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趴在機翼上的林道,架起了狙擊槍。
測量風速溫度,調整射擊諸元。
狙擊鏡鎖住一個騎在馬背上,向著這邊張望的雜胡,扣動扳機。
冒著煙的彈殼彈出來,彈頭則是呼嘯飛出數百米,撞入了雜胡的胸口。
草頭雜胡身上穿著的發霉皮甲,在狙擊槍射擊下,防護能力與紙片沒什么區別。
‘砰!’
‘砰!砰!’
沉悶的槍聲,不斷在沙漠戈壁之中回蕩。
短時間內,接連有七八名草頭雜胡被擊落馬下。
打中胸口腦袋的,算是運氣好,基本上當場就掛,沒受太多的痛苦。
可若是被打中了腿,打中了胳膊的,那就要受老罪了。
如夢初醒的雜胡們,頓時做鳥獸散。
他們甚至還不如吐蕃人的正規軍。
吐蕃人哪怕是面對戰車,都敢派出騎兵正面沖鋒。
這些雜胡們不過是被狙擊槍打到幾個,卻是連沖過來的勇氣都沒有。
不愧是連部落名字都沒有的雜胡。
趴在機翼上的林道,不緊不慢的更換彈夾,鎖定瞄準射擊。
他的心情沒有絲毫波動,這些雜胡在他眼中與狼群沒什么區別。
距離之前雜胡們聚集之地不遠處,一支商隊將馬匹駱駝圍成圈。
圈內的人,各個手持兵器,緊張的向外張望。
眼見著上百的雜胡,最終只有個位數逃出生天,商隊的人都是大為乍舌。
“那怪鳥好厲害!”
“叫一嗓子,草頭雜胡就得死個人。”
“都閉嘴,收拾好東西,過去看看。”
這年頭,被人解救之后轉身就跑,甚至還不要臉的說‘他自己愿意救我’的劍貨極少。
更多的是,有恩報恩。
商隊這里,主動靠近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們一路來到了飛機附近,艙門被打開,之前在里面吹空調的林道,領著老頭蘇信走了下來。
林道的裝束,這些商隊的人或許不認識。
可蘇信那一身唐軍裝束,商隊卻是再為熟悉不過。
領隊急忙上前見禮,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蘇信雖然上了年紀,可自尊心與道德還在,連忙表示救人的是林道,自己只是負責嘎嘎助威。
“你們是從長安來的?”
林道打量著眼前的商隊“這點人就敢闖西域?”
領隊急忙解釋一番。
他們出長安城的時候,規模其實很大。
可問題是,走隴右河西,數次遭遇了吐蕃人的盤剝與劫掠。
更可怕的是,一路上幾乎所有胡人在襲擊他們。
只要見著了,就有人沖過來打劫。
出發的時候數百人的商隊,如今十不存一。
這事兒不奇怪。
諸胡虜們本就如此。
中土強盛的時候,他們可以鞍前馬后的為中土王朝效力。
可一旦中土動蕩衰落了,立馬就會扯下羊皮化身餓狼。
從五胡至現如今,幾百年過去了,從未有過改變。
以前大唐強盛的時候,有安西都護府維持絲綢之路的秩序。
大唐的商人們可以安全的往來西域乃至于更加遙遠的波斯等地。
可現如今吐蕃人正逐漸成為主人,他們自是不會提供保護,反倒是成為了最可怕的攔路虎。
而跟隨吐蕃人反咬大唐的諸胡,更是將來往商隊當成了肥羊痛宰。
正因如此,傳統的陸上絲綢之路逐漸沒落,從而在宋朝時候,大力興起了海上絲綢之路,也是未來大航海時代的導火索。
陸上絲綢之路沒落后,原本因絲綢之路而富裕到流油的西域各國,逐漸被野蠻化。
千年之后,更是徹底淪為貧窮愚昧與落后的地方。
除了野蠻,也就只剩下了依靠賣糕進行欺詐。
“你們這是要去哪?”
林道詢問“可是從龜茲過來?”
領隊急忙回應“我等打算走于闐,至大小勃律國,發售綢緞大黃等物。”
絲綢之路,以絲綢為名,那絲綢自然就是最為重要的貨物。
至于大黃,在中土之外被視為神藥,需求量極大。
“我等之前自龜茲出發。”
領隊伸手指向了東北方向“就是這個方向。”
“之前于闐鎮被吐蕃人攻破。”一旁的蘇信,出言解釋“我等在林仙長的相助之下,方才收復于闐鎮。”
“如今守備空虛,大批吐蕃人馬隨時都有可能卷土重來。”
“爾等此時前去,過于危險。”
領隊先是眼神一亮,看向林道的目光充滿了希冀與崇敬。
旋即表態“我等愿出百金,求林仙長相助護送。”
“我等乃盧丞相門下”
“若仙長有意入長安,我等可相告主人”
“盧丞相?”林道當即挑眉“范陽盧氏哪一房?”
提到門閥世家,必然會有人提及五姓七望。
可實際上,大唐這里影響力最大,聲望最高,地位居大唐甲族之首的,是七姓十家。
七姓之中的范陽盧氏,一姓就占了三家之多。
大唐,可以說是他們的大唐。
而安史之亂,本質上也是因為門閥世家的殘酷剝削,而為徹底激發。
領隊大喜,以為林道動了心。
急忙解釋“我家主人出自范陽盧氏北祖第二房我等離開長安之時,市井之間已有我家主人即將拜相傳聞仙長若是”
“滾!”
林道一聲低吼,驚的領隊瞬間變色。
目光掃過商隊眾人,林道轉身上了飛機。
蘇信與商隊眾人,都是愕然失色,摸不著頭腦。
誰也不明白,林道怎么突然發火。
領隊還想再有些言語,可卻是為蘇信所阻止。
他摸了把自己花白的胡子,搖了搖頭“爾等自去就是。”
說罷,也跟著上了飛機。
面無表情的林道,關閉了艙門,回到駕駛艙啟動飛機,滑行升空。
地面上,那支屬于范陽盧氏的商隊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直至此時,蘇信方才詢問“林仙長,這是何故?莫不是與范陽盧氏有過節?”
認真開飛機的林道,甚至連雷碧都沒喝。
他反問“你可知,為何有安史之亂?”
蘇信頓時愕然。
他只是個安西軍的老兵而已,哪里會曉得這些。
想了想回應“安賊史賊,心存叛逆之心?”
“太過于表面了。”林道搖頭“就算是沒有安祿山,也會有別的山出來造反。”
“真正的根源,在于盧氏在內的這些門閥世家。”
“土地兼并,均田制被徹底廢棄,全天的土地,幾乎都被集中到了高門大姓的手中。”
“百姓遷徙流亡,幾無立錐之地。”
“租庸調在實質上被廢棄,朝廷上上下下都在瘋狂增加賦稅,百姓們已經沒有了活路。”
“這,才是安史之亂爆發的真正根源。”
“相比之下,胡人守邊疆,奸臣當道,寵信貴妃靡費無數這些,都是旁枝末節。”
“是關東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們,咬牙切的想要大唐滅亡!”
安史之亂,本質上是一次反抗朝廷與門閥世家殘酷統治的起義。
只不過帶頭的是非族類的異族屠夫,方才被包裝成了叛亂。
若是沒有這次足以讓朝廷與門閥世家傷筋動骨的叛亂,繼續持續下去數十年的話,必然是重現東漢末年門閥世家與軍閥混戰一幕。
再過一百年,當中土百姓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力量,淪為門閥世家的農奴。
那就是婆羅門的時代 正是因為中土的百姓們,不愿意自己世世代代都是為奴為婢。
這才有了安史之亂的爆發。
蘇信腦海之中亂糟糟的,感覺林道說的有些道理,可又不能完全理解。
咨詢上遭遇了巨大的沖擊,整個人坐在那兒,雙手緊緊抓住安全帶發呆。
林道并未在意,他也不過是吐槽而已。
若是這次早來幾十年,他會干掉安祿山,接管兵馬親自帶隊覆滅腐朽的,本質上是屬于世家門閥的大唐。
可現如今,還是先拯救安西軍吧。
地面上走,翻山越嶺,跨河渡湖,乃至于深入沙漠極為艱難。
百十里路或許都要好幾天。
可在天上飛,那就是非常快捷。
確認地標,乃至于降落詢問當地方位。
林道最終在天黑之前,將飛機降落在了龜茲城外,一座烽火臺附近。
烽火臺內沖出來的安西軍,全副披掛如臨大敵。
畢竟落下來的這東西,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一只大鳥。
艙門打開,林道走了出來。
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安西軍,微微一怔。
他是驚訝于,竟然見著了年輕人。
嗯,大概四五十歲的年輕人。
西域與中土斷絕聯系,已經三十年了。
雖然偶爾有突破封鎖的商隊,乃至于去取經的悟空高僧路過,可他們也只是路過。
得不到人力補充,當初應募來西域的少年郎,三十載歲月過去,已然是四五十歲的年紀了。
“宣威軍第八團丁防什長蘇信!”
“奉命前來送軍報至大都護!”
蘇信高呼,拿出了軍報與腰牌。
片刻的安靜之后,有安西軍走過來,拿走了軍牌檢驗。
確認無誤之后,牽來了幾匹馬。
林道帶走了飛機,再出現的時候,烽火臺的安西軍,皆是滿臉震撼之色。
好在之前蘇信給他們解釋了一番,方才稍顯安穩。
眾人騎上馬,一路直奔數里地之外的龜茲城而去。
而林道,也是很想見見這位武威郡王,安西四鎮節度使,安西大都護。
孤軍鎮守西域,抵抗吐蕃四十二年之久的 郭子儀的侄子,郭昕。