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像是再臨的神跡——
那些雷霆撕裂、被風壓震碎的森林，塌陷的丘陵與四分五裂的山體……
如今便隨著世界向過去的方向流動。
最后，這座不知名的山丘，便帶著原樣的蔥蘢，靜默地佇立在原位。
遠處的龍卷，空氣中彌漫的魔力波動或者炙熱氣息，也變為了冬日里吹落雪層的冷風。
那既漫長而又短暫的交鋒、交戰，如同只是世界本身的幻覺。
歷史在那可能的岔路口短暫停留，最后卻毫無波瀾地回到了原定的軌跡上。
一切都沒有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跡。
“出手……真是迅捷啊。”
柯南忍不住低聲感嘆。
對方的行動，干凈利落，果決的可怕——
只是在他試著借機對吉爾伽美什有所暗示的瞬間，便立刻行動了。
雖然很不想這樣說，但柯南的確并未將吉爾伽美什，當成所謂的敵人。
即便，最后他焚燒靈基、強行將全知全能之星推至極限的舉動，給自己帶來了一些驚喜。
——那也只是因為柯南對于幕后者的“試探”，有了一些想法罷了。
畢竟，就像連金閃閃都為之詫異，甚至震驚的發現一樣。
對于第四次圣杯戰爭，名為福爾摩斯還是太過于超模，以至于柯南完全能夠在一天內結束掉它。
但現在，這位偵探凝視著不遠處那重新恢復平靜的山野，神情卻變得格外嚴肅。
柯南心中很清楚。
聯盟一直忌憚的真正敵人唯有——
那個曾對長谷川月亮、觀布子市、三咲町有所行動，如今又介入了英雄王軌跡的人。
一個利用了所有人的人。
“好在自己也不是一點收獲也沒有。”柯南在心中感嘆，“現在已經能夠排除一些選項了。”
如果說之前柯南還不敢肯定的話。
那么現在，英靈座和蓋亞，應該不是主動對聯盟出手的存在了。
靈子化的光輝，隱去那個站在山巔的小小身影。
隨著對自己“時間軸”的偏移，下一瞬，那抹熟悉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執行層大廳中央。
長谷川月亮原本手指還停留在對于那些新出的文件的審閱上。
——比如對于伊莉雅的魔術課程的安排。
這個孩子身為小規模的圣杯，只要是所想而魔力又夠，即使她本人不明白過程也能使之實現。
在充斥著CYZ效應輻射的聯盟基地里，她很容易就真的因為過于極端地行使自己的力量，而重現成圣杯這件物品了。
為了避免在未來的某一天，突然發現伊莉雅突然真的因為“許愿”變成死物。
長谷川月亮正試著讓那個孩子，學會只通過魔導書來使用魔術。
并且，試著像亞瑟王的圣槍一樣，給她加上相應的自律束縛。
不過現在，在看到那抹熟悉的光輝后，她立刻從座椅上站起來。
“工藤長官！”
長谷川月亮的語氣微微有些緊張。
“剛剛間桐櫻用自己的TDD發過來了一份關于心理方面的訓練手冊，您離開的時候，我擅自同意了。”
柯南掃了一眼懸浮在眼前的文件標題，然后沖著長谷川月亮鼓勵地笑了笑。
“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月亮，畢竟你現在已經是執行層的一名議員了。”
而對于柯南的大膽放權，長谷川月亮似乎還帶著些許遲疑和不自信。
她眼神微垂，雙手下意識地交握在身前。
看著眼中流露出些許不自信的少女，柯南的話語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他就鼓勵道：“哪怕最后犯了點錯誤也不要緊，畢竟人就是要在錯誤中成長嘛。”
“而且，總控的TDD那邊也有自檢，你要是真拿不定主意，直接問我就好了。”
“嗯！”長谷川月亮瞳孔中帶上一絲感動，她挺直了背脊，用力地點點頭。
“我會努力做好工作的！”
老實說，場景一時看起來有些奇怪和違和。
這個身材高挑、英氣十足的少女，就因為面前這個身高到她腰部的男孩一句話，仿佛受到了萬分的鼓舞一般。
不過考慮到面前的孩子，其實叫做江戶川柯南，似乎又變得有些理所應當了。
而對于柯南來說，身為英靈最大的好處，也許就是——
他總算不用擔心椅子太高了。
隨著魔力的涌動，這個偵探漂浮起來，然后穩穩落回到會議桌的主位上。
在長谷川月亮也跟著重新落座后，柯南轉頭看向她。
“剛剛透鏡組那邊，有什么發現嗎？”
“情況還是一樣，”長谷川月亮一邊操作終端，一邊應道，“沒有出現超過十個單位的RSI值波動。”
她將錄制下來的畫面調閱出來。
緊接著，那些視頻立刻自動被TDD拆分成一幅幅圖景，投影在大廳正中的圓形界面內。
其中一幅顯示著柯南與吉爾伽美什交鋒的最后——
也就是柯南即將要對英雄王的靈基動手腳的時候。
“在看到您真實身份，以及故意展示出來的未來的那一瞬間，他身上的RSI值粗略地來看，上升到了119。”
她停頓了一下，將指尖輕輕一點，將之后金閃閃被重置那一瞬的畫面拖到一旁。
“但在重置后，數值就立刻恢復到了110的附近。”
柯南對于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繼續追問道：“那終端檢測到的RSI值環境背景值呢？”
“變化不大。”
長谷川月亮將躍座終端在那段時間內自動記錄的數據展開，讓那些信息以時間線的形式展現出來。
“和您預料的一樣，蓋亞看起來的確不是能很好的分辨您和Archer中，到底是誰對自己造成了破壞。”
“果然是這樣……”
柯南下意識地推了推自己眼鏡，鏡片就在頭頂天穹投下的光線下反射出一陣白光。
“這樣來看，蓋亞是幕后針對我們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
實際上，吉爾伽美什主動找來這件事，完全在聯盟的預料之中。
這倒不是因為聯盟徹底掌握了他的行為邏輯，而是因為一個更可控、更“可預設”的因素。
——遠坂時臣。
就像吉爾伽美什對于他的評價一樣。
這位身為冬木市地脈管理者的死板魔術師。
不論是基于“秉持優雅”的家訓，還是出于身為貴族的責任感。
他是一定會在察覺地脈異常后，請求自己的英靈去探查這件事的。
因此，聯盟故意在遠坂宅邸附近留下了一些痕跡。
之后事情的發展便水到渠成了。
不論是以金閃閃等級為A的幸運，還是王之寶庫里應有盡有的偵察型寶具，找到那些線索都不是難事。
因此，這樣一個自大而又傲慢的王者，便成為了一個很好的“測驗標靶”。
“您是有什么新的發現了嗎？”
面對長谷川月亮的疑惑，柯南沒有立刻回應。
他先將關于“暫停對于地脈竊取”的指令發向躍座終端。
然后，解釋自己這樣做的緣由。
“目前來看，目前我們的魔力供應已經足以打穿這次圣杯戰爭了。”
“而如果繼續奪取地脈的話，抑止力可能會做出更激烈的反應。”
——這顯然是不必要的風險。
在關閉面前的面板后，柯南轉過頭看向長谷川月亮。
“總之，為了保險起見，現在我們只需要記錄各處地脈的精確坐標與魔力分布情況，然后在戰爭的最后一天，再一口氣全部收割就好了。”
長谷川月亮的視線，就隨著柯南的目光同樣落在遠處泛著藍光的地脈網絡模型上。
唔，確實好像做的有些過火了。
這樣一個念頭，突兀地在少女腦海里升起。
現在冬木市的地脈，簡直像是有人環繞著整座城市挖了一圈隔離帶一樣，在地脈的地圖上顯示出一種毫無生機的死灰。
實際上，不論是阿賴耶還是蓋亞。
兩者通常來說都會通過“等價契約”，賦予個體臨時性的奇跡，以消除威脅。
例如未來的紅A，他便是阿賴耶的守護者之一，被“欺騙”著簽下契約，在死后成為了阿賴耶的工具。
又或者蓋亞的祖或者真祖，也就是現在正在趕往永遠無法趕到冬木市的兩位死徒之祖。
他們顯然也是出于抑制這種可怕的人類活動而趕來。
柯南的聲音沉了沉。
“而且，抑止力雖說是在危機發生后被動觸發。”
“但它會做出，以遠超目標的絕對力量抹殺威脅來源的舉動。”
“絕對能夠抹殺威脅的力量？”
“是的，絕對能夠戰勝敵人的力量。”
柯南點點頭，他從資料庫中將那些關于抑止力的資料投影出來。
“隕石降落、火山噴發、大陸沉沒……這些都是抑止力能夠做到的事情。”
“這也是為什么，我必須親自以英靈的身份現身，讓蓋亞注意到‘我’的存在的原因。”
——聯盟需要誤導蓋亞的判斷。
柯南頓了頓，他反問道：
“月亮，如果你是蓋亞，在發現有一個如果不立刻摧毀冬木市、物理意義上抹除圣杯就無法解決的敵人，你會怎么做？”
“唔……用海嘯、地震，或者隕石？”
“是的，就像吉爾伽美什落地便會面對的情況。”
“在蓋亞眼中，我和他，都是歸屬于阿賴耶系統的英靈。”
“所以它應該做的，就是像剛剛那樣立刻摧毀整座冬木市。”
“但是——”
長谷川月亮眉頭微皺，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問題。
她發現這個假設其中的一個問題。
“那樣的話……不就與歷史慣性相矛盾了嗎？”
“正是如此！”
柯南幾乎是在長谷川月亮話音落下的瞬間，便露出笑容。
他輕輕地拍了拍手，流露出幾分贊許的神情。
“而這，也就是我們和那個幕后之人的‘默契’了。”
長谷川月亮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還沒完全理解。
但柯南卻沒有急著解釋——
這個偵探，此刻似乎已經沉浸在某種對于謎團真相的確認之中了。
“我現在可以斷定，”他終于開口，“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絕不是蓋亞，也不是英靈座。”
柯南跳下椅子，他開始在大廳的中央來回踱步。
那推理的聲音，便隨著其瞳孔中的光彩越來越閃亮。
“如果幕后真的是蓋亞，或者蓋亞側的存在，它在之前就該果斷出手，不會在英雄王降臨之后才降下雷霆。”
“因為在知曉了這個世界要被剪定的事宜的情況下，這種應對完全沒有必要。”
柯南看向面前的時間線，他將其中蓋亞反應中那些不合理的因果關系，標注出來。
“而且，如果是蓋亞知曉了關于殼運作的部分機制，哪怕只是片面的……它最應該做的，反而應該主動協助吉爾伽美什進入天文臺。”
“因為只要徹底觸動殼的機制，敵人就會全軍覆沒，對于只為了‘延續’的抑止力，這樣做是最方便且容易的。”
“同時，如果是蓋亞突破自己的人設來對抗歷史慣性，那么環境RSI背景值不可能沒有變動。”
這位偵探猛地轉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另一位執行層議員。
“但是——我們并沒有看到這種異常，對嗎？”
長谷川月亮猛然反應過來。
她瞳孔微縮：“等等！所以……那些雷電，其實是——！”
“沒錯。”
柯南語氣冷靜，就揭曉那個答案。
“那些雷電，就是一場精心布設的誤導。”
“而如果我們真的以為蓋亞是幕后的真兇……”
他微微瞇起眼睛，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便說出那個極有可能的未來：
“那么，聯盟不僅會在計劃的方向上南轅北轍，甚至，連帶著對于可能的、進入星之內海的后續計劃，恐怕也會畏手畏腳吧。”
“那……那些閃電的來源？”
“月亮，如果那個勢力能夠跨平行世界進行干涉，做到這一點恐怕顯然也只是小事一樁。”
“而至于那個金閃閃的家伙看到的預言……”
柯南有些失笑地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自己在本宇宙的時候，經常被聯盟以這種對于因果、未來的掩飾“技巧”進行蒙騙。
恐怕也會以為那真的是注定的未來。
他語氣漸漸放緩，“但預言之所以會是預言，就是因為它還沒有發生不是嗎？”
看著面露疑惑之色的長谷川月亮，柯南將畫面調整到吉爾伽美什被“重置”的那一幕，示意她注意到這一點。
“月亮，你還不明白嗎？”
柯南解釋道：“不論怎樣可怕的未來都沒有關系，只要在導向那種可能的未來到來前，抹掉它的起因就好了。”
在長谷川月亮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后，這個偵探繼續往下說。
“同理，我們敵人也絕不會是英靈座，甚至不是阿賴耶本身了。”
實際上，這一點與柯南之前提到的“驚喜”有關。
在最初的推演中，柯南是原本準備在確認蓋亞的反應機制后，動用部分CYZ效應，將吉爾伽美什真正意義上“回退”到三分鐘前的。
“因為我在之前已經讓TDD將‘視界探針’轉移到附近了，我會在物理意義上將Archer的武裝解除后，用探針捕獲他。”
“這樣一來，在低RSI值環境下，我就可以在內部短暫地操控時間線將他真正的還原了。”
看著投影中那個家伙燃燒靈基看向自己的一幕，柯南停頓了一下。
“但是他燃燒了靈基。”
“也就是說，如果我‘幫’他將那部分缺失的靈基補全的話——”
長谷川月亮立刻神色一凜。
她是知道，位于英靈座上的英靈，是可以決定自己是否要接納那一段短暫現世后所經歷的記憶的。
柯南繼續解釋：“因此，他極有可能帶著我添加的信息上座。”
實話實說，他當時都準備使用以弦為單位的CYZ效應了。
因為，這無疑是一個能夠嘗試間接干涉英靈座本體記錄機制的機會。
“而如果月亮你還記得的話，英靈座在一開始就嘗試‘下載’我的資料不是嗎？”
“這種對于每一個英靈的記錄應該是它的‘本能’，也就是——只要是英靈，就應該在英靈座上有所記錄。”
“甚至，這樣來看，對你動手的，則應該是阿賴耶或者蓋亞，或者兩者兼是。”
“不論是為了人類的延續，還是星球的延續，真正解析了時間線的現象，就意味著能真正擁有無限的資源。”
“那么這樣一來，所謂的‘消費文明’的陷阱也就不攻自破了。”
長谷川月亮的眼睛里開始轉圈圈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完全明白了，但現在又突然覺得有些頭暈。
“等等……但您不是說，這三者都應該不是我們的敵人嗎？”
“是啊——”
柯南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輕輕響起，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悠長。
他抬起頭，注視著那懸掛于穹頂的資料光幕，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感慨。
“月亮……我們這次的真正對手，藏得不可謂不深啊。”
“先是阿賴耶，然后是英靈座，然后是蓋亞……”
心中每提起一個名字，柯南的眼神便銳利幾分，那份偵探的思緒，正在跨越龐大的信息迷宮，試圖逼近真相的核心。
這樣神鬼難測的誤導，居然從長谷川月亮出現的那一刻便開始了！
甚至，如果不是自己因為吉爾伽美什那意外的舉動，臨時起意想要去試探一下英靈座的反應。
聯盟絕對會一直被這種采用了三重偽裝的方式所誘導。
而現在，這位名偵探的嘴角緩緩揚起。
一抹熟悉的笑意，一種遇見了令人心癢難耐的謎團的笑意，就在名為江戶川柯南的偵探臉上浮現。
眼中閃動的光芒，已然不再是冰冷計算的理性，而幾乎是一種如獵犬聞到血腥、如棋手見獵心喜般的灼熱。
看吧！
在那抽絲剝繭之后，仍留與真相之盤中的最后之物究竟為何！
這位偵探便揭開那名為“謎題”的蓋子。
然后，他竟發現里面赫然藏著一個——
能夠將蓋亞、阿賴耶、英靈座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第四者！
手指下意識地在桌面輕敲，柯南試圖給出那個幕后真兇的畫像。
“不得不承認，這個家伙對于其他三者的了解，都非常之深。”
“以至于讓他之前的‘引導’行為，看起來就好像真的只是阿賴耶之類的存在，自然而然地進行回應一樣。”
柯南揮手展開光幕，將數據庫中所有關于型月宇宙的信息傾瀉出來，幾乎占滿大廳的整個天穹。
他的目光，便在那些鏈接根源的、使用過圣杯、接觸過魔法的、建立迦勒底的人的身上游離。
嘶，看起來符合條件的人，怎么這么多呢？
這個偵探恍然發現，即便自己已經推測出來幾個錯誤選項——
但這一次，好像沒有“三選一”提供出來了。
“不過……我總會找到你的尾巴的。”
柯南將自己的內心平復，同時把那些推測壓在心底。
不論怎么說，現在聯盟已經發現了那個“第四者”了。
甚至，他已經發現了這個敵人和自己都抱有的一種微妙的“默契”。
比如對于改變歷史慣性的態度。
如果自己是因為本宇宙的遭遇而變得這么謹慎，那對方又是為何會同樣如此呢？
想到吉爾伽美什突然的轉變，柯南眼中顯現出一種奇特的光芒。
“甚至，如果考慮到這個幕后黑手，動手的速度甚至比柯南自己還快……”
“似乎……他比聯盟還害怕歷史慣性呢。”
低頭沉思數秒，柯南緩緩抬頭。
在他心中，這個宇宙的歷史慣性的威脅等級，已經被拉滿了。
“也就是說——”
偵探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命運本身在耳語：
“看來這個宇宙的歷史慣性，果然也不是那么簡單的東西啊……”
實際上，這個問題其實非常容易想明白。
人設怎么可能輕而易舉地突破歷史慣性呢？
要知道——
這個宇宙一切事物的三個關鍵要素。
可是連“靈魂”和“精神”都包括進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