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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百頭之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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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黛青。

  遠處山明水秀。

  低矮的城墻,原本也插有大旗,南北也有城門樓。

  但此時的墻上,卻沒有半個守軍。

  城門隔不斷城內升騰起來的那一股股濃煙,卻讓逃亡到這里的百姓廢了點手腳,才重新打開。

  城內的聲音越來越近,變得洶涌騷亂,萬分嘈雜起來。

  成百上千戶人家,涌動著向外奔逃,拖家帶口,抱著的孩子,背著老人,或少有的健壯漢子,堆在板車上那點家私。

  城外的田地,還沒到豐收的時候,綠油油的禾苗還沒到小腿高。

  坎坷不平的田土,歪歪扭扭的田梗,成了此時他們逃命最大的障礙。

  不斷有人被絆倒,連滾帶爬的繼續往前趕。

  “哈哈哈哈!!”

  城內一個皂衣壯漢,手上抓著一支箭,騎馬奔騰出來,狂笑不止。

  “都給我追,繼續追啊!殺啊!有賞,全都有賞!”

  他身后只有寥寥幾人騎馬,其余的百十號人,都是兩腿狂奔,但是明顯,普遍要比那些拖家帶口的人更快。

  有臉上還留著抓痕的壯年漢子,看準了人群中一個抱著孫女逃竄的老翁,大喊一聲,就把手里的長矛擲了出去。

  這人多半練過兩年拳腳投矛的本事,一矛投出去,很有幾分準頭。

  但是長矛還在半空,一片斷掉的禾苗葉子,正好飄了過來。

  長矛在一瞬間化為了粉末!

  碎屑散落到人群中的時候,奔逃的人群,全都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下一刻,他們看到更多被他們踐踏過的斷葉飄了起來。

  飄過他們眼前,飄過頭頂。

  萬萬千千翠綠的葉子,在迎面而來的大風中,仿佛一條從他們頭頂呼嘯而去的狂龍。

  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在一瞬間就被這些柔嫩無害的葉子,切破了衣物,閃出血色,慘叫著摔倒。

  手上高舉著一根羽箭的壯漢,驚恐的看著迎面而來的碎葉。

  黑色的長袍,忽然遮蔽了他的視野。

  蕭涼站在馬頭上,看著這個壯漢。

  “軍中的箭?但你沒有練過軍中的武功,為什么在此造亂?”

  壯漢在恐懼中打了個激靈,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是軍爺,是軍爺賞我的一支箭。”

  “準我也領一群人,搜剿亂匪,搜到的東西,都是歸我們自己的。”

  蕭涼剎那中已明白了原委,身影陡然消失。

  持劍的壯漢這才發現,經歷了剛才的問話,那些飛舞在空中的綠葉,原來還沒有消失。

  “啊!!”

  數十片葉子,同時貫穿了這個壯漢的身體。

  調往菏澤的這些將領們,經歷過軍營中前后口風的轉變,但是與北朝的默契,似乎又沒變。

  他們心里自然就都明白,這次的目的,就是燒殺搶掠,甚至不需要像以前那樣,自己費心思欺上瞞下,謊報戰功。

  但是他們也不傻。

  當他們真的進入城鎮的時候,依然找了一個借口,聲稱當地有暴民亂匪。

  于是,當地的豪強大族,自己就動了起來,在他們的默許之下,向那些還沒有淪落為莊園奴仆的平民們下手。

  豪奴惡仆,從來都是最好的爪牙,最知道當地有哪些人家是比較殷實的,能敲詐出什么樣的東西來。

  有些人家希望,還可以像從前遇到過的事情一樣,破財免災,把自家寶貴的一兩只豬羊送出去,或送出一身周全厚實的好衣服,來求個平安。

  但是這回不一樣,說了有暴民亂匪,總得湊出足夠的人數,交給那些軍爺。

  于是稍微硬氣一點的農夫,或者已經送出東西,只是沒忍住,露出了不忿神色的人家,都被打得頭破血流。

  豪強們得到了新搜刮來的實際的好處,更算計著,經過這樣的一輪敲詐之后,不久后可以更順利的把更多田地收攏到手。

  大族中精明的主事者,也覺得自己好像得到了補償,于是就不那么心疼的,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金銀絲綢、茶葉酒水,要好好的犒賞這些軍爺,再為他們兜里裝滿。

  但是,士兵們的頭領,慢悠悠地問出了新的問題。

  “這些暴民亂匪的頭目,在哪里呢?”

  “那些黔首嗎?穿破衣裳的牲口,草芥似的,也配當上頭目,動用軍中這么多大爺來搜剿?”

  “窩藏亂匪頭目”的豪強大族,他們的宅邸,也是墻高瓦厚的,還有箭樓,有聘請的護院,族中有大批拿得動刀槍的好兒郎。

  但是,族中的兒郎全都率領奴仆出入,剛剛搜刮了太多的東西,四處都是亂糟糟的。

  他們的府邸,被軍中那些甲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破。

  一座又一座府邸燃燒了起來,這才是軍兵們真正盯上的好處。

  惡奴的恐慌,女眷的尖叫,被摘掉了腦袋后,還茫然了一剎的老者。

  城鎮徹底大亂起來,那些逃散的惡奴,平日的閑漢,也起了更歹毒的心思。

  那個被軍中一個伍長,隨手賞了支羽箭作為身份證明的惡徒,不過是其中之一。

  蕭涼殺進城中的時候,那些人已經在狂亂的氛圍中,徹底沒有了人性。

  把孩子摜死在地上,捅死丈夫之后,手還沒有離開刀把,就壓在婦人身上。

  還有人坐在屋頂上狂笑不止,抓著刀,又想要撲向下一家。

  等這人撲出去的時候,頭和身子就分開了。

  失去腦袋這么大的創傷,卻是隔了一會兒,才有鮮血噴出來。

  有涼風在城中數條街道上,肆意擴張,向著城中更深處推移。

  那些惡徒被涼風斬首,貫穿印堂,刺穿心口。

  剛燃起的火焰,被涼風一擊,噗的熄滅。

  而在另一個方向上。

  數百名甲士,被一股從空中降落的巨壓,轟然擊中,只覺頭暈目眩,動作為之遲緩。

  楚天舒的身影,從高空陡然墜落下來,一腳踏地。

  嘭!!

  這些抓著大小包袱,剛剛肆意劫掠過的士兵,全都朝四面八方滾飛出去,撞在屋舍間,墜在地上,發出了痛苦的叫聲。

  騎兵們也都摔倒在地,爬不起來,他們感覺自己的甲胄,已經變形,擠破自己的皮肉。

  有鐵腥味混著血腥味往外涌。

  這些他們已經熟悉的氣味,此次卻是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這群人的將領,戴著明光锃亮的頭盔,瘦長馬臉,八字胡,沒有坐在馬上,而是坐在一張大椅上。

  原本他是召集眾人,要說什么話。

  可楚天舒一墜下來,他就看到自己的手下,像濕漉漉的稻草人一樣,亂飛了出去。

  “跑!!”

  將領兩眼暴突,心中大吼一聲,嘴上也真的不自覺吼了出來,一轉身就要逃走。

  原本被他坐著的椅子,被他轉身之際,撞了個粉碎,一掠就是四丈開外。

  只不過,以他的輕功,又披甲在身,頂多掠出四五丈之后,就不得不跺腳踏地,換一次氣。

  這回他掠出四丈開外,腳往下一探,卻沒碰到地面,整個人都拔升起來。

  楚天舒一把抓住了他背后的甲片,五指嵌入甲片之中,把他往上一舉,凌空一抖。

  此人渾身所有甲胄剝落,那頭盔都碎成了一片一片,卻是輕聲碎掉后,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連他的腦袋五感,也在這一抖之下,被晃的目眩神馳,翻江倒海一般,仰面朝天,面露呆滯。

  楚天舒的迷魂法,已經混入了手印功夫里面。

  這一抓一抖,迷魂的功夫,就發揮到了最大。

  “你們的主將在哪里?”

  “不、不知道。”

  “不知道?”

  楚天舒面帶慍色,嗓音加重,“你們出來領兵作戰,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主將,自己的營寨在哪里嗎?”

  那仰面朝天的將領如實道:“這回沒有營寨。”

  “這回我們的大軍分散,都是以營尉為主,每個營尉帶上五百到一千人。”

  “三個月之內,不管我們做什么,都不必向主將回稟,菏澤乃至附近所有的地方,我們都可以隨意游蕩,隨意處置。”

  “不過,要是哪一營最后繳獲回去的東西,排在倒數三個,全營都要受到重罰。”

  楚天舒深呼吸了一次,臉色微沉。

  這種戰術,明顯就是防止主將大營直接被高手襲擊把控,而做出來的布置。

  “你還知道什么,任何可疑的消息,最覺得有價值的,全都說出來給我聽。”

  將領連聲應道:“有,有,有和尚,我們每一營出來的時候,都跟了幾個和尚,怪了,居然是北朝來的。”

  “難不成北朝的和尚,還能送來監我們南朝的軍?但他們也沒一直跟著我們,在我們昨天說了要動手的目標之后,和尚們就在河道上游停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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