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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當年指幡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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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亮白,萬里無云。

  整座長安城,都沐浴在這片溫暖的日光之下。

  但對不少人來說,最近這幾天,卻是心驚肉跳,疾風驟雨。

  眾世家之中,近年來聲勢極壯的李、孔、裴、吳四家,凡處長安的宅邸產業,全被查抄。

  連帶在洛陽等各地的產業,也開始清算。

  內衛在朝堂上,拿出了大批的證據,指出這四家有族人勾結綠林匪盜,尸位素餐,行商不端,欺上害民,侵吞田產。

  朝野之間,凡是跟這四家,有姻親、人情、生意往來的,最近無不戰戰兢兢,生怕清算到自家頭上。

  有些人家,索性主動陳情,聲稱自查,從家中推出一批罪魁禍首,把罪狀都栽到這批人身上。

  然而,內衛等勢力,這回找到了這么好的切入點,怎么肯輕易放過?

  凡被確認有罪者,都及時下獄,留待查詢,不得以私刑懲處。

  所謂罪人自裁之事,全部立案,留待嚴查。

  長安城中許多人家,一時有風聲鶴唳之感。

  不過,為萬國演武而來的各國使者們,卻仍然讓這座城,變得越來越熱鬧。

  舊長安有一百零八坊市,南北十四街,東西十一街的分法。

  現在的長安面積,與舊時大不相同,但大體劃分方式,卻與舊時一脈相承。

  諸多坊市之中,有一宣義坊,正是海東來府邸所在。

  不乏有各國使者路過附近的時候,駐足良久,眺望高墻。

  他們消息靈通,自然知道,這里不僅是海東來的府邸,最近還有一個人,也住在這里。

  楚天舒,近來就住在府中。

  咚咚!

  楚天舒坐在長廊欄桿之上,背靠朱漆大柱,左腿伸直,右腿垂下觸及廊內地面。

  他看著旁邊池塘里的各色花卉,一手抓鼓,一手指尖輕敲鼓面。

  陽光,花香,游魚,青蛙。

  讓人心情幽靜,從容淡雅。

  在這樣的環境中,揣摩《石中花無色掌》的意境,恰到好處。

  郭令威和風搏虎,就站在長廊之中,乍看好像也是在觀賞景色。

  但楚天舒每次鼓聲有起伏的時候,他們兩個便不禁加深了呼吸,調整氣血,分明是在借鼓聲,磨礪心意。

  “哎,我現在敲鼓的這個意境,用的是柔中之柔,跟你們兩個的武道路數,都不吻合。”

  楚天舒扭頭看向他們,“等我敲《龍王登岸曲》的時候,你們再來,不行嗎?”

  風搏虎憨憨笑道:“按照大唐的哲學,剛極會返柔,我也想追求一下柔美的一面。”

  郭令威恭謹的說:“能聽前輩敲鼓,已是萬幸,是福緣,便是漏聽一聲,也要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不管是什么樣的曲子,晚輩都不想錯過。”

  楚天舒一笑:“你說話雖然好聽,但就是太文縐縐了,行吧,你去看看廚房有沒有什么小食,搞點過來,我們先吃點,然后再聽鼓。”

  海東來的府邸,人不多。

  從百余年前到六十七年前,一直有人孜孜不倦的,給他送各種美人,希望與他成為親族。

  然而,他除了有過一個身患重病,自小不能受陽光照射,因此早夭的女兒,后來似乎便淡了此心。

  以他的武道修為,妻妾雖多,但只要無此心意,自然便無新的子嗣。

  等他妻妾也老死之后,這府中常有冷清之態。

  他自己又不常在這里居住,當年索性下令,凡華陰郭氏,回轉長安,都可以在他這里借住。

  內衛舊友,也可暫住府中。

  因此,郭令威對這地方,其實比楚天舒熟得多。

  郭令威應了一聲,就大步走向廚房。

  風搏虎似乎連這一點短暫分別都不肯,索性也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長廊盡頭,穿過院門的時候,聶紅線正好走了進來。

  “咦?”

  楚天舒驚訝道,“你怎么有空過來?”

  聶紅線換了一身內衛統領的服飾,頭戴烏紗冠,身穿緋袍,腰纏玉帶,配有儀刀,箭袖快靴,英姿颯爽。

  但看她衣袍下擺,些許塵土也未撣去,就知道最近有多忙。

  “師叔!”

  她叉手一禮,將右手幾塊銀鏡遞給楚天舒,“真是慚愧,我來又是有事找你幫忙。”

  “你看這幾塊鏡子,內部究竟有沒有兵魂?”

  楚天舒把神鼓翻過來,恰好如同一個臉盆,把幾塊鏡子放在里面,右手指尖摩挲著鏡面,沉吟不語。

  聶紅線繼續說道:“這是我們查抄了四大家族的宅邸之后,又翻找許多暗格,清點資產時,發現的東西。”

  “四家暗格之中,都藏有此物,應該是一整套。”

  “但匠作監的大匠說,這種鑄造風格,不像是大唐本土所產,該是西域人所做。”

  “我猜測,這可能是用來跟西域等異族聯絡的寶物,但一時分辨不出,此物如何運用。”

  楚天舒那天晚上,去過四家府邸,但他當時的注意力,主要是在制住活人,搜尋秘籍,還真沒有留心什么鏡子。

  如今他運轉念力,細細查看,很快察覺端倪。

  “這些鏡子里面,確實擁有兵魂,但只有一只,存在的狀態,比較奇特。”

  楚天舒斟酌道,“這一套鏡子,應該還不止四面。”

  “它的兵魂就像章魚一樣,擁有很多觸手,主身寄存在某一面鏡子中,而只用觸手連接其余的鏡子。”

  聶紅線微訝:“章魚?海中那種章舉嗎?”

  唐朝韓愈就稱章魚為章舉,大唐的閩越人,已經喜歡將這種魚新鮮焯水之后,佐以姜醋食用。

  楚天舒聽到她這一問,微微點頭,心中卻有點好笑。

  這異世界的大唐,有點太搞了。

  在老家歷史上,唐代的鯊這個字,指的也不是海中巨鯊,但這個異界大唐,明明已經把鯊魚名稱給了海中那種魚。

  而像章魚這類的詞,卻又還沒有成為慣例。

  “反正,我雖然能感受到它的兵魂狀態,但我也拿它沒什么辦法。”

  楚天舒捏起一面鏡子,拋了兩下。

  “除非知道正確的換主方法,否則,我若強行嘗試去觸及這個兵魂,恐怕那兵魂會立即斷足求生。”

  聶紅線點點頭,收回鏡子。

  “多謝師叔。”

  她想了一下,“那我去欽天監問問吧。”

  楚天舒奇道:“欽天監不是只算天災,不算人事嗎?”

  聶紅線解釋道:“欽天監人數眾多,只有監正專算天災,其中也有人善于算器物相關的事。”

  楚天舒唔了一聲,想到李矩的遺言。

  總感覺這個世界除了天災算法久經考驗,其余占卜術,仍然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聶紅線已經在向他告辭,行禮之后,匆匆離開。

  “這么忙啊……”

  畢竟是抄家,果然很有動力。

  楚天舒原本是想這么說的,但耳朵動了動,忽然笑道,“海東來真是可惡啊。”

  “自己出去游山玩水,讓人家小姑娘挑重擔。”

  微風拂動走廊。

  白衣紅袍的男子,收攏紅傘,負手握傘于腰后,閑庭信步,靠近楚天舒。

  “是否要我提醒你呢?你眼中的小姑娘,才是正當壯年,而我,已經是個日薄西山的老人了。”

  海東來走到了楚天舒前方,轉身看來,目光微動。

  “一百多年不見,你的年紀,怎么好像比紅線還小一些?”

  楚天舒眉毛一揚,詫異道:“怎么看出來的?”

  “感覺。”

  海東來給出了一個萬能答案,目光投向池塘。

  “況且,你當年在南詔的言行,就頗有些奇異之處,越是回想越覺得,你好像跟當初的那個時代,格格不入。”

  “既然會有天地運行,乾坤歸位,上古兵魂歸來這種事情,那會不會也有另一方乾坤呢?”

  楚天舒倒吸一口冷氣,豎起拇指。

  他當年在廢土世界,都沒被人看出來是異界來客。

  想不到,竟然被一個古代人猜出來了。

  “你還真是啊?”

  海東來感受到他的肯定之意,嘴角也動了動,“所以,你那邊才過去幾年光景,就已經修煉到這一步了?”

  不等楚天舒回答,海東來便又有點感慨。

  “我在嶺南遇到點事,去找個內衛驛點,打聽了一下最近時局,關于你的消息,就一股腦的往我這里報。”

  “難怪這么能鬧騰,原來你依然是個少年。”

  楚天舒不滿的敲了敲鼓:“喂,就算現在年齡有差距,你也別想把輩分抬到我爺爺那輩。”

  海東來輕笑一聲,目光落到那面鼓上,笑容漸漸收斂。

  “山王的鼓,原來真是落在你手上……”

  他這句話說的有點慢,“那老和尚,如果繼續鉆研這面鼓,那倒是省心了。”

  楚天舒聽出了不尋常的意味,驚奇道:“這話何意,山王研究了別的什么厲害東西?”

  池塘中花卉搖曳,小青蛙從花葉之上跳入水中。

  嘟的一聲,水波輕響。

  海東來在微波清風中,閉目稍作休息,說起一段往事。

  當年他和山王最后一戰,已打裂頭殼,毀滅了山王的魂魄。

  山王的尸身,落入了冰川溶洞之中。

  冰川那種地方,哪怕是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藍色小水洼,隨便就能跨越。

  等人真的一腳踩進去,卻也可能直落到百丈深的寒水之中。

  海東來當時傷勢重,沒能及時把尸體截住,之后尋過幾回,不見蹤影,多半被暗流沖走,也就沒有在意。

  直到杜樊川的臨終預言。

  “我聽說過這個。”

  楚天舒道,“聽說,他臨終之時,占卜將來會壞大唐國運的罪魁禍首,卻沒能明確說出來,只用手指了一面佛幡。”

  海東來微微頷首。

  “不錯,杜樊川預言從未有誤,他那一指,令我也深思良久。”

  “佛門魚龍混雜,泥沙俱下,確有禍患,但也只是小患,敲打收繳,清洗一番即可。”

  “如果,那面幡指向的并非佛門,莫非是指吐蕃?吐蕃雖然崇佛,但四分五裂,勢難再起。”

  “又或是指幡色?”

  “自古五色皆有非凡意義,那一面黃幡,莫非指的是黃氏?”

  楚天舒聽到這里,不禁輕咳一聲。

  連姓黃都能扯出來……隔壁大唐,確實是被黃巢老兄葬送了最后一口元氣。

  但此界大唐,早過了老黃逞威的節點了。

  海東來瞧他一眼,也未多問,繼續說下去。

  “但當世,并無姓黃且有謀反之力的,況且,預言倘若指的是姓氏,那變數太多了,任何一代都可能有人改姓為黃。”

  “杜樊川畢生預言,無不精準,且心地柔軟,詩情號稱繼承杜甫,有小杜之稱,他最后一占,絕不會是往姓氏這個方向去占卜。”

  海東來輕聲道,“所以,只剩最后一點。”

  佛道各寺宮觀,往往是因為遇到天災,才會往欽天監中送幡祈福。

  而那一面佛幡,同樣是為天災祈福。

  但具體是哪一種天災?

  海東來命人查詢了欽天監所有的典籍記錄,找出了結果。

  ——蝗災!!

  大唐三百多年,經歷了數百場蝗災。

  蝗災的可怕,在大唐子民心目中,甚至排在旱災洪災之前。

  海東來因此派了許多人手,到各地查看有無蝗災征兆,廣招民間賢士,征求治蝗之法。

  他自己也四處游歷,每逢聽聞有成就的,便前往查看。

  “然后……”

  海東來的面色古怪了起來,“七年前,我又遇到了山王。”

  “他似乎已經不認得我,他的眼睛變得如蝗蟲一般,額頭生出了兩條長須,背后甚至隱有膜翅,赤身裸體,走在山野之間。”

  與其說那是人,不如說,那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妖孽。

  若是尋常百姓見了,只怕要直接嚇死。

  海東來見了,當場就準備把他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誰料,這妖孽居然有能耐從他手上脫逃。

  海東來疑心他是裝瘋賣傻。

  因此,在同一年,山王大弟子約戰的時候,海東來硬是拖了三十招,想看看山王會不會現身。

  山王始終未曾出現。

  之后,海東來發現,這妖孽確實對山王的門人毫無興趣,甚至也沒有回過吐蕃,只在大唐土地上流連不去。

  妖孽所過之處,會散發出一種獨特氣息,令蝗蟲加速繁殖。

  讓本來可以被鳥雀雞鴨啄食的蝗蟲,體內生出毒素,使鳥雀雞鴨本能地避讓蝗蟲,反而不去以此為食。

  山王,好像成為了蝗蟲的王者。

  “所以,你這幾年在追查這個……怪物?”

  楚天舒聽到這里,心頭猛然一動。

  對了,大禹石碑的常識中,隱有提及。

  其實,只要能修成單無漏的境界,就已經算是“脫胎”大成,可以嘗試沖擊“回光”之境。

  回光境界,本質是在閉關之中,隱隱約約,讓體內情況回轉到誕生之前,借此修正自己先天的缺陷,突破天生的枷鎖。

  就像是把自己變成了一種更強大的生命,重新發育。

  但是,以單無漏的根基,沖擊回光境界,失敗概率本來就不低。

  這個世界,還沒有現成的相關功法可以參考,只能靠自己摸索。

  山王沖關失敗,是大有可能的。

  就是不知道,他當初到底想把自己升華成何種存在,才會導致原有的魂魄滅去后,肉身變成這種怪物。

  難道,他想變成大唐的災難化身嗎?

  “嘶!”

  楚天舒這回是真的倒吸一口冷氣了,雙目緊盯著海東來。

  還好,看海東來的功法脈絡,他是在嘗試雙無漏的路數。

  還好啊,他沒有貿然沖擊回光。

  否則,要是海東來也沖擊回光失敗了,這方天下,現在也不知道會是個什么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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