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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幽明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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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葉菩提枝……”

  黎卿獨坐于殿前,垂眸望向那枝插在羊脂白玉瓶中的長生妙藥,思緒沉吟了許久。

  這一枝九葉菩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清虛道宗的玉虛道人既然敢將如此珍貴的寶物作酬,就不怕黎卿不用命。

  大藥、老藥、寶藥、靈藥、長生藥……

  藥餌之數分為六等,四等靈藥,五等長生,其中無一不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長生藥,性可延年,若是以此筑基,足以奠定陰神前路,幾乎是保送了一尊陰神真人位列。

  也只有玉虛那般于四大道子中稱尊,蟬聯南國仙門花榜第一數次的人物,才能將其視作一隨手可棄的籌碼。

  “彩蝶兒可在?”

  黎卿抬指輕輕敲打在香案之上,卻是突然喚起了那隨行看顧一元尊道大法舟的旁門女道。

  “在!”側殿外正執壺為窗前吊蘭澆水的嬌媚女子聞得黎卿呼喚,當即轉身望向正殿方向,稽首相拜。

  “你替本宗去給玉靈峰的道主送一道口信,貧道突生要事,這仙門大比暫時就不參加了,請莫靈道友轉述一番。”

  “接下來的一旬內,你在此峰暫代道主之權,以柳道徒為副,為本宗看顧這天舟,可能做到?”

  隔空不見其人,但黎卿的道音卻是回響在這隨行的諸多道徒耳中。

  既然自家老爺有所吩咐,諸多道徒哪里還能有異議?往那正殿方向躬身一揖,盡皆點頭稱喏。

  “遵命!”

  黎卿將這峰頂諸事安排下去,打開玉虛道人參來的玉盒,將其中一盒三粒的筑基丹中取出兩枚,分別賜予了那彩蝶兒與柳道徒。

  須他等盡心護持,自然也有不乏賞賜!

  再囑咐了二人幾句,黎卿才揮袖將身前香案上的脂瓶青枝、內丹玉盒收起,抬袖將那延命靈燈一提,立時化作云氣一道,往這道場仙峰之外而去……

  黎卿所駐的道場百里外,玉虛道人與數名道宗門人早已整暇以待。

  這清虛道宗門人客居的仙峰之處,不知何時已經搭建了起了一尊三十三階的紫玉法壇,由一十八名紫府道人各掌令旗,以陰陽大禁撐開了一道聯通幽世的縫隙。

  誠然,黎卿借助岐山域的權柄冥契,自能溝通陰陽,往返二世,但諸多仙門也各自都有自己的辦法。

見到黎卿不過花了寥寥半個時辰  便將諸務處置,一人秉燈,孤身前來,玉虛道人輕挽拂塵于法壇之下,與來人頷首道:

  “此方法壇已錨定了我宗法舟在幽世失聯之時的起始點,黎道友可于此開始。”

  “道友持此玉如意,若是……中途遇到不可力敵之事,貧道可借此壇降法,助你一臂之力!”

  玉虛道人駐足法壇之下,望向那虛空中的一道幽深縫隙,眉首緊蹙而起。

  若有可能,他親自出手,打入無垠幽天深處,或許比之勞煩這黎二郎的成功率還要高上幾分。

  可惜,紫府圓滿以上的道宗支柱,在清虛戒律上是絕不允許離開現世的,除非那壽元將盡的真人,在卸下法寶,褪去仙箓之后,方得半分自由……

  君承天命,自然擔道責,佑道宗,庇眾生,守靈土,闡天意。

  “宗門已有法舟入幽世,道首又請了天南觀的……黎二郎相助,想來太虛師弟也定能安全歸來。”

  玉虛方才將一枚玉如意推到黎卿身前,立時便有一名黑髯道人拱手慰言,道宗符箓戒律對他等多有束縛,也是如此,清虛道宗才會自一方小觀一步步走向如今的繁盛之況。

  作為數百載來第四名即將成道,而非是承前人仙箓破境的真人,玉虛決然不能有絲毫的涉險。

  一旦玉虛成道,清虛道宗自此以后便是代代都能有四尊陰神真人,每一名道宗弟子都有義務監督與奉養這位無上道首,也決不能讓他因人欲而橫生枝節。

  “或許吧!”

  銀發道人輕捋拂塵,也不看那身后的黑髯道人,只是將目光投在了黎卿身上,自顧自的言說道。

  他相信這位名震南國的鬼郎君,也相信自家的冥冥之覺。

  “帶上這道八角如意符,太虛等人若是靠近此符六百里范圍,此符當會有所異動,屆時……萬望道友盡力!”

  玉虛道人猶豫了片刻,再將一枚紫金色的溢彩符箓推到黎卿身前,第二次的發出了請求。

  作為清虛道宗將成道的第四祖,便是尋常的陰神真人都要低他一頭,一旦他成道,先天神箓所持,地位將直追陰神上品,僅次于尹祖與天符還丹大真人。

  五方仙門的三聯道冠,公認的大師兄人物,他又何曾有過如此的做派?

  道人也是人,自然也有著不可割舍的牽掛,黎卿當然也能稍稍共情到眼前這位銀發道人。

  “安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黎某自當盡力!”

  且與那玉虛道人一拱手,黎卿收起如意金符,掌燈橫穿那道道陰陽令旗,目光掃過那諸多清虛道人的面龐,絲毫沒有停留的步入了幽天之中。

  這一動作可實在是嚇呆了那諸多掌旗道人。

  “哎?”

  “這位道友,切不能以肉身入……”

  后方的掌旗道人連忙出聲,欲要攔住這不乘天舟,不祭鎮器,竟妄圖肉身橫渡陰陽的青年。

  可那掌燈的青年卻是充耳不聞,迷蒙的光暈撐開幽暗的裂縫,就那般生生侵入了幽天之中……

  “他叫黎卿,鬼郎黎卿!”

  “幽世陰晦之氣對你我生靈而言,猶如陰司深淵,足以吹散魂魄,斷絕生機。但在他面前,也不過是吹了一陣冷風罷了。”

  黑髯道人輕捋長須,望向那緩緩閉合的幽瀅縫隙,自是胸有成竹道。

  那黎二郎斃殺離山神祇血淋淋的戰報可還在南國各府流傳,這般足以令陰神真境失色鬼神宗子,行走幽天自然是不在話下。

  只是,黎卿出馬就真能將那太虛道人等等撈出來?

  便是清虛道宗的道人們也并不看好此行,茫茫幽世,若是要尋人,實在是無異于大海撈針!

  道宗內部都遣出一整支飛舟法師隊伍了,黎家二郎再是稱道冥府鬼郎君,一人之力還能比整支法舟隊伍更強?

  這一十八名掌旗道人升壇開陣也不過是為了自家道首的執拗作伴罷了!

  “道首師兄,那……那黎家二郎似乎是倚仗一尊鬼道禁寶才能斃殺離山神祇,其本身的道行,并不算出挑。”

  “觀其性子頗為矜高,一人一燈不做任何措施便入幽天,萬一出了事情,我等該如何向西南那位大真人交代啊?”

  掌旗道人之中卻是有一名雙鬢發白的男子上前來,透出幾分不安的提醒道。

  “須知天南觀的大真人將去,這位黎二郎只怕就是那位留下的后手之一了!”

  若是這名黎二郎真出了問題,清虛大道宗可沒法與那位大真人交代。

  昔年白骨道尊魂老祖惹了天南觀,半座白骨山都被掀翻了,此事……

  這看似有些逆耳的提醒卻實是將其中風險點明了出來,此事也是諸道盡所擔心的,不可不防。

  “所以吾給了他一枚玉如意,若是事有不逮,本座親通陰陽,接引他歸來便是。”

  玉虛道人將拂塵一掃,面如寒潭一般古井無波。

  陰陽法壇閉合,一十八名紫府道人看顧,辟開幽世通道,這在九山八水間公然行法之事,自然瞞不過三皇道宗的眼。

  只是,此事終歸是清虛道宗內部的選擇,也牽扯不到三皇宗,三皇諸道也就權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仙門大比亦在此刻將啟,五方仙門一十八家盡數參與了其中,上下三甲子的當代道人無一不是登上了仙道盛會的舞臺。

  而此刻的黎卿,卻是剛剛自陰陽通道之間出來,漂泊于無邊無際的幽天之中。

  此處虛無無邊,猶如星海虛空,舉目四望皆是一片深邃,黑暗是陰世的主流,寂靜與絕望是此方的底色,即便百鬼沉淪于其中,最終所面臨的也唯有死亡一個結局。

  森冷的陰晦之氣無時無刻不在充斥著黑暗的每一個角落,只是這幽世陰晦之氣方才與南斗延命燈的朦朧輝光接觸,卻是反被那層光暈吞噬,成為了其中冷白燭火燃燒更旺的碳石。

  “據說,清虛道宗的法舟是因為發現了一座荒蕪的陸洲,欲入那方荒蕪冥域之中采陰屬靈藥方才遇險,而以中品乃至上品法舟的速度,應該距離此處不會太遠,頂多也就兩三千里范圍?”

  “荒蕪陸洲,殘破的飛舟,崩壞的法壇……”

  黎卿掌托起那八角如意符,觀看著那黯淡紋路,心頭卻是飛速地將清虛道宗失事法舟有關的情報盡數過濾了一遍。

  方圓數千里,說大不大,說小卻也是不小了,眼下這無垠幽天八方不定,四向不分,真要盡數搜尋一遍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須得以禁制在此坐標留下虛空標記!”

  環顧那深邃無垠的黑暗,黎卿一指點在虛空之中,霎時間茫茫白霧四起,卻見那金塑紅紙的往生輿輦自霧氣中緩緩飄來,輿輦之內,紅幡執旒緩緩搖曳,透過簾幕依稀可見那輿輦之內掛著的一面《甲子神猖圖》,以及那輿輦之內設立的香鼎神龕。

  只見那往生輿輦方一現世,其中法壇便與黎卿手決呼應,落下一道六合星光,往虛空中一定,幽暗無垠的虛空深層,卻似是突兀的多了一枚夢幻般的星點,在此連綿的黑暗之中,尤為出奇。

  這道南斗信標一出,足可在這虛空深處恒固三百六十五日,但凡這道信標在此,黎卿便能與其感應,大大增強方向感。

  “七月流火,今日西面為吉,就先從左側開始尋找罷!”

  黎卿轉頭環顧四方,緩步登上往生輿輦,且將延命燈掛在輿輦華蓋之下,右指一點,這輿輦之側立時便有白紙瓢潑,眨眼間聚作道道紙靈,托起這往生輿輦往那南斗信標左側而去。

  往生輿輦升煉,變化更多,其紙靈法禁衍化紙影無數,勘破虛實,橫穿陰陽,盡不在話下,諸般效力已經完全不遜于一尊法舟,且更加靈動。

  要知曉往生輿輦所模仿的古寶“往生轎”本就是諸法寶之中第一流的寶物,白骨夫人得持此寶也已經闖出了一番威名,成了太一道的座上賓,黎卿此輦亦是差不了太多。

  眼看紙靈長河開路,一尊尊紙人紙馬,搖幡納甲,于幽暗之中踢踏而來,那紙靈兵馬后方,金裝紅紙的輿輦悠悠而來,其中靈燭跳動,紫煙裊裊,透過紅簾依稀可見有膚色蒼白不似生人的驚艷側顏映照其中。

  此刻,若是有凡人得見,定會高呼陰兵過境,膽寒而暈厥……

  紙兵紙馬撐起白幡長桿,一路上遇到的游蕩靈鬼數量也是不小,然而尋常鬼祟,還未接近輿輦便被那開道紙靈兵馬亂刃打散,奪魂于紙幡之上。

  偶有底蘊稍強一些的靈鬼,便如這一頭身形不定,呈聚散無間怨霧狀態的厲鬼,惡意滿滿攔在紙靈之前,紙兵紙馬破不得其近似魍魎的鬼霧,受阻了數個呼吸之后,卻是當即得聞一聲不屑的輕哼聲響起。

  “無知鬼祟,該受死!”

  隨著那嬌慢的叱喝之聲一起,無垠幽暗之中,竟突兀的生出四道近百丈長的血色爪痕,這四道血痕猶如界外神祇的懲罰,生生將那虛空黑暗都撕裂開來,連帶著無邊的黑暗與那團團魍魎鬼霧一氣撕扯作碎片。

  這才有紙靈兵馬一擁而上,徹底將眼前擋路的鬼祟徹清!

  玲瓏猖主閉關出來,已是完全吞噬了那面山神之皮,盡得了其中不朽底蘊,光是玲瓏如今的猖道鬼軀,雙手抬動,紫府境內的諸般鬼祟皆當不得她血爪一擊。

  有紙靈開道,猖主定鼎,黎卿已是閉目沉息,懷捧八角如意符詔,掣調動滔天魂壓,將這周身數十里的無邊黑暗都納入了探尋范圍。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外如此。

  便在黎卿獨行幽世,欲為那玉虛道人之托處置后續之時,仙門大比也終于開始了,一十八方宗門,參賽者覆蓋了三代以來天資最驚艷之輩,一場場的斗法將南國仙道的尊榮盡數展現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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