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楚天舒一刀把裴東城炸了個粉身碎骨之后，從他身上急速擴散的內力，掀起的那種氣流狂嘯，才傳遞開來。
夢境般純澈的夜色，一下擴張到很大，遠遠超出了這個院子的范圍。
不過，擴張太大之后，也就稀薄了，空中的細微青電，淡得幾不可見，翡翠星芒，也消融在風中。
大夢真如一場秋風，倏忽而顯現，不覺間已然消逝。
但見過那一刀造夢的人，卻不會覺得，這真是一場秋風。
孔天瑞的身形，猶如魅影，左搖右閃，看似只是小幅度的晃動了兩下，卻把所有細電、星芒的痕跡，都躲了開來。
在此過程中，他左手把右邊衣袖一擼，左掌在右手小臂上圈了一下，往下一捋。
右手上，當場被他撕下半層皮來。
從小臂到手背、手心、指尖，皮膚完完整整，薄如蟬翼，就好像是脫下了一只手套。
“手套”落地后，掌心處的紅斑急速擴張，霎時間就把這塊皮膚，燒成了散碎的飛灰。
而孔天瑞的右手上，沒有半點血跡，只是皮膚顯得薄了一點，白里透紅。
但也在轉瞬之間，皮膚就再度增厚，發黃，恢復如初。
等他這一切做完，裴東城的最后一塊尸體灰燼，才剛從楚天舒前方徹底崩散，不再影響視野。
“哦？”
楚天舒有點訝異，笑道，“已經中了我的三昧神火，居然還能用這種手段化解掉？”
三昧神火，真正厲害的地方就在于，只要能滲入敵人體內，就會與敵人的心意息息相關。
動即是火。
敵人心意有任何動態，都會使火種燃燒的更加猛烈，且以敵人本身的生機元氣為燃料，絕難遏制。
孔天瑞卻在中招之后，還閃開了楚天舒的刀氣，活動自如。
火種也沒能趁機擴張多少，已被他連皮膚一起撕掉，丟棄在地。
“拳法練到真正能掌控自己的身體時，置生死于度外，停心，停血，停腦，也只是隨意可為。”
孔天瑞看了看空中飄舞的飛灰，語氣似有些感慨，但并不畏懼。
“我不過是暫時停掉了右臂中一切細微意念活動，去除你那古怪力量后，再令它復蘇。”
拳法深湛的人，都能夠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除了大腦能夠助益思維之外，其實內臟血肉每一個細微之處，都有屬于它們自己的意念。
這種意念，極細微，極薄弱。
意念的成員，可能隨時都在死亡，又有新的補充。
但正是這無數細微意念，組成了生機的流轉。
練拳的人，如果連這種細微意念的興衰都控制不住，也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氣血，又怎么稱得上一個真正的拳法大家呢？
“暫停細胞本能的活動，還能隨時復蘇么？”
楚天舒心中閃念，“真力無漏啊。”
“難怪你們兩個都是空手，對你們來說，任何有自我意志的兵魂在手上，反而都是一種拖慢勁力的破綻，尋常兵器更沒有意義。”
楚天舒說話間，目光忽然盯在李矩身上。
李矩比孔天瑞離得更遠一點。
裴東城敗亡的瞬間，孔天瑞有著諸多動作，奪取了在場所有的注意力。
李矩卻顯得猶如一個嘍啰小兵，什么動作都沒有，存在感既沒半點升高，也沒一絲降低。
讓人本能中，根本想不到要去關注他。
但就在楚天舒目光投過去的瞬間，李矩的右腳，突然很明顯的震了一下。
一股白亮亮的水流，從地下爆射而出，轟然劈開了橘子樹。
這股水流的速度太快，第一瞬間，是把橘子樹整齊的切成了兩片。
但隨即，水流帶來的摩擦力，就使橘子樹的材質無法承受。
兩半樹身、樹枝，所有部位都布滿裂紋，炸碎開來。
然而，楚天舒已經離開橘子樹，身形前傾，帶著一抹又長又銳的殘影，飛掠向李矩。
可他人還在半空，地下已經一次又一次閃出了白亮水芒。
從橘子樹到李矩身邊，依次炸起了七片水柱。
楚天舒手中銀芒爆閃，縱橫交錯的刀網，護在身前。
轟轟轟當當當當！！！
他一連闖過六片水柱，飛掠的速度，居然被水流沖力影響，降到了音速以下。
以至于，水流沖破地面的轟鳴聲，水珠和刀刃碰撞的交鳴聲，像一場混亂的大合奏般爆發開來。
這些水流，每一股都帶著可以洞鐵穿石的勁力。
但更麻煩的是，水無定形，每一股水流中，都有千萬顆水珠。
有的水珠除了快之外，一無是處，有的水珠，卻帶著難纏的勁力，甚至能跟他的刀刃撞出響聲。
趙郡李氏的《翻江倒海樁》《龍王登岸拳》。
前者最為注重的，就是對于水流的操控，把日月升降，氣候冷暖，大地自轉，對于水流的影響，琢磨得鞭辟入里。
把每一點細微影響，都能夠變成拳師借水發勁時的助力。
長安附近，水資源豐富，這古城遺址的地下水離地表，本來就不遠。
李矩在這里施展樁功，借大地對水流的廣泛壓迫，使破口處的水流，更具威力。
這對他來講，甚至比直接在湖泊中戰斗，更加有利！！
就在這樣的場合中，楚天舒居然還能一口氣沖破六股大地噴涌的水勁，中間都沒有進行二次借力。
屬實令人心驚。
但這個人，終究還是慢下來了！
楚天舒和李矩之間，隔了最后一片水柱，李矩已經站樁開拳，即將轟出。
孔天瑞也無聲之中，到了楚天舒斜后方。
楚天舒眉心天眼，忽然一張。
前方那片白茫茫透亮的水幕，突然破開一個橢圓形大洞。
不管這片水幕中，有多少平庸水珠，有多少蘊含難纏勁力的水珠。
在天眼張開的瞬間，無形之力已經迸射而出，粉碎了大量水分。
太虛無形煞火，把萬千水珠，碎到了肉眼無法辨識到的程度，裹挾無數的水分子，在混亂跳躍，加速移動，沖擊到了李矩身上。
李矩上半身的衣物，剎那間就被這些無形之力撕碎，臉部、上身皮膚，全都在高溫的沖擊下開始發紅。
兩只眼球上，也被轟出了血絲。
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沒有閉眼，反而從兩眼內側的方向，張開一層透明薄膜，蓋住了整個眼球。
那是瞬膜。
瞬膜，又叫第三眼瞼，在猛禽、鯊魚之類的生物身上，可以在高速運動中，防塵防水，而又不會影響視力。
人類的瞬膜，本該已經退化了。
可趙郡李氏的拳法，常年琢磨地下水，經常深入黑暗地層之中，在濁水中活動。
李矩的氣血催發，竟然把瞬膜重新長了出來，而且這種瞬膜的強度，比起尋常鯊魚之流，何止強出了百倍。
多虧了他有瞬膜，這一瞬間，沒有錯過楚天舒的動作。
楚天舒居然在半空再度爆發出巔峰速度。
舊身影破碎，真身從殘影中迸射出來，剛好穿過水幕上的大洞，一刀對著李矩捅了過來。
這一下舊身破碎，真身移動的時候，周邊內力的波動，比平時紊亂倍余。
李矩如果只憑靈覺，絕對躲不過去。
但他既然看到了，就能精準躲避，腳下如同踩著冰面般，驟然一晃。
楚天舒一刺落空，與敵人擦身而過，右手三七還順著慣性，指向前方，左肩卻已經向后轉去。
似乎劍鳴，似乎幻聽。
楚天舒左臂極限拉伸，并指如劍，甩刺而至。
刺向李矩后背，對應右肺的位置。
李矩能夠躲過楚天舒那穿水而至的一刀，已經是在間不容發，電光石火間的極限發勁，此時也來不及再發二重勁。
眼看他就要被楚天舒這一記劍指，炸碎右肺，突然身形暴漲。
不是加強發勁。
恰恰相反，他是撤銷了對于自己身體的一種操控。
轟！！
李矩瞬間暴漲成了一個巨人，周圍的空氣，被他身體擠壓，朝外排開。
他的腰帶褲子，果然是特殊材料做的，難怪在剛才天眼沖擊下沒有粉碎，也隨著他的身體一起變大。
此人，居然是一個在巨人力士的道路上，走到最前沿的存在。
只不過，巨人力士的體型，在與同層次高手交鋒時，實在太吃虧，容易被找到破綻。
所以，他用絕頂的縮骨之法，一直維持自己常人的體態，不是改變骨骼排列，而是真的把骨骼壓縮。
這一刻，他變回巨人體型，反而成了救命之招。
楚天舒那一指頭，沒能戳爆他的右肺，只戳在了巨人右小腿上。
巨人右腿多了個碗口大小的血洞，有一剎那咬牙，猙獰，猛然向前撲去。
前撲的過程中，他的身體再度開始縮小。
楚天舒正要追殺，孔天瑞已經換位而至，攔在他面前。
這老家伙如蘆葦花般的花白眉毛，全部揚起，雙手交錯，搭向楚天舒手腕和手肘。
在將觸未觸之際，楚天舒左手背上，突然就多了一層白毛汗。
孔天瑞雖然不知道細胞這個詞，但是他招走輕靈細巧，已經能通過勁力，隱約分辨細胞種類。
他的掌法碰到人身上，哪怕只有極微量的勁力，能夠發揮作用，也可以進行精準的操作，滅損一種細胞。
修成真力無漏的人，看似與尋常素王相比，壽命長度上沒有多大不同。
其實，生命質量，已經大不相同。
孔天瑞若是全力與尋常素王交手，一掌破其免疫，體溫失調，五感混亂，二掌就能當場打死。
這也是他明明看見裴東城已死，還敢留下的底氣。
楚天舒的三昧神火，他已有預防。
楚天舒的刀法勢不可擋，那他直接避開。
他和李矩的應變，皆非裴東城能比。
裴東城死得有價值啊！
多虧裴賢弟中間擋了一下，才讓孔天瑞沒被這種連招初見殺。
而楚天舒只要會被他掌力傷到皮毛，他就有信心，后續殺死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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