀向著主君致敬,而安格隆將武器立在地上,朝帝皇簡單的點了點頭。
人類之主一一回應。
很高興看到你們能來,我的將軍們。
帝皇露出了他的微笑,在他方正的下巴上是一個并不冷酷的笑容。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我們將再次并肩作戰:為了全人類的未來。
這是一句口號?
摩根問道。
帝皇繼續著他的微笑。
這是我們正在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