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把前前后后的情況講解了一遍。
朱良春聽到方言說的“九竅引冰法”，眼睛忽然亮了，說道：
“這法子倒是古奧，我在《外經微言》看到過，里面提過‘冰引九竅，導濁下行’，沒想到你居然找到實際操作的法子了。”
他摩挲著下巴沉吟：
“牛黃冰片開竅醒神，芒硝軟堅散結，鮮竹瀝滌痰，這配伍是沖著‘通竅排毒’去的，只是藥性偏涼，虧得你用黃芪白術托底，不然真要傷了元氣。”
“這是海燈大師給的方子，我也就是照做而已。”
朱良春說道：
“那不也是你同意之后才用的嘛，敢這么用你膽子還是挺大，一般人還真是沒這個膽子。”
“當時也是沒辦法，”方言苦笑：
“病人當時的情況已經很差了，要是我那會兒不做點什么，情況會繼續惡化下去。”
朱良春點了點頭，然后對著方言問道：
“那你說的還有那個家傳九代，擅長治療腦病的大夫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偶然聽到一些傳言，這才想到找他的。”
“這個人叫陶廣正，祖籍河北，家中九代行醫。他祖上在清末時就以善治腦風、頭風聞名鄉里，尤其擅長用蟲藥和古方治療腦絡瘀阻之癥。”
“早年在當地救治過不少頭痛頑疾、中風昏迷的患者，十里八鄉都稱其家傳的‘通竅活絡湯’有奇效。”
朱良春頓時來了興趣，身子前傾追問道：
“這是人才啊，他什么時候才能到京城？”
“應該也就是最近幾天吧，他那邊目前看起來還是挺配合的，我們這邊的衛生部調令也過去了。”
“現在調人很困難，我們三十個頂尖人才的指標，到現在才調了八個人過來，其中還有些不服管的，被我拖了一個出來殺雞儆猴，現在研究所就七個調來的頂尖人才。”說完他還看了一下曾毓尋，這孩子這會兒吃的正香呢。
朱老聽到方言的話，對著他說道：
“從其他單位調人，如果不是本人樂意，那都是能夠拖多久就會拖多久，我那個醫院招人的時候也是調人調不到，我只好一個個的去請。”
方言聽到他的話，想起了邋遢醫生陳照，還有蛇俠季德勝，這些都是朱良春從民間請回來的。
“可方言不可能去請啊，距離隔得太遠，這要是全國各地跑著過去請人，那研究所和協和的工作就可以不用做了。”一旁的孟濟民吐槽到。
當然了這個也確實是目前方言面臨的問題。
方言對著朱老說道：
“沒錯，現在我也才試過才知道，不只是上頭要配合，下面的人也得配合才行，要不然這動起來真是能有多慢就有多慢。”
朱老聽到他們兩人的抱怨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
“這事兒其實不難解決，你和我不一樣，你后面有華夏中醫研究院，首都中醫藥大學，還有衛生部，中僑辦，甚至是協和站在你背后，這吸引力可比我那個醫院大多了。”
“現在這些人不想走，無非就是兩個想法，第一就是在原單位他們地位超然，到了京城這里還得受人管，所以不想動。”
“第二種就是自己或者是家屬不想離開家鄉，其實這兩種，你都很好解決。”
“還請您指教。”方言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
朱老擺擺手說道：
“指教算不上。”
他啜了口茶，眼中閃過精光：
“解決的法子就在你手邊……用好你背后的金字招牌！”
方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就聽到朱良春開口說道：
“對戀棧地方權威者，協和研究院、首都中醫藥大學的名頭不夠響亮嗎？給個‘專病攻關組特聘專家’頭銜，許他們參與國家級課題！”
“就像XJ的陶廣正，他為什么肯放棄院長之位來京？當然有圖離家更近，但是更多圖的不就是你這兒能施展家傳絕學、攻克世界難題嗎？！”
“對那些擔憂背井離鄉的人，直接補發電報到單位，講明這邊學校和工作單位都已經準備好了，問他們什么時候才能到位，如果更激進就把三個月的工資都給他匯過去……這招我在招人的時候用了不止一次，看起來挺俗氣的，但是絕對好用，就算是本人猶豫，拿到錢的家里人也會幫你說話的。”
“哈哈，這招好！”老胡笑著點頭，他可是太有感覺了。
接著朱良春說道：
“至于那些頑固的拖延者，干脆就不要了，今年你就在年中大會上把這些事兒一說，到場的各地方的衛生部門人員，還有一些邀請過來的老醫生，自然會把話帶回去。”
“給他們透露消息，名額就只有三十個，拖著不來的就不要了，其他想來的人歡迎毛遂自薦，你這么大的靠山，還害怕沒人來嗎？”
“頑固分子就是看不清形勢，好言相勸他們不聽，那就只能淘汰他們了。”
“大會過后，肯定有不少人才來找你，絕對比你殺雞儆猴趕走的人還要多十倍！”
“這是把‘名利’二字拆開來用啊，給想干事的人平臺，給顧家的人實在，給猶豫的人推一把，確實比硬調管用。”
朱老說道：
“治病得對癥下藥，這招人也一樣。你以為那些人真甘心窩在小地方？”
“誰不想揚名立萬？你這兒有國家級課題，有全國各地轉來的疑難雜癥，還有協和給他們搭臺，這誘惑比什么都實在。”
說完他還饒有深意的說道：
“其實說起來這些信息擺在臺面，應該不少都會趨之若鶩，但是現在沒幾個人愿意來才是最怪的，依我看……是有人傳消息沒傳全，把你這地方說成是龍潭虎穴了。”
方言聽著這意思，又是在點孫司長？
不過說實話，孫司長這人啊，方言感覺他確實有點毛病。
要不是有李副部長頂著，方言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不過方言倒是沒拿到桌子上來說，只是對著朱老拱手：
“感謝您老解惑！”
朱良春看著方言眼里一閃而過的了然，知道他聽出了話外之音，卻沒點破，只是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必掛在嘴上。你現在要做的是把臺子搭好，臺子穩了，自有明白人往跟前湊。”
“叔公說得是。”方言應著，心里已經開始盤算年中大會的章程……得先擬個詳細的課題清單。
接下來眾人的話題又被老胡轉向了關于大師制作中藥，在香江大賣的事兒。
方言本來以為老胡借機要讓朱良春也參一腳，結果他并沒有這么說。
后面方言才反應過來，他是沒想到用什么藥。
問了朱良春，聽到人家用的蟲藥，他就沒有往深處聊了。
蟲藥這塊兒還是有點考驗富豪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當天晚上，朱良春和陳幼清就被安排在方言的書房隔出來的臥室。
這里環境倒也是不錯，甚至比前院還更加有味道，畢竟這邊沒有像前院那樣重新裝修，而是保持著原汁原味。
明天朱良春同樣有專家診要在東直門醫院做，所以方言就不能和他一起了。
不過方言還是安排了安東過去打下手。
安東跟了方言學學習了這么久時間，上次已經證明他是個相當好的助手，方言是見識過朱良春看診的，只有一個陳幼清幫忙肯定是忙不過來的，還是得給他安排個助手才行。
方言手里也沒其他人，他自己還有不少事兒要做，只能讓安東這個徒弟去了。
安排過后安東當然是欣然答應，不過小徒弟趙正義也想跟著去。
比起和小伙伴玩耍的事兒，他還是更加喜歡跟著學中醫。
方言一想，問曾毓尋去不去，畢竟他爹也是醫生，沒準他也對學醫感興趣呢。
結果問了過后，人家不打算去。
說是家里老爹就讓他背各種東西，現在他都還記不住。
方言也知道每個人的天賦是不一樣的，這種事兒也強求不得，反正這邊還有不少孩子，讓他們在院子里玩也是一樣的，反正也就十幾天時間就要開學了。
這邊安排好，方言也就回到臥室睡覺了。
朱霖對著方言問道：
“你電報發了沒？”
方言一怔，一拍腦門兒！
被老同學的病一打岔，自己就把這事兒給忘了，當時本來打算去發電報的，結果電報沒發直接回來做飯來了。
方言嬉皮笑臉的對著女王大人說道：
“對不住啊媳婦兒，我忘了！我明天一早就去發。”
聽到方言的話，朱霖笑道：
“行了，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兒，倒是也用不著道歉。”
“你每天的事兒也夠多的，回頭也申請個私人助理，或者秘書什么的吧？”
方言搖了搖頭說道：
“之前這事兒我也想過，但是身邊沒有合適的人。”
“我做的事兒好多都是專業性質的，需要懂中醫的人，而且還要能夠處理一些行政上事情的人，這種人可不好找，本來我找到了一個，可惜人家被上級調派出海去了。”
說到這里，方言又想到調人的是孫司長，頓時有些頭疼，自己命里真是和他相克怎么的，什么破事兒都有他的份。
“你說的是賀普仁吧？”朱霖說道。
方言點了點頭。
朱霖對著他說道：
“你別老盯著身邊的人啊，你那個俱樂部，咱們協和里面還有不少人呢，有些人肯定想到你身邊鍛煉鍛煉，哪怕是西醫，他們也愿意轉行業。”
“哦？還有這個說法？”方言好奇的問道。
朱霖笑著說道：
“當然了，你可別小看自己的吸引力。”
“你們那個俱樂部的人，當初在食堂和你天天討論的時候，那么多人仰慕你，你但凡透露一點消息，肯定是有人愿意過來的。”
方言聽到這里摸了摸下巴，思考安排一個協和西醫在自己旁邊這事兒。
最終方言還是暫時擱置了這個想法。
方言指尖在床頭輕輕敲著，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還是算了，現階段找西醫當助理，怕是會擰巴。”
朱霖有些詫異：“怎么說？”
“你想啊，”方言側身看著她：
“我現在手里的病人，大多是中西醫結合在治。就像那個腦膠質瘤的，西醫那邊給的方案是保守觀察，我這邊在用‘九竅引冰法’，萬一助理是西醫出身，下意識覺得這些法子‘不科學’，給病人遞話時帶了偏見，反而壞事。”
他頓了頓，想起上輩子醫院一次會診，有個西醫主治醫生當著病人面說“中藥就是安慰劑”，結果家屬當場就鬧著要轉院。
這種專業理念上的磕碰，不是靠“仰慕”就能抹平的。
有些坑已經有人幫自己踩過了，自己就沒必要再去踩一腳了。
這是自己的優勢。
“有道理……”朱霖點了點頭。
然后她想了想說道：
“那你不如干脆讓安東當你的助理吧，他是你自己帶出來的，那應該是沒問題了。”
方言想了想說道：
“倒也是能勝任，但是也不太合適長期用啊，人家孩子后面也得考大學呢。”
朱霖說道：
“那就先用著唄，反正他爸爸那也是經受過考驗的高級人才了，他出身上應該也沒問題。”
“那后面我叫上他試試，反正他也對這個感興趣。”
朱霖見到方言采納了自己意見高興的說道：
“那等明天就跟他講講。”
方言答應下來。
接著兩口子又聊了下別的事兒，夜深了，他們就入睡了。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一大早。
朱良春跟著方言他們一起晨練，算是見識到了方言家里的熱鬧勁，這一大早的院子里都全是晨練的人。
等到吃早飯的時候，他還看到了自己每天都吃的養生粥，這方子是當初方言和朱霖訂婚他給的禮物，現在方言家里還是每天都在熬出來吃，這讓老爺子有種自己被重視的感覺。
雖然表面沒說，但是心里還挺高興。
然后方言還和安東說了一下關于給自己當助手的事兒。
安東正幫著端粥碗，聽到這話手猛地一頓，粥勺在碗沿磕出清脆的響聲。
看的出來他很激動，他抬起頭，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卻又有些不敢信：“師父，您是說……讓我跟著您處理那些醫案？”
方言笑著點頭：“不光是醫案，還有研究所的雜事、各地來的信函，都得學著打理。你跟著我這一年多，各種方面練得挺好，就是缺些統籌的歷練。”
朱霖在一旁喝著粥，插了句：“安東這孩子穩當，上次我看他在家里給他鄰居娜塔莎阿姨扎針，手法比有些坐堂大夫還利落。讓他跟著你，比找個生手強。”
被夸獎后，頓時安東的臉一下子紅了，攥著粥勺的手緊了緊：“我……我怕做不好。那些研究課題的報告，還有衛生部的文件，我都看不懂……”
“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方言給他夾了個蛋，“從明天起，每天晚上我教你里面的門道，看不懂的就問我。你腦子活，學這些快。”
趙正義扒著粥碗，突然抬頭：“師父，那我呢？我也想跟著學！”
方言一怔，周圍人也都被整笑了。
這小家伙才多大，字都好多不認識呢，他就想著幫忙了。
師兄有的，他也必須要有。
方言笑著敲了敲他的腦袋，“你還小，等安東把基礎的理順了，讓他教你。”
小家伙立刻蔫了，卻又偷偷瞟了眼安東，眼里滿是羨慕。
接下來吃了早飯，方言就去協和查房了，查完房要去研究院，
開上車，方言順便就把要去坐專家診的朱良春也送了過去。
當然了順路的還有今天給他打下手的陳幼清還有安東，以及趙正義小朋友。
一來到東直門醫院門口，方言就看到歐陽院長已經在這里等著了。
說起來安東當初，也是被東直門醫院給自己拜師的。
今天他經過一年的學習，已經可以過來給五毒醫生朱良春當助理了。
也不知道歐陽院長看到他后，是什么反應。
他們車剛停下，歐陽院長就操著那口湖南話對著他們打招呼：
“良春同嘖，方言同嘖……”
寒暄一番后，歐陽院長這才注意到安東，先是一愣，隨即認出他來，眼睛頓時瞪圓了：“這不是去年給你拜師的那個娃娃嗎？”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安東。
朱良春對著他說道：
“這是方言給我安排的助手。”
歐陽院長驚訝的對著 “已經可以勝任助手了？你這教徒弟的本事可比你師父當年厲害啊！”
方言笑著擺手：“是孩子自己肯下功夫。安東，還不快給歐陽院長問好。”
安東連忙鞠躬：“歐陽院長好，我今天跟著朱老學習，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您多指點。”
“哎，好說好說，”歐陽院長笑得更歡了，拉著朱良春往門診樓走。
方言這邊交代完，就和他們揮手告別，然后去隔壁自己的研究所了。
剛到這邊的時候，就被趙錫武院長叫住：
“今天你準備下，有外省的研究所同志要來參觀。”
方言一怔，自己剛想大會打廣告呢，這還沒打就已經來人了？
請：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