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在大瑤山,你搶了我兩顆首級的功勞!”
“我們月餉只有一兩二錢,還帶折色,你們這些混蛋要拿五錢!”
“我等做些手工小買賣,還要給你們交錢!”
“給你們名下的田畝耕種,給你們家蓋房子,給你們當牛做馬”
“俸銀本就不多,還時常拖欠”
一聲聲的控訴,回蕩在潯江岸邊。
活下來的綠營兵們,聲淚俱下的向著一眾被俘軍官們喝罵。
這些綠營兵,日子過的跟明末的明軍也是差不多了。
林道沒把他們都給宰了,也沒一股腦的強充入隊伍之中。
他選擇了一種新的方式。
訴苦!
給這些從十一抽殺令下逃生的綠營兵們,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畏縮。
可隨著有備受欺壓的綠營兵,聲淚俱下的哭訴自己的遭遇過往,感同身受的眾人,紛紛上前怒斥軍官,述說自己的痛苦生活。
這場訴苦大會,除了一開始有林道安排的引子之外,剩下的都是自發成型。
沒辦法,綠營兵在螨清這兒,就是被當作狗看待。
能吃點殘羹剩飯就是燒高香了,同樣也是被欺壓的群體。
“差不多了。”
林道給楊秀清使了個眼色。
這個聰明人,當即上前鼓動,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
幾百綠營兵一擁而上,慘叫聲此起彼伏。
待到他們終于冷靜下來退開,那些軍官們早已經是沒了聲息。
冷靜下來,終于是有人開始害怕了。
親自動手殺了軍官,這就沒退路了。
別說什么法不責眾,更加別提沒人會知道。
歷史上殺了僧格林沁的那個捻軍小兵,就是因為在家鄉喝酒的時候,隨口言語了一句,就被官府抓走。
三木之下,小時候偷看過誰誰誰洗澡的事兒都能記起來。
還有那些為了雞子而來的百姓們,同樣也是如此。
不少人冷靜下來有心逃跑,可朝廷這方面的名聲很臭。
到時候大軍開過來,首先就是對附近的村子進行有計劃的屠殺滅絕。
歷史上清兵與太平軍交戰,就是執行這種戰術。
先殺百姓,斷絕太平軍的補給與兵力來源。
清兵打不過洋人,也打不過太平軍。
可殺起百姓來,那叫一個兇殘。
因此而死者,何止億萬!
“天色差不多了。”
林道招呼一眾頭目“吃飯,發帳篷。”
為了籠絡人手,他的手法還是很多的。
威逼之后,接下來就是利誘了。
一頓好吃的,能安撫惶恐不安的眾人。
至于義軍這邊,自然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石達開。”
“在!”
“你帶著人,把附近村子里的鄉紳都給掃了。”
“領命!”
早就準備好的大鍋,被成排的架設起來。
考慮到這些長期營養不良,身形猶如麻桿的百姓們的身體,大鍋里主要是以煮食為主。
煮的是燕麥,搭配西藍花。
此外,就是白水煮雞蛋。
林道吃過教訓,是絕對不會煮蛋花的,都是論個來。
營養不良的人,吃什么來逐漸改善體質,都是咨詢過專業人士的。
除此之外,還在飯后給每個人,都發了一根香蕉。
都是有助于恢復身體的食物。
毫無疑問,這頓飯極大的安撫了前來參加聚會的百姓們的心。
讓他們從白天的大戰陰影下緩解情緒。
之后就是以家庭為單位,分到了屬于自己的帳篷。
林道采購的都是軍用帳篷,質量上絕對沒得說。
幾個帳篷還能互相組合,形成更大的帳篷。
比起這個時代里,那些破舊狹小,更是臭氣熏天的帳篷比起來,那差距就像是土坯房與四合院。
吃飽喝足睡覺。
犀牛嶺下至潯江岸邊的這么一大片空地上,終于是逐漸安靜下來。
拜上帝會的正式成員們,卻沒有安靜下來。
他們拿著手電,借著營地燈的光亮,依舊是在忙著清理戰場,掩埋尸首。
而石達開等人,則是帶著夜盲癥不重的人手,打著手電筒掃蕩附近村落里的鄉紳之家。
中土古代的鄉紳,也就是大地主們,基本上沒有好人。
或許會出現幾個特殊的,可就像是周樹人說的那樣,只有背叛階級的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
這些地主們,能夠聚集起來大量的土地,必然是用盡了各種手段奪取他人的重要生產資料。
這其中蘊含的血淚故事,三年又三年也說不完。
而且他們逼迫百姓們成為佃戶,也就是農奴,對于佃戶們來說,過程同樣充滿了血淚。
在官府的眼中,這些地主們是最好的糧長,是維護地方安定的鄉賢。
可在百姓們的眼中,他們就是閻羅殿里的惡鬼。
吃人不吐骨頭。
至于他們的親朋狗腿子,同樣作惡多端,甚至比地主們更加可惡。
石達開等人的清理,也是順應民意。
鄉紳之外,還有士紳。
他們多是退休的官員,以及考取過功名的讀書人。
在官府之中有著很大的影響力,以及蜘蛛網一般的關系。
同樣的,他們對百姓們的壓榨與吞噬更大,卻是更加隱蔽。
經常會做一些修橋鋪路釋粥的事兒換取好名聲,只不過背地里沒幾個好人。
這些鄉紳士紳,官府里的官與胥吏,外加螨清殖民者。
構筑了一個從上到下,嚴嚴實實的網,壓的百姓們喘不過氣來。
“進來”
正在地圖上寫寫畫畫,標注廣西以及附近貴州廣東等地,清廷駐軍圖的林道,招呼等候在外的人入內。
他頭也不抬的詢問“什么事?”
“會首。”
負責今天夜間巡視的韋昌輝,行禮稟報“抓了一些想要逃跑的。”
“有村鎮百姓,也有綠營俘虜。”
這事兒,林道心中早就有了準備。
“有多少?”
“百姓有二百多個,綠營俘虜八十一個。”
數字上,逃跑的百姓更多,可他們的基數也大。
幾萬人之中只有二百多逃跑的,比例上來說,其實并不算高。
當然,跑的人少,也跟晚飯之后,承諾過明天早上還會有一頓加雞子的早飯有關。
睡一晚上,還能混一頓加了雞子的早飯,這對于窮困潦倒的百姓們來說,吸引力很大。
至于俘虜 張殿元的兵馬,明面上在冊的有三千多人。
他之前留下了幾百人駐守大營,帶過來的只有九百人。
空額高達三分之二!
可這還算是好的了。
前些年跟洋人開戰的時候,廣東綠營某部,明面上足有上萬大軍,可實際上只有不到兩千人,一上戰場就跑的漫山遍野都是。
李殿元部只有三分之二的空額,是因為他們長期在前線備瑤,空餉吃太狠會真的要命。
九百人中,當場被炸死砍死,自相殘殺,踩踏而死,以及如李殿元那般不知所蹤(大概率沉江被沖去了下游),以及傷勢過重而死的就接近一半。
剩下的這些俘虜,經歷了十一抽殺令,經歷了親死軍官之后,依舊是有上百人逃亡。
“頑固派還真是有夠多的。”
林道終于抬起了頭“逃跑的百姓送回去,取消明天的早飯,讓他們看著別人吃。”
“至于那些綠營俘虜,明天早上吃過飯,當著所有人的面砍了祭旗。”
“領命!”
第二天一早,吃過了雞子與燕麥粥的眾人,默默的看著綠營逃兵被砍了腦袋。
幾乎所有人都是麻木的。
畢竟這個黑暗的時代里,這種事情實在是尋常不過。
衙門砍頭的事兒,幾乎每天都有。
鄉間私斗,更是死者無數。
至于因鄉紳與狗腿子們霸凌而死著,那就沒辦法計算了。
活在這個時代里的中土百姓,抬眼只有黑暗。
處理完事情,匯合了昨晚出去辦事的石達開所部,林道安排一眾頭目們,開始帶著人馬出發。
骨干力量們,被分派下去擔任小頭目,裹挾著百姓們,沿著潯江一路東去。
至于目的地,是梧州!
天地會的力量,必須掌握在手中。
林道要將反清的都集中起來,握成拳頭,而不是被螨清各個擊破,殺的人頭滾滾。
現如今,就看那位陳總舵主究竟如何選擇了。
這也是他最后一次機會。
與此同時,昨天成功逃過潯江的巡檢張鏞,弄到了幾匹矮馬,一路風馳電掣的向著桂林城狂奔而去。
正經的綠營大軍被幾乎全殲。
折了知縣,折了副將。
反賊更是高達數萬之眾。
如此大事件沒什么好多說的,必須以最快的速度稟報上去。
他的頂頭上司是平南知縣倪濤,可這位知縣老爺被他親手砍斷了手指,必然是兇多吉少。
至于臨時上司,潯州副將李殿元,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這可是從二品的大員啊。
哪怕是武將比文官低幾個等級,那也是大員。
這等塌天大敗,必須盡快將消息傳出去。
他抵達桂林城下的時候,正是夜半三更。
無論如何叫喊,城門官兵也不肯開門。
畢竟他不是加急信使。
一直等到在家里摟著小妾睡覺的城門官,罵罵咧咧的趕過來,方才知曉事情的嚴重性,終于是打開了城門讓他入內。
半個時辰之后,廣西巡撫鄭祖琛與廣西提督閔正風,還有藩臺,臬臺等大員。
所有人,全都從溫暖的被窩里被叫醒。
得知了慘敗的消息,鄭祖深腦袋里嗡嗡嗡的。
他很清楚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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