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州。
“大王，臣可把你等來了！”
李爽的車駕到達了營州。
侯景撇了前線的宇文泰與高歡，早早便來到了這里等候。
只是，侯景在見到李爽的那一刻，敏銳的發現，他變了！
李爽的身邊，如今跟著一個男子。
祖珽！
對方從馬車旁跑來，端著下馬凳，很是恭敬。
“大王，小心！”
李爽從馬車上走下來，拍了拍袖子。盡管已然是春日，可營州的天氣還是有些寒冷。
祖珽則在旁邊，小心伺候著。
這幅場景看得侯景心中很不是滋味，不覺得咬了咬嘴唇，然而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
“大王！”
李爽點了點頭，問道：
“遼東之事如何？”
“稟大王，宇文泰、高歡兩人在通定、懷遠兩鎮，高句麗兵幾次試探都被打退了。只是征討詔書下達之后，遼東那邊也得了信，開始征召兵了，以作戰備。”
李爽聽了，不屑道：
“早料到了！”
侯景一聽，正想要拍幾句馬屁。
然而，這個時候，讓他感覺突兀的聲音響起。
是祖珽！
“大王料敵為先，臣心中佩服。量那高句麗螢火之光，如何能與日月爭輝。只是那些高句麗人營建山城，儲蓄糧草，經營遼東已久，便是天災之下，大旱大雪，民生凋敝，恐亦會頑抗到底。”
李爽點了點頭，道：
“孝徵之見，實有遠見！”
說著，李爽便向前走去，往著府邸而去。
侯景留在了當地，沒有立刻跟上了去。他看著祖珽，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祖珽也是！
“梁郡公何意如此看我？”
侯景忽的冷笑了一聲，道：
“我沒發現，孝徵好口才！”
祖珽聽了，微微一笑。
“梁郡公過獎了，都是為大王分憂嘛！”
“我為大王分憂的時候，還沒你呢！”
侯景的話說出，祖珽并沒有感覺被冒犯，反而笑了一聲。
“梁郡公是老了！”
這話一出，讓侯景更加惱怒。
可祖珽卻沒有功夫，在此與侯景饒舌，立刻跟了上去，隨著李爽進入了府邸之中。
侯景在后面看著，氣得直跺腳。
“呸！”
營州是與敦煌齊名的戰略要地，昔日慕容氏的大本營龍城所在。
北魏滅了慕容氏后，營州漸漸失去了王畿的屬性，可依舊保留著邊境重鎮的地位。
當然，北魏就是不想要保留也不行。
沒有了營州，進入遼東的通道就會被切斷，契丹、奚等部族也無法再被遏制。
可朱渾元乃是大將，擔任營州都督后，營州的形勢很穩定。
營州之兵數量并不多，但都是精銳之兵，由可朱渾元掌控。
侯景與祖珽一路跟上去，到了門外，卻被李爽的甲士攔住了。
“大王在屋中接見營州都督，吩咐外人不可進！”
侯景一聽，急了。
“我是外人么？”
“大王吩咐，還望梁郡公見諒！”
侯景聽了，也沒有辦法。
祖珽一笑，正要走進去，也被攔住了。
“我也不能進么？”
面對祖珽，甲士甚至賴得搭話，只是點了點頭。
侯景在旁，譏諷道：
“我還以為孝徵深得大王信用，沒有想到卻也是連門都進不去。”
祖珽聽了，卻不惱怒，反而笑盈盈的將侯景拉到了一邊。
“梁郡公，這可朱渾元是誰，為何得大王如此信重？”
“他啊……”
侯景反應過來，問道：
“我為何要告訴你？”
祖珽嘿嘿一笑，舔著大臉道：
“咱們都是奸臣，自當守望相助！”
你tm才是奸臣！
府邸之中，李爽靠在軟皮墊子上。
他的屬臣，正在搬運著隨行的典籍圖章。
可朱渾元站在李爽之前，心情有些忐忑。
他是鮮卑人，出生懷朔鎮，家中顯貴。六鎮起事時，他并沒有如同司馬子如、孫騰等人一般，早早南下秀容，而是參加了六鎮起事，并且受封為梁郡王，成為了葛榮麾下眾多草頭王中的一個。
可朱渾元也知道葛榮長久不了，于是之后又投奔了爾朱榮。
不過那時，可朱渾元已經算爾朱榮陣營之中的“晚輩”了。
他先是跟了爾朱天光，后來又跟了宇文泰。
而李爽，無論從哪里算，都可以算是“前輩”。
六鎮沒有亂之前，他是朝廷緝拿的亂匪，一眾六鎮之人聽聞的傳說之中的人物。
六鎮亂了之后，他是朝廷的冠軍將軍，穩定了北地的局勢，亦是六鎮之人恨得牙癢癢的存在。
在秀容，李爽與爾朱榮結義，乃是“天”字輩，比所有投靠爾朱榮的人都要高上一輩。
后來，李爽與爾朱氏決裂。
又后來，李爽誅滅爾朱氏，并且以爾朱榮繼承人的身份，接收了爾朱氏的封地、子民與財貨。
理論上，他們這些爾朱氏舊部也在李爽的接收范圍內。
無論在哪，李爽仿佛都比他們這些人要高一個層級。
可明明，他只是一個土匪！
可朱渾元的思緒在不斷飛舞著，直到李爽的屬臣將典章圖籍都放好了，退了出去。
“可朱渾元，本王將你安置在這偏遠的營州，你不會怪本王吧？”
“臣不敢！”
可朱渾元低聲拱手，頗有些誠惶誠恐。
“在晉陽之時，你便跟著爾朱天光。說起來，這小子也多虧你照拂了。”
李爽說的如此輕易自然，仿佛是在說一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在可朱渾元聽來，卻是相當了不得。
“臣不敢！”
“不用如此拘謹。”
可朱渾元從袖子里拿出了一份文書，雙手逞前，道：
“此乃臣奉大王之命，記錄的宇文泰、高歡兩人之私情。”
李爽一笑，站了起來，走到了可朱渾元身前，接過了這份文書，卻沒有看。
“你知道的，本王知道，你不知道的，本王也知道。”
可朱渾元身子一抖，躬身道：
“是！”
李爽見了，依舊笑著。
“說了，不用如此拘謹，抬起身來。”
“諾！”
可朱渾元直了身子，可依舊不敢抬頭，直視李爽。
“若有一日，在高歡與宇文泰之間選一人，你會選誰？”
可朱渾元一愣，這一次，他直接抬起了頭，看向了李爽，道：
“臣只會選大王！”
李爽一笑，拍了拍可朱渾元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